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剑霜寒》叶司梧

33、帝泽

　　绍武十九年五月。
　　一个暖阳斜洒的午后，一位青年男子款步而至，踏入北境西方一座宁静偏远的小镇。

　　男子身着一袭华而不俗的锦衣，面容俊美如玉、气质高贵冷漠，正是魔族少主——帝泽。

　　他穿过牌楼上苍劲有力的“石溪镇”三个大字，在镇中第一家店铺前停下脚步，望向正在店外忙碌的老翁，薄唇轻启，“棠梨林在何处？”

　　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翁原本不想理会这位无礼的青年，但当他对上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时，双腿竟不自觉地颤了颤，连忙收起不满，恭敬地指出棠梨林的所在方位。

　　帝泽微微颔首，按照老翁的指引，沿着小镇主路稳步前行。

　　街道两旁，店铺琳琅满目，各色商品五光十色，他却目不斜视，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穿过主路，他拐进店铺后的居民区，再经过几排古朴的房屋，终于看到了棠梨林的轮廓，以及一座破败的小院。

　　那院子外墙斑驳，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门上的红漆早已褪色，古铜色的拉环上挂着一把老旧的一字锁。

　　帝泽伸出右手，轻轻一拉，一字锁便应声掉落。

　　他抬腿迈入院子，只见院中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屋内，家具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桌脚床腿上多处被鼠虫咬出的破损痕迹。显然，这里已经久不住人。

　　帝泽眉头紧锁，转身走出院子，目光在四周搜寻着可能的线索。

　　就在这时，隔壁院落的门缓缓打开，颤颤巍巍地走出一个老太太，她面容慈祥，眼中带着好奇和探究，“小伙子，你找谁呀？”

　　帝泽微微侧头，望向她，沉声道：“半夏。”

　　“半夏？”老太太重复一句，摇了摇头，“我在镇上住了这么多年，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她望着帝泽身后洞开的大门，叹息道：“这座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你莫不是找错地方了？”

　　帝泽沉默片刻，声音中透着一丝执着：“这里曾经的主人呢？”

　　“你说苏灿和锦年呀，他们去世好多年了，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恶人杀了，真是可怜。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没了！”老太太说话时，想起苏家人的遭遇，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悲伤。

　　帝泽心头一颤，想起半夏是她后来的名字。那么，在那之前，她曾是谁呢？

　　他追问道：“这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老太太答道：“小梨子，大家都这么叫她。那小姑娘又听话又可爱，可惜命不好。哎，你怎么知道他们家是女儿呢？”

　　帝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在心底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小梨子三个字，仿佛一根刺，深深扎入他的心中。

　　老太太见他没有说话，准备离开时，帝泽突然又问：“这家主人葬在何处？”

　　老太太回头，指了指棠梨林的方向，“就在那里面，一直朝前走，就能看到了。”

　　帝泽点点头，一言不发，转身朝棠梨林走去。

　　穿过一棵棵挂着青涩果实的棠梨树，他在最深处看到了两座长满杂草的坟包。同样，这里也没有近期有人祭奠过的痕迹。

　　他站在坟前，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目光深邃而复杂。

　　一个月前，他成功晋升魔婴境，说服母后允他前往北境寻找半夏。

　　他从邵离口中打听到多年前从何处带走的半夏，而后，又在邵离帮助下打破结界离开冰渊，一路朝石溪镇而来。

　　可到了这里，却没有半夏出现过的任何痕迹。

　　以他对半夏的了解，如果她活着且没有苏醒记忆，必定会想办法返回冰渊。

　　现在，她没有回冰渊，必定是恢复记忆了。那除了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还会去哪儿呢？

　　带着这个疑问，帝泽离开石溪镇，从西向东，经过无数村镇、城池，继续寻找着一个不知是生是死的人。

　　——

　　一个多月后的某个清晨，帝泽徒步踏入神霄国的吉庆城。

　　经过街边一间古朴雅致的客栈时，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袭来，他的心猛地跳动起来。

　　他顺着那股气息，径直走向客栈二楼。身后，客栈的伙计急忙追赶，连声劝阻：“这位客人，你不能随意闯入客人的房间！”

　　帝泽没有回头，只是轻轻一挥衣袖，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紧跟在身后的伙计推开。

　　伙计踉跄几步，跌倒在地，哀嚎声随之响起，帝泽置若罔闻，一心只想追寻那股气息的源头。

　　终于，他的脚步停在二楼最里侧的一间房间门前。

　　房门紧闭，但那股熟悉的气息却愈发浓烈，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踹开房门，一阵风随之卷入房内。

　　屋内，阳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一位年轻女子正在对镜梳妆，她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精致的珠钗，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一位中年妇人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件衣物，准备为她穿上。

　　两人听到房门落地的声响，同时望向门口，看到帝泽的刹那，目光中露出惊慌与不解。

　　年轻女子紧紧抱住妇人的胳膊，声音微微颤抖地喊了声“娘”。

　　中年妇人冲帝泽怒斥：“你是何人？为何擅闯他人房间？”

　　帝泽无视二人的惊慌与愤怒，目光定定地落在年轻女子发髻处的那颗赤玉上。

　　他大步走进房间，拂开中年妇人扑来的身体，伸手从年轻女子头上取下那根珠钗。

　　钗头的赤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淡淡的魔息，正是他当年送给半夏红韵钗上的离火珠。

　　他的心跳瞬间加速，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

　　半夏的东西出现，就说明她还活着！

　　她真的活着！

　　这个念头在帝泽脑海中回荡，让他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目光转向面前瑟瑟发抖的女子，“这根珠钗从何而来？”

　　年轻女子在他散发出来的强大威压下，颤声开口：“是……是我父亲在傲风城的锦绣珠宝铺买的。”

　　帝泽记下这个地址，从窗户跃出，落在客栈的马厩旁。

　　在北境，他不敢随意御剑飞行，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抢来一匹骏马，翻身而上，马蹄声中，朝傲风城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