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道比命长》青镜里

13、十三、集体进食

　　道童抬着赵刚，行走在监牢之中，这处监牢几乎没有光源，只有随意的几处蜡烛，勉强能够照亮道路。时锦挂在赵刚的衣角上，只觉得越往这监牢中深入，就觉得愈发的心惊胆战。

　　——她看到了无数的孩童挤在监牢之中，那些孩童年岁性别各异，但是一个个都神情呆滞，动都不动一下。偏偏却又被养的白白胖胖，气血充盈，一看便是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春山观要这么多孩子做什么？

　　没等时锦找到答案，两个道童便已经停在了一件牢房的门口。其中一个上前打开了监牢大门，另一个则撤出了自己的藤蔓，将赵刚毫不留情地丢了进去。

　　时锦也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她正在寻找的小乞儿。

　　小乞儿此刻正靠墙坐着，和外面那些了无生气的孩子比起来，小乞儿只是身上的衣服脏了些，但是还是很警觉的。当赵刚被丢进来的一刹那，他便睁开了双眼，机警的小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鸡。

　　道童并没有和小乞儿说话，在他们看来，这些都不过是将死之人，没必要浪费口舌。因此锁上了门便转身离开了，而当两个道童彻底走远之后，时锦才振翅从赵刚的衣摆上飞离，落在了小乞儿的肩头。

　　“狗剩。”

　　小乞儿本来是想要看看新来的是个什么人，谁知耳边居然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吓得他差点没坐在地上。时锦看得好笑，便又小声道：“是我，狗剩。”

　　小乞儿终于听出了时锦的声音，他左右扭头看看，好不容易才看清了自己肩头的蛾子，顿时焦急了起来：“你也被抓进来了？这是被他们变成这样的？”

　　时锦哭笑不得：“不是，你不回来，我在京城中寻你寻不到，却看到他鬼鬼祟祟地上了春山观，便跟进来了。”

　　小乞儿也已经认出躺在地上的人是赵刚，他很奇怪：“他不是个武人吗？怎么看起来气息奄奄的？被毒打了？”

　　时锦干咳了一声：“他被阉了。”

　　小乞儿：……

　　他下意识地别了别腿，然后一本正经地换了个话题：“我们快点逃出去吧！”

　　时锦嗯了一声，又开始打量起了四周。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顺势观察过了，这一处牢房虽然幽深，但是并没有什么阵法灵力波动的迹象，想来是因为这地方关着的大多是孩子，毫无逃跑的能力，这才没有看管的那么严。

　　而小乞儿也在抓紧时间，给时锦讲着他所知道的关于春山观的消息，当时锦听到春山观的主人是当朝国师之后，瞬间便想到了当初在逃离皇宫的时候，那个打伤了自己的修行者。

　　……没有这么巧吧？

　　时锦抱着一点侥幸，从小乞儿的肩头飞离。瞬间化作了一个三寸高的小人儿落到地上，只见她从自己的发髻中抽出了桃木剑，对着监牢大门的锁眼轻轻一捅，便将门锁给捅开了。

　　桃木剑炫耀般地闪了闪，时锦嫌弃地将它插回发髻，刚想要带着小乞儿溜走，躺在地上的赵刚却在这时候恢复了点意识。

　　几乎是同时，他便惨叫出声。□□的疼痛尽管上了伤药，却依旧剧痛难忍。安静的监牢之中，他的叫声传的十分遥远，时锦立马意识到了不妙，她连忙纵身一跃跳进了小乞儿的怀中，刚刚藏好，那边的监牢大门口便重新有了动静。

　　时锦原本以为是两个道童去而复返，然而她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却并没有听到脚步声，反而听到了一种古怪的摩擦声。

　　——就好像是在黑暗之中，有什么滑腻腻的东西穿过了无数的岔路，黏腻阴湿地向着发出声音的这边滑行着。

　　小乞儿也早已机灵地将牢门重新关上，整个人蜷缩在了墙角，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着牢房外面。慢慢地，那滑行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在赵刚的痛苦呻/吟中，一团黑影出现在了牢房门口。

　　监牢里实在是太暗了，但时锦依旧能够看到，那一团黑影并不成人形。赵刚依旧在那儿断断续续地痛叫着，慢慢地，时锦只见无数细小的触须从那黑影之中伸了出来，蠕动着即将攀上了赵刚的身体，而另外的一部分则向着小乞儿蔓延了过来。

