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神话］扶桑劫》柢山鬼

63、扶桑劫 六十三［天罚］

　　汤谷之中，少年双眸紧闭，树上的水珠滴落下来，滑过他的脸庞，在池中激起水花。

　　一只鸟儿落在他身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

　　“别碰他。”

　　虚炎不悦地呵斥一声，鸟儿扑了扑翅膀，飞到了树上，仍歪着头望着沉睡的少年。

　　少年恬静的睡颜让虚炎心中一痛，将他从池中抱了出来，擦净他身上的水渍。

　　望见他心口上的疤痕，虚炎微微一愣，随即又叹了口气，为少年披上一件睡袍。

　　虚炎将他抱回屋中，少年的手臂不自觉地垂落下去，虚炎将他安置好，在他手心画了个符咒，替他盖好被子。

　　虚炎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睡着的时候这么乖，也不知是谁追我的鸟儿满山跑。”

　　落在房檐上的鸟儿扑棱了一下翅膀，舔了舔自己的羽毛。

　　忽见一旁傩面，虚炎戴在脸上，又取下来，朝着少年做了个鬼脸。

　　少年乖巧的睡颜不曾给他任何回应，虚炎叹了口气：“罢了，三郎胆子小，最怕这个，兄长不吓唬你了。”

　　虚炎眸中扫过一抹心疼，轻轻捏了捏少年的脸蛋：“笨蛋三郎，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天边烈阳失色，大雪纷飞，虚炎抬头望天，在少年耳边插上一朵扶桑花，少年白玉般的面庞映上几分颜色，更显绝色风姿。

　　“乖，睡吧。”

　　————

　　一声凤鸣响彻云霄，凤旋上空，日月齐出，冰火同至。

　　赤金凤羽光芒大作，热浪滔天，化解周遭寒气。

　　不过须臾，只见金芒散去，化作一人，眉目如画，风华绝代。

　　“微微。”

　　“好个雪凰，竟糊弄了本尊千年。”

　　巨浪翻涌，只见巨龙生翼，破浪而出，犀利的目光直射向微。手中长枪被战意裹挟，瞬间便到二人身前。

　　向微抬手拭去唇边血迹，勾唇笑道：“本座从未说过，淮水乃无支祁为祸。”

　　“呵。”

　　应龙手中长枪剧烈晃动起来，眼看即至向微喉前，又被火凤一剑挡住。

　　应龙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火凤，不要多管闲事。”

　　九凌鞭落于雪凰手中，三道身影缠斗于一处，龙啸于野，凤唳九天。

　　“雪凰，你为祸苍生，还不伏法！”

　　虚炎笑道：“前辈为战神之尊，又岂不知我们的规矩？既无法取胜，便不必出此虚妄之言。”

　　山石滚落，脚下地面山崩地裂。

　　一声清啸，冰雪蔓延，山脉断裂的速度迟缓下来，向微眼中光影交叠，重瞳乍现，山脉重新合为一体。

　　巨浪自长空涌下，赤焰火龙张开血盆大口，将其一口吞下，随即烟消云散。

　　————

　　“水怪无支祁斩杀妖兽朱厌，特以请罪。”

　　应龙的银枪被向微钢鞭架住，他枪尖一抖，指向了无支祁。

　　“你所斩杀的，不过是朱厌所附身的，倒霉人类。”

　　无支祁道：“朱厌善附人身，他魂魄受禁，无力逃脱。”

　　“此祸因我而起，非雪凰之过。”

　　应龙手中长枪随浪而去，黑龙摆尾，翼生双侧，瞬间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空中落下一道声音：“罪妖伏法，本尊当禀明天帝，再做定夺。在此之前，本尊不希望在雪山之外，见到雪凰。”

　　“那就由不得——唔！”

　　向微睁大眼睛，只见虚炎放大的俊脸出现在她眼前，捂住了她的嘴。

　　虚炎笑道：“微微，你饿不饿？”

　　————

　　神威之下，殃及池鱼。

　　一切归于平静，仿佛方才的山崩地裂，不过是一场幻影。

　　天降甘泽，众民齐跪，感念上苍恩德。

　　黄天爵手中的笔被掐断，殷红的血迹将竹简上的字染成一片血红。

　　————

　　“镇国凤佩在此，还不让开！”

　　黄天爵眸光冷冽，守城将士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见镇国凤佩，如王上亲临。

　　“什么人，滚出来！”

　　黄天爵策马而行，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马鞭一扬，杀意尽显。

　　“天……天爵哥哥。”

　　贞英漂亮的衣裙染上不少灰尘，十四岁的女孩已有了几分姿色，如今狼狈模样，倒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而此刻的黄天爵，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

　　“天爵哥哥，你要去找天化哥哥吗？”

　　女孩怯生生的声音让天爵忍不住抬起头来，唇角微勾：“不，我要去杀你爹爹，你要亲自送他上路么？”

　　！

　　贞英瞳孔一缩，身下的脚步怎么也挪不开。

　　她的父亲害得天化哥哥丧命，她的母亲亲手断了天化哥哥的生路，她的哥哥，无动于衷地望着这一切。

　　她没有资格，让黄天爵放下仇恨……

　　可是……

　　“驾！”

　　黄天爵已经失去了耐心，不顾贞英阻在路前，马鞭一甩，战马扬蹄，朝贞英飞扑过去。

　　“啊！”

　　贞英认命般闭上眼睛，只觉一阵劲力一扯，将她拉到一边。

　　黄天爵回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天爵，你太过分了。”

　　杨戬安抚下贞英，剑眉微皱。

　　“过分？”

