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劫》柢山鬼

6、扶桑劫 六

　　天祥守在天化床边，握着兄长冰冷刺骨的手指，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哥哥教我的剑法我刚刚学会呢，哥哥醒过来看一眼好不好？我舞给你看。”

　　“哥……”

　　天祥委屈地窝在天化身边，明明不久前……他还眉飞色舞地与自己讲着他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眨眼间，便一身是血地躺在了自己面前，任他怎么呼唤，都不肯睁开眼睛。

　　“天祥。”

　　“哪吒哥哥！”

　　见了哪吒，天祥眼神忽地一亮。望着天祥希冀的目光，哪吒心有不忍，只是探上黄天化的脉象，他也只能摇了摇头。

　　天祥眼里的光一点点消失，哪吒将真气输入黄天化体内，将他的手轻轻放好。

　　“我哥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天祥抿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哪吒不说话，天祥生气般推开他，红着眼睛道：“你们都是骗子，我哥哥才不会醒不过来！”

　　哪吒闷哼一声，天祥抬起头，歉意地看着他。

　　“哪吒哥哥，你的伤要不要紧？”

　　为护黄天化，哪吒也受伤不轻，但他向来隐忍，也不知他处理没有。

　　哪吒摇了摇头，往天化口中放入一粒药丸。

　　“如今十绝阵已破六阵，你若是知道……罢了，你听不到的。”

　　哪吒替天化盖好被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若是再不醒，我可要把你偷藏的梨花醉给喝掉了。”

　　“你醒过来的话，我便不与你生气了，你想把战马喂多肥就喂多肥，只要你醒过来就好了……”

　　泪水落在天化浓密的睫毛上，压得天化的睫毛轻轻一颤，便再无声响。

　　“我再不与你吵架了可好？我记得你爱吃宫里的素饼，嫌府上做的不好吃，我便去请宫中的厨娘做了一些，你一定会喜欢的。”

　　床上的少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哪吒不禁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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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黄飞虎回府之时，哪吒正守着黄天化，为他渡入真气。

　　他每日，都会用自己的真气滋养黄天化的心脉。

　　黄飞虎将天化扶起，贴在自己胸膛之上，慢慢喂入一勺汤药。

　　可惜汤药仍顺着天化嘴角淌了下来，看得黄飞虎心疼不已。

　　“是不是爹爹平日对你太严了，你生爹爹的气，所以才这么久都不看爹爹一眼？天化听话，我们喝一口，就喝一口好不好？”

　　黄飞虎耐心哄着怀中的孩子，眸中尽是自责与心疼。

　　“咳。”

　　长勺将汤药送进天化口中，他有些难受地咳嗽了一声，却将药呛入喉咙之中。

　　“天化，天化,你能听到爹爹说话吗？你睁开眼睛看看爹爹，爹爹给你准备了你爱喝的粥，你吃一口可好？”

　　黄飞虎激动地不能自已，连忙将医师唤来。

　　“殿下切勿着急，公子身体虚弱，短时间内不会醒来。殿下可适当喂公子喝些稀汤，过段日子再试试，能不能喂些流食。”

　　“好，我不急，不急……”

　　话虽如此，黄飞虎仍轻搓着天化的手，想让他有些暖意。

　　哪吒不禁松了口气，也不枉他一连数月替天化渡灵求药了。

　　黄飞虎彻夜未眠，守在天化身边，生怕他睁开眼睛，自己却不在他身边。

　　可这一夜，他终究是要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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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成王府院中，哮天犬与玉麒麟大眼瞪小眼，玉麒麟把头一摆，趴在主人门口。

　　杨戬将药喂入天化口中，对哪吒道：“你还是休息休息吧，日日输这些灵力，你身子也受不住。”

　　“无妨。”

　　“咳咳。”

　　天化突然咳嗽两声，杨戬探了探天化额头，见并无异样，又将他的被子盖紧了一些。

　　杨戬轻叹一声：“伤成这般，武成王不得心疼死。”

　　“咳，咳，咳咳。”

　　天化咳得更凶，杨戬忙将他扶起，让哪吒去喊医师过来。

　　黄天化睫毛一颤，漂亮的眸子缓缓睁开，眼中含上水雾，一双凤眸尽是无措与茫然。

　　“天化，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黄天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杨戬将他眼角的泪拭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哪里像个小将军，分明就是个被娇养长大的小公子。

　　可他很勇敢。

　　比所有人，都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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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飞虎匆匆而来，见爱子虚弱模样，不禁心疼起来。

　　他将天化揽在怀里，命人煮了碗甜粥，亲自喂给天化。

　　天化没喝几口便窝在黄飞虎怀中睡着了，医师来为他看脉，只道是身体虚弱，开了些温补的药，为他调养身子。

　　黄飞虎温热的大掌握住爱子冰凉的手，眸中的心疼好似要溢出来一般。

　　“爹爹……”

　　睡梦中的少年轻轻呓语，黄飞虎的心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爹爹在，别怕，别怕。”

