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剑霜寒》叶司梧

43、渊源

　　神霄峰之巅，苏慕梨依言踏入宫殿。

　　殿内寒气逼人，冰晶雕琢的摆设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她抬头望向高坐于王座之上的冰影尊者，只见对方身姿优雅庄严，面容冷艳高贵，身上的神游境威压如同实质化的冰霜，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令人不寒而栗。

　　苏慕梨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紧张，前行几步，恭敬地行礼道：“太玄宗霜寒峰弟子苏慕梨，见过冰影尊者。”

　　冰影尊者轻轻颔首，并未言语，只是用那双冷冽如冰的眸子审视着苏慕梨。

　　大殿内安静至极，只剩下苏慕梨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心知此刻不能退缩，于是鼓起勇气，继续道：“晚辈此次前来神霄峰，实乃为友人结丹之事寻求化灵草。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海涵。”

　　话落之后，大殿内依旧一片沉寂。

　　苏慕梨感觉冰影尊者的目光仿佛两把锋利的冰剑，直刺她的内心，她强自镇定，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许久之后，终于听见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问道：“你与寒霄是何关系？”

　　苏慕梨略一思索，如实回答：“晚辈与寒霄凤主并不熟识，只是他似是识得晚辈。”

　　这个答案似乎出乎冰影尊者的意料，她轻咦一声，神识探入密室之中，见寒霄在苏慕梨脱险后再次进入入定状态，便未出声打扰，悄然撤出神识。

　　“既如此，寒霄不日即将出关，你且在此处稍候几日。”

　　苏慕梨心中一急，连忙道：“前辈，化灵草——”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冰影尊者挥手制止。

　　冰影尊者冷声道：“化灵草世所罕见，即将绝迹于世，岂能轻易相赠？你且安心等待，待寒霄出关后再做定夺。”

　　随后，冰影尊者玉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量将苏慕梨卷起，再回神时，她已身在大殿之外。

　　苏慕梨望着紧闭的殿门，感受着峰顶彻骨的寒意，不禁有些茫然。

　　她既不知在这里的几日该如何度过，又不知寒霄出关后是否能顺利拿到化灵草……

　　只是，面对神游境的冰影尊者，好像除了等待外，似乎也别无他法。

　　苏慕梨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焦虑与不安，准备在峰顶寻一处遮风挡寒之地，引气炼灵，静待寒霄出关。

　　就在她转身离去时，大殿侧方走出一位温婉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绿色长裙，裙摆随风摆动，宛如冰雪中的一抹春色，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她轻声唤住苏慕梨，微笑道：“姑娘，请随我来。”

　　苏慕梨转身跟在女子身后，进入偏殿之中。

　　那女子将她带至一间雅致的客房，房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子对苏慕梨解释道：“神霄峰天气寒冷异常，唯有这里有尊者布下的禁制，四季如春。苏姑娘这几日可在此歇息，安心修炼。只是，没有尊者的号令，姑娘不得随意走动。”

　　苏慕梨点头致谢，只觉此时能有一个温暖的容身之处可供安心修炼，已是极好的安排。

　　——

　　五日后，苏慕梨再次踏入那座冰雪宫殿。

　　这次，殿内除了冰影尊者，还多了一个身着华贵羽衣的七八岁小男孩。

　　小男孩看到苏慕梨，面上展现出欣喜之色，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

　　苏慕梨在记忆中仔细搜索，并未找到关于这个小男孩的任何印象。

　　她心中暗自猜测，难道他便是化为人形的寒霄凤主？

　　怀着这样的疑问，苏慕梨恭敬地在距冰影尊者和小男孩数十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俯身行礼。

　　冰影尊者轻轻挥手，一把冰雕椅子瞬间移至她身后。

　　苏慕梨刚坐下，便听冰影尊者道：“说吧！”

　　清脆的童声响起，小男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稚气，却又流露出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深沉。

　　“八年前，我在浮玉山与冰渊交接处游玩时，突然感悟到一丝天地至理，于是寻到一处僻静的山洞，尝试化形。谁知在化形的关键时期，灵力波动引来一只凶兽，它欲夺我内丹，以增强自身修为。我殊死抵抗，与那凶兽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最终将那妖兽除掉，却也因此身受重伤，化形失败，变成了一个半人半鸟的丑陋孩子……”

　　听到这里，苏慕梨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想起十五岁那年，自己还是魔修半夏时，曾经偷偷潜入浮玉山修炼，遇见过一个半人半鸟的濒死幼童。

　　当时，她本欲置之不理，但因自己也受了伤需要调养，而那幼童所在的山洞是个极佳的隐蔽之地，为免血腥味逸散，只得出手施救。

　　但是此刻，望着面前高贵的寒霄凤主，她实在无法将他与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联系起来。

