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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伍三一从桌子上拿过杨凯乐的手机,把资料一页页拍下来,然后把手机扔到他床上,“你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干分析分析。”她转过头对阿福说,“明天来给他带台电脑。”

      “大姐,我这个样子你让我干活,会不会太不人道!”

      伍三一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能者多劳。”

      阿福本来已经追着伍三一走到了病房门口,忽地又折返回来,从床上拿起手机塞进杨凯乐手里,“你知道的是真的多。”说完,抛下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急急地跑出了病房。

      潮河路是正淀区特殊的存在。每个城市都有一个区域或一条街道充斥着更多的原始欲望,妓女和杀手是人类初始便有的职业,它们的历史同人类的历史一样久远。

      阿福把车停在路边,顺着一条小巷往进走二十米左右,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栋陈旧简陋的灰泥板楼。两人一前一后走上裸露的楼梯,来到三楼,生了锈的栏杆简易地围住楼层,脱了漆的木门一扇扇紧锁着,走到最里面的房间,伍三一拿出资料核对了门牌号,“307”,门牌号上的“0”已看不大清,隐隐约约有个椭圆的形状。

      伍三一从短裤兜里掏出曲别针,阿福自然而然的转过身,将她挡住。老旧的门锁打开时发出一种低沉、略带金属摩擦的声音,吱嘎吱嘎的,令人感到不通畅。

      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房间内只有小小的一扇窗,朝向北面,阳光几乎透不进来。伍三一按下电灯的开关,昏暗的黄光不慎明亮,一张简易的木床靠近入门的墙边,除此以外,再无他物。床上浅蓝色的床单扭曲凌乱,上面可以看出深深浅浅的污迹。

      资料上显示这间房是章娆长租的,看着眼前,伍三一实在无法将它跟海拓矿物监察部副总联系到一起。她对阿福使了个眼神,阿福会意地点头,她便将手覆在发霉的墙壁上,缓缓闭上眼睛。

      相同的昏黄灯光下,她看到一个又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走进来,章娆与他们从没有过多的言语,脱衣服,上床,男人一阵抽搐过后,穿上衣服,给钱,走人。每一晚,章娆会带一到两个人回来。她只收现金,从不接受电子付款。每晚做完最后一个人后,她会从枕头里掏出一个棕色的笔记本,把收到的钱一笔笔记下来。

      伍三一看着她坐在床边,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低着头,后颈部凸显出脊椎的形状,她很瘦,瘦到几乎只剩下骨头,像一台冰冷的机器。

      记录完毕后,她会把本子重新妥帖地塞进枕头里,而后关灯,离开。

      她从未在这里过夜。

      伍三一睁开眼睛,阿福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多久?”

      阿福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掏出手机看了一眼,“53分钟。”

      伍三一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疲累,她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

      阿福从兜里掏出一小盒清凉油,扭开盖子,放在她手心,“看到凶手了吗?”

      伍三一点了点头,她用手指沾了薄荷味的膏体抹在太阳穴上。

      “你能想象一个年薪百万的女高管,一次才100块吗?”

      阿福沉默,轻轻帮她顺着背,一下一下的。

      伍三一缓过来一些后,走到床边,从枕头的棉絮里取出了隐藏的笔记本。翻开来,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记录,字体娟秀,一条条十分工整,可以看出来她以一百至一千不等的低廉价格接客,厚厚的一本已没剩几页空白。

      她见过人世间很多的悲欢离合,人性的许多面,但面对章娆,她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巨大的疑问,大到几乎要将她吞噬。她无法理解,也无法尊重。

      阿福走过来,打开牛皮纸袋,伍三一把笔记本放进去。

      阿福来到医院时,杨凯乐已不知从哪搞来了一台笔记本,正在用缠满绷带的手略显僵硬地敲打着键盘,听到阿福进门,他本能的向他身后望去,看到空空如也后,失落地收回了视线。

      “她回家睡觉了。”阿福自顾自地开口。

      杨凯乐眼睛盯着屏幕,假装毫不在意地点了下头,“你们查到什么吗?”