　　黄天爵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踏鞍下马，一刀插在杨戬颈边。

　　杨戬身后的大树出现一道裂纹，只见黄天爵眼眶微红，握刀的手微微发颤。

　　“什么叫过分？是李靖害死我兄长，将他推入火海过分？还是李夫人用妖术摄我兄长魂魄过分？还是你，瞒下兄长的病情，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过分！”

　　“说话啊！”

　　黄天爵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一拳砸在杨戬身后的树上。

　　“天化的事情，是我对不住。”

　　他没想到，他没想到天化会被莫邪剑所伤，他没想到，那个武成王府笑得最甜的小师弟，是他第一个，失去的人。

　　————

　　长枪如虹，直逼李靖咽喉。

　　李靖借土遁逃离，而黄天爵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如何能走了他？

　　李靖祭出黄金玲珑塔，黄天爵到底肉体凡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昏迷之际，他一□□入李靖腹部，殷红的血迷离了他的眼，他分不清是李靖的，还是自己的……

　　“天爵哥哥！”

　　贞英挡在黄天爵身前，李靖冷冷道：“你若还认是我的女儿，就让开。”

　　“我不！”

　　一柄长剑横在李靖颈上，李靖感受到凉意，抬头便望见妻子蕴含杀意的眼眸。

　　“奉吾主之令，拿你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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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昊天帝端坐于主位之上，冷冷地望向跪在台下的李靖夫妇。

　　帝王不怒自威，李靖感受到无形的压力，不禁擦了一把冷汗。

　　“放肆！”

　　帝王轻轻抬手，仙侍退到他身边，闭口不言。

　　“九江女，你好大的胆子。”

　　“儿罪该万死。”

　　“你谋害炳灵帝君，可认？”

　　九江女心中一痛，不禁攥起拳头。

　　“认。”

　　“打入阿鼻地狱，按律处置。”

　　“此事因那灵珠而起，但此灵珠于社稷有功，便从轻而论，将它封入琉璃灯，放在炳灵殿，以赎罪孽吧。

　　“等一下！”

　　帝王眸中闪过不悦，道：“你有不满？”

　　九江女低头道：“灵珠既通灵识，便不再是死物，可否待其化为人身，再让他留在泰山？”

　　东岳帝君抬眸，扫了九江女一眼。

　　李靖道：“陛下明鉴，此灵珠乃臣与素知共育之子，臣请陛下将他交与臣下，臣必将功折罪。”

　　“父亲怕是糊涂了，此珠乃东岳帝君与淑明后之子，您的儿子，死于二十年前的陈塘关，后借莲花之身，受命先行，助周伐商。”

　　杨戬与长生步入凌霄殿，东岳帝君冕鎏之下的容颜有了一丝变化，很快又消失不见。

　　杨戬笑道：“陛下明鉴，可问与东岳帝君，此事，真否？”

　　昊天帝的目光扫向东岳帝君，帝君袖下的拳头紧紧攥起，随即又无力地松开，吐出的字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真君所言，甚是。”

　　昊天帝点头：“尔等功德已满，遂各执神位。那灵珠……既是斩妖除魔之器，待他恢复人形，便执掌天府神兵，为三坛海会之神罢。他身怀紫薇神力，便赐号，绛辰。”

　　“天王幼子有功于社稷，赐号碧虚，掌天下水域。”

　　“至于天王……”

　　大殿突然安静下来，李靖，即如今的多闻天王，紧张地等待着下一步的审判。

　　“不如，降为多闻侯。”

　　长生勾了勾唇角，众神目瞪口呆，这碧虚君包庇之意，是否太过明显？

　　要知这炳灵殿下最得陛下宠爱，多闻天王害死殿下，怎可如此作罢！

　　“准，赐号托塔。”

　　不等众神反应，昊天帝已作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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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清源妙道真君求见。”

　　东岳帝君手上力道一重，手中杯盏已被捏得粉碎。

　　“舅父，今日救人心切，一时冒昧，还请舅父恕罪。”

　　东岳帝君张开手，碎片已刺入肉里。

　　“真君在凡界的朋友，可曾回去看看？”

　　杨戬不解其意，拱手道：“还请舅父明示。”

　　冕鎏下的容颜若隐若现，东岳帝君突然轻笑一声，将繁重的帝王装扮撤去，只着一身常服，像极了那年，武成王府笑谈执棋的大将军，宠溺地望着悔棋耍赖的小少年。

　　“您……天……三郎？”

　　杨戬猛地睁大双眼，东岳帝君将杯盏往地下一摔，道：“你让本君认作杀子仇人的孩子作子，本君还要感谢你吗！你给本君去看看，三郎还躺在不灭火山，你告诉本君要怎么让他醒过来！怎么让他睁开眼睛唤本君一声君父！”

　　帝君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杨戬一时怔住，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舅父，作为帝王，他永远那般冷静、沉着，唯一一次失态，便是一千年前，奄奄一息的孩童握住他的手指，说疼。

　　杨戬不知自己如何离开的泰山府，他一闭上眼睛，全是那小小少年的音容笑貌。

　　“兄长，我刚摘的草，毛茸茸的可舒服了。”

　　“你怕不是偷摘了祖君养的仙草。”

　　“祖君最疼我啦！肯定不会生气的！”

　　耳边恍然又响起孩童银铃般的笑声，杨戬只觉脸上痒痒的，待他睁开眼睛，发现是一只肥猫踱着步子，用尾巴不停地扫着他的面颊。

　　不是三郎……

　　杨戬气急攻心，吐出一口淤血。

　　“李、靖！”

　　可怜多闻侯，天王府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当夜，便被清源妙道真君拆了个干干净净，连瓦片都不曾剩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