　　寒霄继续道：“就在我以为自己将死之际，你出现在那里，为我输送灵力，修复身体。当时，你身上有伤，救助我时，血液滴入我的伤口，自那以后，我的体内便有了你的气息。”

　　“山洞中休养几日，待我能够自由行动后，你便离开了。之后不久，我被前来寻我的母亲带回神霄峰。我用一年时间，修炼回凤凰本体。”

　　“后来，我在浮玉山感受到你的气息，出山寻你，想要让你看看我的真身。可当我再次见到你时，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能感受到你内心深处的渴望和追求，便把你带至浮玉山外围。”

　　“几个月后，我发现你再次进入浮玉山，那时，正是北境仙门收徒大会之后，为了知道你拜入哪座宗门，我又特意前往……”

　　听完寒霄的讲述，苏慕梨终于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渊源以及寒霄数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

　　谁能想到，当年一心追求剑道、冷心冷情的魔修半夏一次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善举，会为后来的苏慕梨带来如此深厚的缘分和因果呢?

　　冰影尊者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语气缓和了一些，她道：“吾儿寒霄既承你恩情，我便助你一次。”

　　话音刚落，她指尖轻弹，一道寒光闪过，空气中凝结起一股冰霜之气。

　　随后，一株晶莹剔透的灵草凭空出现在苏慕梨的眼前。那灵草四叶舒展，浅绿色泽，中间点缀着金黄色的花蕊，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正是苏慕梨梦寐以求的化灵草！

　　冰影尊者道：“此草即便是在神霄峰，也仅余三株，每一株都珍贵无比。今日赠你一株，也算是对你当年善举的回报。

　　苏慕梨心中激动万分，她上前一步，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化灵草，深深一拜，“多谢前辈大恩！晚辈定当铭记于心，永生不忘！”

　　冰影尊者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谢意。

　　苏慕梨准备告退离开时，一旁的寒霄突然道：“母亲，如今我已成功化形，我想随苏姐姐一同下山历练，不知母亲能否允准？”

　　冰影尊者的目光在寒霄和苏慕梨之间流转片刻，缓缓开口：“也罢，你既有此意，便去吧。但切记小心行事，不可再像上次那般冒险。”

　　寒霄闻言，大喜过望，欢呼一声，拜别母亲，跑到苏慕梨身边，拉着她的手离开大殿。

　　“苏姐姐，你现在准备去哪里？”殿外，寒霄满怀期待地问道。

　　苏慕梨：“太玄宗，碧岫峰。”

　　寒霄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身形微动，化作一只冰蓝色的凤凰，转头对苏慕梨道：“苏姐姐，我飞得快，我背着你吧！”

　　苏慕梨依言跃上寒霄背脊，双手轻轻抓住他冰凉的羽毛。

　　待她坐稳后，寒霄振翅高飞，直冲云霄，化作一道流光划破天际。

　　迈入化形境后的寒霄，速度快如闪电，原本苏慕梨来时几日的路程，返程只用了短短半日。

　　途中，苏慕梨取出弟子令牌，向秦一凡传讯，告知他寒霄凤主将与自己一同返回太玄宗之事。

　　秦一凡收到讯息，回想起当初带外门弟子返程时，寒霄特来相迎的情景，那时，他以为是因为纪瑄身怀大气运，如今方知，原来是因为苏慕梨的缘故。

　　寒霄凤主背后有神游境的冰影尊者坐镇，秦一凡不敢怠慢，立即将此事上报给峰主韩灿林。

　　韩灿林听闻此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寒霄凤主进入护山大阵的请求。

　　很快，一人一凤抵达太玄宗碧岫峰。

　　为了避免过于引人注目，苏慕梨提议寒霄化回人形，由她御剑带他进入内门。

　　寒霄欣然同意，身形流转间，再次化作七八岁男孩的模样，乖巧地跟在苏慕梨身旁，一同前往无涯峰皆宜阁。

　　皆宜阁二楼，苏慕梨提交了取炎鳞兽妖丹的任务，并领取相应的奖励。

　　寒霄则四处张望，对这个陌生又神奇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太玄宗内门中，鲜少见到如此年幼的弟子，因此寒霄的出现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办完事情，苏慕梨带着寒霄前往霜寒峰峰主大殿。拜见过师父李亦理后，简要汇报了此次外出的经历。

　　随后，御剑带着寒霄朝望月崖而去。

　　正在望月崖上练剑的纪瑄，看到苏慕梨平安归来的身影时，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丢下手中的长剑，飞奔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苏慕梨被纪瑄的热情拥抱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想起他丹碎之后的境遇，明白他定是因为结丹有望，太过喜悦，因此，没有躲避。

　　她温柔地回抱着纪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