　　黄飞虎的怀抱温暖极了，天化蜷缩着的身体不由放松了一些，又往爹爹怀里钻了钻。

　　————

　　“黄天——化……”

　　哪吒不由分说地闯进黄天化的屋子，见他苍白的脸色，又不禁压低了声音。

　　“怎么样？好点没有？”

　　哪吒试了试天化手心的温度，仍不见暖。

　　“手怎么还这么冰？有好好吃药吗？”

　　天化点了点头，问道：“韩师兄怎么样了？”

　　黄天化突然发问，哪吒眼神闪躲一下，道：“韩……韩师兄也受了伤，武成王怕吵到你，只许我来探视。等你好些，再让他来看你。”

　　“是吗？”

　　黄天化狐疑地看了哪吒一眼，可杨戬师兄不是也来看他了吗？

　　哪吒点头如捣蒜，将食盒拿了出来，往黄天化口中塞了一块素饼。

　　黄天化轻咬了一口，漂亮的眸子不禁弯了起来。

　　“你也尝尝。”

　　“好吃。”

　　他不怎么爱吃零食，师尊也从未给他买过。但是道德师叔会买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哄天化开心。他从来不知，竟是这般甜。

　　“好啦，少吃点，不然胃会不舒服的。你现在身体太弱了，可别再生病了。”

　　哪吒替黄天化热了杯羊奶暖胃，黄天化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活像那林中无辜的小鹿。

　　哪吒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道：“以后不许这么冲动听到没？武成王会心疼的。”

　　黄天化将他的爪子拍开，气鼓鼓地瞪着他。

　　哪吒忙转移话题：“阿碧很担心你，你要不要去看看它？”

　　“我……我没力气……”

　　黄天化低下头，哪吒将斗篷套在他身上，笑道：“没关系，我扶你走。”

　　“呜~”

　　玉麒麟在屋外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哪吒推开门，玉麒麟欣喜地扑了上来，看到主人虚弱的脸色，又止了步，趴在了主人脚边。

　　“阿碧，你饿不饿呀？”

　　哪吒扶黄天化坐下，玉麒麟亲昵地拱了拱天化的手，黄天化咳嗽两声，哪吒忙又将他的斗篷拢了拢。

　　“若是冷，咱们就回去。”

　　“我哪有那么虚。”

　　黄天化喂玉麒麟吃着竹叶，暖阳照在他身上，让他苍白的容颜平添几分柔和。

　　“阿碧，你有没有受伤呀？”

　　玉麒麟摆了摆脑袋，黄天化挠了挠它的鼻子，它乖巧地将脑袋低下去，天化眼中的笑意不禁加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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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将军，我们是来探望天化的。”

　　金吒对黄衮行了一礼，一旁的李靖似有些不耐烦，金吒用胳膊撞了撞他，他才将神色收敛了一些。

　　“天化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还请二位改日再来。”

　　李靖恼怒道：“老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已多次造访，老将军多次拒之门外，少将军此前又对燃灯老师出言不逊，可曾将师门放在眼里？”

　　黄衮脸色一沉，问道：“天化怎么出言不逊了？”

　　金吒连忙拱手：“老将军息怒，父亲一时失言，请老将军恕罪！”

　　“老夫问你话呢！”

　　黄衮怒道：“天化有哪句话说错了？你们以人祭阵，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那惨死的人呢？那方家兄弟，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而死！”

　　老爷子气得胸口起伏，天化怎么出言不逊了？我家天化多有礼貌啊，气成那样都没骂师伯。

　　嗯……没直接骂师伯。

　　李靖不解道：“如今十绝阵已破八阵，这八人死得其所。少将军此为，终究没有改变任何结局不是吗？韩毒龙仍血尽而死，若非两位老师相救，少将军此刻怕已殒命！”

　　黄衮的火气蹭地又冒了上来：“老夫的孙儿就算是死，也绝不会与你等道貌岸然之徒同流合污！况天化——”

　　黄衮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玄衣少年不知何时走到了院中，定定地望着他。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少年本就苍白的容颜似乎又白了几分。

　　哪吒手心攥出冷汗，扶天化上前。

　　黄衮伸手扶住天化，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下地了？医师不是让你卧床静养，怎么这般胡闹？”

　　黄天化面色惨白如纸，可见黄衮方才道他身体不适，所言非虚。

　　“祖父，他说的是真的吗？”

　　孙儿的眸子清澈闪亮，黄衮怎么也说不出欺瞒之语。

　　“哪吒，你不是说，等我身体好些，韩师兄会来看我吗？”

　　“你骗我？”

　　哪吒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双明亮的眼睛。

　　“天化，对不起，我怕你身体受不住……所以才……瞒着你的。你做得很好了，真的。”

　　“天化！天化！来人！来人！”

　　黄天化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时喘不上气来，往地上倒去，黄衮连忙将他接在怀中，天化却已陷入昏迷。

　　黄衮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急忙将天化抱进屋内，路过李靖时，苍老的眼中闪过阵阵杀气。

　　“若天化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要你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