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剑霜寒》叶司梧

12、教训

　　云渺台，位于碧岫峰半山腰的建筑群之上，青山翠绿如黛，云海浩渺无边，宛如仙境。平台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置着一张柔软的蒲团，供弟子们打坐修行。

　　高处的蒲团多被炼气圆满的师兄、师姐们占据，低处则是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

　　每日从清晨到日暮，云渺台各处都是打坐修行的身影。

　　随着时间推移，新一届外门弟子之间渐渐熟悉起来，根据凡间身份、如今住处或灵根品质、修为高低等，形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体。

　　就连苏慕梨，也因为纪瑄的原因，与孔铭走得稍近，三人形成了一个灵根资质最为悬殊的小分队。

　　不过，令纪瑄颇为恼火的是，他们这个小分队附近，总是能看到钱明峻和齐博阴魂不散的身影。

　　每当苏慕梨结束修行，钱明峻就会凑上前来搭讪。

　　苏慕梨对他的态度始终冷淡，可钱明峻却乐此不疲，气得纪瑄常常对他开启嘲讽模式。

　　这一日，钱明峻在苏慕梨面前再次碰壁，又被纪瑄几句冷言冷语噎得够呛。

　　返回住处的路上，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对齐博低声道：“早晚有一天，我要狠狠修理纪瑄这碍事的小子一顿。”

　　齐博劝道：“钱兄，你追求苏师妹想让她做道侣，我乐见其成，可你何必非要与纪瑄过不去呢？他身怀极品灵根，修炼速度快，正常情况下，筑基、结丹，不过是几年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惹他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正是因为以后可能打不过，所以想修理他呀，就得趁早。”

　　——

　　时间如水流逝，转眼便是半个月过去。

　　这日傍晚，苏慕梨三人结束在云渺台的修行，结伴返回槐香院。

　　孔铭昨晚在修仙常识玉简中，看到一种叫做流荧，可以食用且营养丰富的灵植，就生长在他们院后的一片树林里。

　　到达槐香院附近，他与苏慕梨、纪瑄打了声招呼，朝林子跑去。

　　两刻钟后，纪瑄用这不知道该称呼为草还是菜的流荧，煮了一锅香气扑鼻的流荧面。

　　天色完全暗下来才结束修行的姜颂，一走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院中石桌旁，苏慕梨、纪瑄和孔铭正在热火朝天地吃着热气腾腾的汤面。

　　姜颂顿了一下，假装若无其事地从旁边经过。

　　纪瑄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姜颂，邀请道：“姜师姐，锅里还有很多面，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这次，姜颂终于开口回应他了，冷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倔强：“不用。”

　　然而，没走出几步，姜颂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在香气引诱下，不争气地咕噜了几声。

　　她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冷漠，快步走回房间，把热闹与香味关在门外。

　　苏慕梨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这夜，闻过流荧的的馥郁香气后，姜颂再也不能像平时那样忍受饥饿的煎熬。她内心挣扎许久，终于推开房门，决定去玉露堂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找到些许食物。

　　房门缓缓打开，然后，她惊讶地发现门前放着一碗已经凉掉，但在月色下看着仍然极为诱人的面。

　　另外三间房的窗户里透出暖黄色的光芒，把她竖立起来的坚硬外壳照开了一条缝隙。

　　她把那碗面端回房间，一边吃一边默默掉起眼泪来。

　　——

　　隔日傍晚，从云渺台回来的路上，孔铭跟纪瑄念叨着今晚还想吃流荧面。

　　纪瑄答应后，二人分工，一个去采流荧，一个回院子里生火烧水。

　　可等锅里的水都沸腾了，孔铭还没有回来。

　　纪瑄心底纳闷，准备去院后找他时，就听院外有人叫他的名字，定睛一看，是与钱明峻几乎形影不离的齐博。

　　他没好气地问道：“找我何事？”

　　齐博答道：“孔铭在后山幻月林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院后的林子里就有流荧，孔铭怎么会跑去后山了？

　　纪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他冲出院门，边呼叫着孔铭的名字边向四周眺望。

　　晚风吹动绿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却听不到孔铭的回应，看不到他的身影。

　　纪瑄回到院子，看见站在门口的苏慕梨问询的眼神，摇了摇头。

　　齐博催促道：“我们在幻月林看到孔铭的时候，他浑身是血，你再不赶快把他背回来，晚了就不用去了！”

　　会不会是孔铭采摘流莹时，不知不觉走远，真的出事了呢？

　　想到这里，纪瑄当即对苏慕梨道：“小姐，我去幻月林看看。”

　　苏慕梨道：“一起去！”

　　纪瑄指指灶台，“火还没灭，小姐帮我看着，我很快就回来。”

　　槐香院距幻月林约有一里地的路程，正常情况下，一刻钟就能走个来回。

　　苏慕梨朝锅里添过几遍水，又往灶台里放过几次干柴，纪瑄和孔铭却仍然没有回来。

　　她皱眉想了想，干脆熄灭灶台中的火，决定去幻月林寻人。

　　走出院门不过百步，就瞧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跌跌撞撞地朝槐香院而来。

　　纪瑄看见迎上来的苏慕梨，怕她担心，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小姐，我没事儿，钱明峻在我手上也没落到好。”

