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不见月》北弦

20、第 20 章

　　原以为不过只是在人界的一段因果，彼此之间只需认识便好，却不想……

　　独处九重天上的孤独在这一刻好想已经离她很远了，远到她都有些记不清那千百年几乎都是她独自一人遥坐华云宫内，最开始的时候原岐还会时常出现与她闲聊，再到后来他越来越忙，直到宁白芙出现的伺候三百年间，他们相见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不只是对她心怀愧疚还是其他，但现在恍然想起好像她与原岐从未像现在这般，好好的坐在一起，只吃一顿便饭。

　　也是，她忘了，九重天上的仙人本就不需要用食物来饱腹。

　　华云宫内她身边永远都是孤寂清冷的，即使是仙娥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但喧闹之后也不过是月宫内清冷的光辉洒下一地，她独与此相伴。

　　净海早已将她之前所有情绪斩断，即使她作为一个陌生人再去回忆过去的记忆，看着记忆中与她模样一样的女子，孤零零的坐在一座不属于她的宫殿内，说是仙人，但却连凡人也不如。

　　再后来落入净海，进入虚无境后，她遇到了观言，无论是妖兽的他还是人形，每次“悟”完之后，只要一抬头，也总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来自他的回应。

　　尽管一开始的时候他的话不多，表情也比现在更冷一些，但只要一回头，他就在。

　　再后来二人来到人界后，观言也变得越来越有人气，会和她说人界的好吃的有很多，回扮成卜卦先生为二人挣得银两，会因为她的视线只是落在了糖葫芦上就为她买来，即使二人的银两并不多。‘

　　她好像感受到了比春日骄阳更加温暖的存在，这是她和观言一点点在虚无境、在人界相处来的。

　　而现在师父站在前方笑着冲她招手，告诉她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叶明轩还是用着他那有些搞笑的调子，但却言语认真：“以后他罩着他们。”山南一如初见时那般温柔。

　　还有观言，他周身的泠冽要少了许多，二人对视一眼，来自虚无的两人，好似在这凡尘中有了羁绊。

　　青越的心变得有些酸涩，许是这风吹的太大，让她的鼻头也有些酸酸的，这是以往她都不会有的情绪，但在这一刻，她却深刻的感受了出来，来自旁人的毫无理由的关心，不需要从她身上获取什么，只因为她这个人而已。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又或许是其他什么，一向不善言辞的观言先开了口：“那就多谢师兄罩着我们了。”说罢举起手来握成拳横放在半空。

　　叶明轩也只是一怔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与他对拳相撞，“小师弟，你就看好吧。”

　　山南也拉着青越的手往前走去，“走吧，去尝尝看我的手艺。”

　　几人围坐在一起，笑着、吵着、闹着，和虚无的静谧完全不同。

　　夜风微拂，带来些许凉意，但在这星辰下的热闹却是吹不散的。

　　—

　　飞鹤落地后便走到一旁，如同晨间那般等待着。

　　或许是山南的桃花酒酿的实在是好喝，又或许是青越从未喝过这样的，于是刚才在席间，便忍不住多饮了几杯，此刻她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但也只是一点，早在回来的路上，飞鹤飞的太快，让她清醒了几分。

　　观言瞧着她的模样，正准备上来扶着她，却见她直直的朝着山崖边上的那颗老树走去，而后坐了上去，丝毫没有此刻就准备回去休息的意思。

　　青越回头，看到观言还站在那里，冲他招了招手后有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我还记得，你说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观言依照她的动作，坐了过去，二人就这般坐在老树下，脚下是缓慢游过的云雾，头顶是灿若明珠的星辰，夜间的风也柔柔的吹着，周边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无其他，连虫鸣也隐了下去。

　　刚才已经有些消散的酒意在此刻再次涌了上来，睡意朦胧，但她还没听到到观言要说的事情，便强撑着。

　　青越的头一点一点的，“什么事呀？”
　　或许是醉了酒的缘故，又或许是此刻有了困意的缘故，她的声音和平日里听到的有些不同，多了几分轻柔。

　　瞧着她的模样，观言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连表情都变得温柔了几分，开了口：“之前你问我的密音入耳以及我为何能不被任何人发现就带你出去的事。”

　　青越点头，观言的声音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了，一定是着风太柔和了，合着他的声音传入耳朵，才让她有此错觉，她好像闻到了花香，有些醉人。

　　抬头看向天幕中繁星闪烁，观言道：“就像你之前在虚无境中那样，这些或许是存在我记忆中，早就被悟出来的，但我却只能一点点的想起来。”