　　小乞儿已经吓得瞪大了眼睛，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看着那些触须即将要触碰到小乞儿，时锦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忽地只听整个监牢之中，响起了一阵阵清脆的铃铛声。

　　那铃铛声连绵不断，而黑影也在听到铃铛声的一瞬间，速度飞快地就消失在了监牢门口，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然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随着铃铛的响声，监牢的房顶也开始有了变化。

　　一开始只是有一点类似水一般的东西滴下来，紧接着那流体般的物质便越滴越快、越滴越多，一直到聚集在监牢之中，形成了一滩不小的洼地。更古怪的是，那不知名的流体在滴落时，散发出一股无比诱人的香气，光是闻便叫人心神摇曳，恨不得扑过去大快朵颐。

　　时锦好歹修炼了一段时间，当她意识到自己被吸引了之后，立马运转灵力逼着自己灵台变得清明。外溢的灵力顺带护住了小乞儿，赵刚则依旧半昏半醒着，没有动作。只是对面的监牢就不一样了。

　　只见刚才还十分安静的那些孩子们，突然就动了起来。仿佛人偶复活，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到了那一滩未知物旁边，趴在地上疯狂地舔食了起来。

　　空气中散发的香气愈发浓重，时锦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这一切都在这整个牢房的各个角落上演，甚至在对面的监牢里，几个孩子已经因为抢夺那未知物开始撕打了起来，就为了能够多吃上一口。

　　时锦看得几欲作呕，同时也终于明白过来，这些孩子为什么被关在里面，还能够养得这样好。

　　很快，那一滩滩东西便被所有人分食殆尽。孩子们也重新恢复了木愣愣的模样，在牢房当中分别坐好，刚刚的那些混乱就好像是一场梦境，只有空气中残存的香气还在提醒时锦，那全都是真的。

　　“……那究竟是什么？”小乞儿的声音近乎破碎，“为什么会……会去吃……”

　　“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逃出去的。”时锦谨慎地回答道，她重新从小乞儿的怀中跃出，落在了此间牢房中那一滩未知物旁边。时锦蹲下身子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东西就好像是一种消化了一半的肉类，异香正是通过消化液产生的，只要你闻一闻，就能够勾得你食指大动。

　　她皱着眉头直起身来，又打量了一番周围。这次时锦看清了，这处监牢的墙壁并不像外面看起来那样坚如磐石，反而按压一下，能够感受到一种柔软的韧劲。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时锦甚至能够看到墙壁之中遍布着各式各样的管路。

　　……这些管路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好像还在跳动？还有刚才监牢外面的黑影，那又是什么东西？

　　就在时锦心中隐隐地有了猜测的时候，地上一直昏厥的赵刚，终于彻底地清醒了。

　　没等他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下半身传来的剧痛便差点撕裂他的心智。而更让赵刚痛苦的，则是他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顾不得疼痛，连忙摸向了自己的下半身。然而他什么都摸不到，只能够从喉头发出阵阵嘶吼声，仿佛一头重伤的豺狼。

　　时锦眉头一皱，心中生出了一个主意。她手指冲着赵刚弹出一缕清风，一点灵力便将他的伤处包裹了起来。赵刚感觉到身上疼痛锐减，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看到自己的身前忽地多出了一个人来。

　　“你想不想活？”时锦依旧是用的憔悴妇人的样貌，“想活就闭嘴。”

　　赵刚立马就闭上了嘴巴，黑暗中，他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地吓人。

　　时锦很满意赵刚的识相，她小声说道：“此处地方十分危险，我们三人结伴出逃，想来更能多几分把握，你觉得如何？”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真挚，就好像是一个好心的陌生人，认真地在向赵刚提出结盟的请求。赵刚看不清眼前这女人的样貌，他略微犹豫了片刻：“……我们能逃出去吗？”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他如今有些心灰意懒。先前心中的那些雄心壮志随着某样东西的消失，似乎也消失了殆半。

　　然而时锦一句话便重新点燃了他的希望：“若咱们能成功逃出去，我便有办法帮你断肢重生。”

　　赵刚的呼吸霎时停滞了片刻，紧接着他便强自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咬牙道：“……你保证你能帮我断肢重生？”

　　时锦微微一笑：“你有的选择吗？”

　　赵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咬了咬牙：“……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些逃吧！”

　　“且慢，”时锦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她扭头看向监牢地面上的那一滩未知物，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了一个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