　　孔铭小小的身体支撑着纪瑄，抽泣道：“苏姐姐，对不起，钱师兄把我拉到那里，拽着不让我走，我力气小，挣不脱，这才害纪大哥被打得这么惨。”

　　见孔铭除了面部、衣袍有些脏污外，并无大碍，苏慕梨对他道：“你回去洗漱一下，早点休息，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然后，扶住一瘸一拐的纪瑄回到房间。

　　灯光下，苏慕梨仔细检查一遍，发现纪瑄虽然被打得很是凄惨，但身个没有致命伤，放下心来。

　　她取出伤药，给纪瑄敷上，问他：“这件事你想报告给李师叔，还是准备打回来？”

　　李师叔便是李卫，他在秦一凡升为碧岫峰长老后，接下了管理这届新弟子日常生活的差事。

　　纪瑄想了想，“外门没有昭武堂，报告给李师叔估计也就是训斥钱明峻一顿，太便宜他了。”

　　“我明白了。”苏慕梨点头，接着道：“槐香院灵气充足，这几日你在屋中休养，别去云渺台了。吃食我会按时给你送来。”

　　纪瑄咧嘴“嗯”了一声，心内暗喜，能得小姐照顾几日，这顿打没有白挨。

　　后面几日，他便在屋子里边养伤边修炼。

　　不知不觉，修为已至炼气二层。

　　——

　　在齐博协助下，钱明峻把纪瑄狠狠揍过一顿，出了口恶气。再在云渺台遇见苏慕梨时，她身边终于没了纪瑄的身影，这让钱明峻心情格外舒畅。

　　这天傍晚，苏慕梨结束修行，与孔铭低语几句，独自一人朝后山走去。

　　钱明峻见状，心中一动，与齐博打过招呼，悄悄地尾随在她身后。

　　只是，进入后山一处密林不久，繁茂的树木遮挡下，钱明峻很快就失去了苏慕梨的踪迹。

　　他加快步伐，在林中四处寻找，心底思考着一会儿见到苏慕梨该说些什么，才能在这难得的独处机会中，扭转她对自己的看法。

　　就在这时，一块黑布突然从天而降，将他的头蒙住。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钱明峻措手不及，“谁？要干什么？”他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双手胡乱摸索着想揭开头上的束缚。

　　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声，似乎是有人在靠近，钱明峻连忙表明身份：“我是太玄宗外门弟子钱明峻，阁下是不是找错人了？”

　　对方不发一言，回应他的是一阵雨点般密集的拳脚相加。

　　钱明峻陷入绝望之中。

　　开始时，他还能张口求饶，后来，就变成了痛苦的惨叫，再后面，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被打晕了过去。

　　苏慕梨活动几下手腕，走出密林，绕道从另一侧返回槐香院。

　　与冰渊相比，太玄宗的修炼生活简直如同天堂。

　　这里没有生死考验，不用挨饿受冻，不用与奇形怪状的魔物为伍，更不用时刻都想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可总有那么些人，不知道珍惜这难得的修炼时光，偏要惹事生非。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给他美好的生活添点“料”。

　　——

　　天色渐晚，齐博见钱明峻一直没有回来，顺着他消失的方向一路寻找，这才在密林深处发现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他。

　　由于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齐博没有向李卫报告，直接把人背回了桂华院。

　　深夜，钱明峻在痛苦的呻.吟声中缓缓苏醒。

　　守在一旁的齐博，急忙把他扶起，喂他喝过几口水，便询问他是被何人伤成这样的。

　　钱明峻摸着头上鼓起的几个大包，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满是茫然——他自始至终都未能看清那人的面容。

　　“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太玄宗的地盘上打伤弟子？”齐博愤怒道：“我们将此事情禀报给李师叔，请他调查清楚！“

　　钱明峻龇牙咧嘴，摆摆手，含糊不清地道：“除了宗门内部的人，外人是无法在不惊动护山大阵的情况下进入碧岫峰的。而且，那人武力远在我之上，却并未取我性命，倒像是在寻我撒气一般。寻我撒气……对了，纪瑄！”

　　他恍然大悟：“此事必定与纪瑄有关，李师叔追查下去肯定会发现是我们殴打纪瑄在前，不能上报。纪瑄今日出槐香院了吗？”

　　齐博摇头，“咱们这届弟子中，与你有矛盾的只有槐香院的三个人。你醒来前，我已经去打听过了，纪瑄一天没有出过院子；孔铭只是个孩子，没有这样的能力。”他停顿片刻，狐疑道：“难道是苏慕梨？”

　　钱明峻回想起揍他之人的凶狠毒辣，以及那蛮横无匹的力道，与苏慕梨纤弱的外形极为不符，坚定地道：“不可能，绝对不会是她。”

　　——

　　第二日，纪瑄从探望他的孔铭口中听说了钱明峻被人痛殴一顿的事情。

　　苏慕梨来送饭时，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低声问：“小姐，那家伙是不是你教训的？”

　　苏慕梨将餐盒轻放在他榻旁的桌案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有证据吗？”

　　“没有，没有，肯定不是小姐。”纪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急忙摆手否认，脸上的笑却出卖了他。

　　小姐替我出气，痛揍仇人，这种感觉真是难以言喻的美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