      阿福坐到沙发上,身体松弛了下来,“她看到了凶手,但潮河路全是流动人口,在茫茫人海中想要找出一个人,不太容易,没准那个人早都不在溽城了。”

      杨凯乐没说话,继续敲击着键盘,对于案件的进展他似乎并不十分关心。

      阿福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的侧脸,杨凯乐的脸是能勾起他黑暗记忆的。在他刚开始因为外貌而获得关注的年纪,有一天他和伍三一走在街上,两个小女生上前搭讪,索要他的联系方式,并不停地夸他长得帅。他虽然礼貌地拒绝,却还是等两个女生离开后向伍三一炫耀道,“自豪吧,有个这么帅的弟弟”。而伍三一只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说着,“比你帅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他不甘心地追问是谁,伍三一说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杨凯乐”。于是,他的整个青春期,都活在从未蒙面的“杨凯乐”的阴影下。

      “被你这样盯着看,我是不是需要担心一下这件事。”杨凯乐幽幽地开口。

      阿福向天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吧,万一瘸了,单靠脸,可是骗不到女人。”

      杨凯乐笑了,停下键盘上敲击的双手,调侃道,“谢谢你对我这张脸的认可。”

      阿福颇为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承认,于是岔开了话题,“你跟伍三一怎么认识的?”

      “她没跟你提过我?”

      “提过。”

      “说我什么了?”

      被杨凯乐这么一问,阿福的表情更不好了,好像是回想起什么不堪的往事,他不耐烦地说道,“没什么。”

      杨凯乐了然有了些许的得意,“看来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话。”

      “你俩究竟怎么认识的?”阿福穷追不舍地追问。

      “福利院。”

      这三个字一出来,阿福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脑皮发麻,动也不能动。

      他小时候不明白这三个字对伍三一来说有什么含义,曾天真烂漫地问她,“我听刘叔他们说你是从福利院来的,福利院里好玩吗?”于是在他还未发育完全的大脑中,有了第一次被伍三一暴打的记忆。后来,等他明白福利院是什么地方后,就再也没向伍三一提起这三个字,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忍心。

      他盯着杨凯乐那张看起来漫不经心的脸良久,而后鼓起勇气问道,“那个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杨凯乐抬眼思考了一下,“一个巨大无比的院子和几栋灰色的楼房……似乎怎么逃都逃不出去。”

      对于小孩子来说,福利院的确是太大了,大到他以为那是他这一生所要面临的整个世界。

      “她在里面过得怎么样?”阿福问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哪一个字的语气不对,触碰到杨凯乐不愿提及的痛处,让自己变成不同于他们的冷漠观者。

      “怎么样?”杨凯乐一边思索一边犹疑,“其实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有一件关于她的我还记得。当时福利院里有个小女孩,大眼睛,皮肤白,瘦瘦弱弱的像个洋娃娃。不知是因为她的长相,还是她体弱多病,老师们对她的关心会多一些,这就引起了其他孩子的嫉妒,而孩子的嫉妒往往只有一种表现方式,那就是霸凌。

      有一次院长办公室丢了为迎接领导视察而准备的糕点,院长发了很大的火,质问所有孩子是谁偷的,那种情况下,当然没人承认。这时,有孩子站出来指认是那个女孩偷了糕点,还说看到她全吃了。院长自然很生气,要关那女孩的禁闭。你不会知道,
      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来说,关在完全漆黑的屋子里是有多么恐怖。那女孩吓傻了,一直哭一直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她要被带走时,伍三一跑过来,对校长说偷糕点的是另外一个人,后来在那个孩子的枕头下面果然找到了一些剩余的糕点。当时没人知道伍三一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不过现在想来该是她那该死的超能力。

      那次事件过后没多久,那个小女孩就被收养了,永久地离开了福利院。而福利院的孩子们之间总归要有被霸凌的对象,伍三一便成了那个替代者。小孩子的想法有时候很天马行空,有时候又十分老套,他们不会直接动手伤害,因为身上产生伤痕生活老师会追问。于是他们轮流替换,白天黑夜地不让伍三一睡觉,“熬鹰”你听说过吗,多老套。

      就这样熬了她十天。

      我后来查过人类不睡觉的极限,264个小时,也就是11天,而当时7岁的伍三一离极限仅一步之遥。也许终归是孩子,没有长性,或许是伍三一耐力太强,总之,他们对这个游戏没了兴趣,就此作罢。

      伍三一睡了三天三夜,没人叫的醒。”说到这,杨凯乐停下了,脸上的戏虐变成一种对于回忆的疲累。

      “后来呢?”阿福追问。

      “后来?后来第三天半夜她醒了。趁着大家熟睡,她往为首的小孩嘴里喂了三只活蟑螂。你知道溽城的蟑螂,长得像异形一样又大又生猛,带翅膀,活蹦乱跳的,窜的出奇地快,我现在看到还会被吓到几分,在当时完全是能把小孩吓哭的存在。她是在那孩子睡梦中绑住他的手脚,悄无声息地捂住他的嘴让他醒来,然后将一只只活蟑螂从指头缝里塞进那孩子的嘴里,让他眼睁睁看着,感受它们在口腔内爬动,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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