　　“等你明日醒了酒，我便教给你，可好？”怕扰了此刻静谧的气氛，观言最后两个字落的极轻。

　　青越转头看向观言，他的身影此刻在她眼中有些朦胧，但即便如此，却还是给出了答案，“好，那可不忘了。”

　　说完后伸出一只手，尾指翘起，看着他，之前还在凡尘的时候，她就瞧见路边有两个小孩子是这样印下承诺的。

　　“拉了勾，就不许变了。”

　　尾指轻触，伴着一声承诺，“答应你，不会变的。”

　　青越指着挂满星辰的天空，道：“你知道吗，在那上面其实很冷、很冷的，即使我已无法感受到情绪了，但一个连凡人都不如的天凤就那样被困在九重天之上数百年，她独坐在窗前，只能看着月宫与星宿流转才能确定这世间是鲜活的。”

　　“很多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些仙人也与我没有交集，我想回始祖地也回不去。”

　　“连飞起来都是奢侈的。”

　　观言的声音有些莫名的嘶哑，心头一片苦涩，顺着她的话道：“嗯，我现在知道了，你可以和我说。”

　　酒意上头，之后青越有断断续续的说了些其他什么，从那言语中都能感受到挥之不散的孤寂，但语调却平平的。

　　“你闻到了吗？是花香。”

　　“嗯。”

　　—

　　夜更深了，青越恍惚在记忆中看到那架位于老树下的秋千，轻轻晃动，女子的笑声顿时随之而出，与那千百年的孤寂不同，她能感觉到笑声中蕴含的欢愉和满足。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了，“我记得，是有架秋千的，就在老树下……”还未等她完全说完，均匀的呼吸声便想响，酒劲儿上头，青越睡过去了。

　　眼看着头就要偏向身旁粗糙的树干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她脑袋上，只是微微用力，便立刻调转了方向，靠在了观言的肩上。

　　他努力坐直了身子，但那行动间却是肉眼可见的僵硬，连呼吸都轻了几分，喉咙间多了几分干涩，神色莫名的看了眼一旁的老树，眼中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后，才开了口，那声音很轻，生怕将身侧之人吵醒般，“睡吧，明日晨间醒来，便能看到秋千了。”

　　再次变得安静，观言就这般坐着，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感受到脖颈处被发丝拂过，低着头看了眼睡着的青越。

　　眼中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与……爱意。

　　云雾自山间升起，逐渐将二人缠绕，而后丝丝银光自观言手中浮现，自青越发丝处涌了进去，飞鹤自远处抬头也只看的朦胧，料知没自己的事后，又继续低下了头。

　　山影浮动，夜风飒飒，除了此间路过的虚无缥缈，再无其他知晓他的心意。

　　—

　　晨光熹微，日光从半掩的窗户中斜斜的洒下，落的一地璀璨，听的窗外的鸟鸣声，青越抬手遮住眼睛后，缓缓睁开，才发现天已大亮，而她完全没了昨夜的记忆。

　　她只记得昨晚与师父道别后，观言送她回来，然后两人一同坐在那树下，看着远山夜色，说了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观言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她听的昏昏欲睡，酒意上头了，再睁眼便是现在。

　　没有宿醉感，想来是山南师姐的桃花酒品质特殊吧。

　　推开门，观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连送他们回来的那只飞鹤也不见了踪影，只留的此处一片静谧。

　　刚走几步瞧见远处那棵老树下被新做好的秋千，还未等她来的及细想，就听到一道脚步声从一旁传来。

　　没见到之前的飞鹤，只有观言一人，手中捧着一大捧各色各样的花，一看就是刚采摘的，花瓣处都还挂着露水，见她醒了后也没过多的表示，只是道：“昨日看你很喜欢师父买的桂花糕，便又给你备了些，去尝尝吧。”

　　青越指了指他手中的花又开口道：“这秋千是你做的。”

　　“昨夜你说闻到了花香，左右也无事，便去采了些。”观言一边说着，一边从无规给的储物器中取出已经被打磨好的竹筒，将其一个个的摆放在窗台上，门边，而后将手中的鲜花分别放入。

　　“至于秋千，你忘了？”见她已经不记得的样子，观言有些好笑的反问。

　　青越摇头，翻边所有的记忆，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荡过秋千了。

　　见状观言的表情变得有些淡，说：“记不得就算了，去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还有昨夜答应过你的，要教你的密音入耳与虚无。”

　　听到这里青越眼神一亮，她也想起来了。

　　拉了勾，就不许变。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