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盛夏》时听雨

5、戾气＆尝试

　　托许翊的福，苏月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她回到家，小黄衣送完外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娴熟地撬门准备洗劫一空。苏月为了自保，也不知道怎么脑子缺根筋，非得去厨房里拿把没有战斗力的扫把拼死挣扎，手都是抖的。在看清帽子下是许翊那张脸，苏月二话不说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梦里的大战化作现实的脚下一蹬。苏月猛地睁开眼，视野朦胧，入眼的是天花板，整个人还有些发懵，额头上浮了层虚汗。坐起来搓了把脸，苏月静静坐在床上，看着窗帘外已有微光。

　　许翊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课上见，课下见，课后见，这会儿连梦都不放过。

　　捞过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上的星期一都在告诉她。
　　还做梦？快醒醒。

　　老实说，她虽然把许翊当成一板一眼的好学生。但目前来看，实在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那随意的一瞥，仿佛在看一个垃圾。不耐、嫌弃，无所遁形。
　　她知道自己也有问题，可就是不爽。

　　苏月轻叹了一声，翻身下床洗漱。

　　以往那么大的压力都挺过来了，现在居然会因为一个陌生同桌产生厌学的想法。

　　＊

　　窗外梧桐树重新抽芽，日渐浓密的枝叶丛成了灵禽的天堂。柔和阳光透过玻璃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身边人却并不如天气一样可亲。

　　许翊看到苏月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浑身戾气。
　　而且像是冲他来的。

　　苏月落座的时候，许翊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开口，“早上好，吃早餐了吗？”

　　苏月没什么脾气地回答：“准备吃。”说完手在书包里摸索，抽出一个面包，不动声色往过道那边挪了。

　　许翊：……
　　这是把他当瘟神吗？

　　许翊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皱眉。
　　总不能是为了开学考自己高了一分吧？

　　以往他也没那么多心思去想，但现在多了个同桌，还是个脾气有点难哄地同桌。万一没处好关系，影响对方学习，那不是耽误事吗？这样损人利己不道德的事可不能做。

　　“你……不开心吗？”

　　苏月余光瞟了一眼，没什么心情回答，干巴巴啃着。

　　因为噩梦本来就没睡好，她只想一会儿下第一节课趴桌子趴够十分钟。

　　许翊没等到苏月的回答，等来了早读铃声。

　　感受到旁边人移开视线，苏月才坐直了身子。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居然隐约听到了无奈的叹气声。

　　不过，说是早读，但班里是一片寂静。之前开学考的背刺，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姜甜现在坐在中间单桌那列，但又放不下脸面问许翊，现在只能强逼自己回忆，才想起来课代表周五交代今天语文早读是要默写。于是拿了课本翻看，上上下下扫过，心里默背两遍，有了底，就拿出昨晚写过记下的物理错题。

　　苏月在纸上画了模型草图，正准备受力分析，响起一连串哒哒声。

　　是许翊在拿笔敲桌。

　　认真做题时任何无关的声音都很烦人。她不怕嘈杂的大环境，最恼的就是窸窸窣窣有一下没一下的。

　　苏月皱眉，她就知道，同桌这个好学生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怕她刷题追上对他年一位置造成威胁，所以演都不演了？

　　实在忍无可忍，苏月正要说话，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抬头，就见赵云芝审视自己，无框眼镜后的双眼如同一把无形锋利的剑。这样的眼神每一个学生都能读懂：居然敢在我的早读上做和语文无关的事？

　　上周五每科的试卷都讲得差不多，只有语文老师外出学习，苏月也一直没见过任课老师。而现在，她知道，她往枪口上撞了，她被语文老师抓包了。而且她还那么的，专心致志，堂而皇之，肆无忌惮。

　　苏月被盯出一身冷汗。

　　转学没几天就被语文老师发现不认真，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短短几秒内，苏月脑子飞速运转。嘴里的面包塞得满满当当，桌上还摊着物理的试题，语文课本被残忍压在最下面。

　　这要说她在看语文，谁信啊。

　　一阵分析后，苏月选择装乖，咽下石头硬般的面包，狠心地把试题丢到桌肚里，发出“哐”的一声，坐直身子翻开语文书。

　　赵云芝站着凝视几秒，没说什么就离开走向讲台。

　　苏月憋着的呼吸才重新接通，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虽然整节课没有被赵云芝点名，但因为早读的操作，苏月时不时就会收到赵云芝的“关注”，导致她语文课全程都直着身子，快把黑板都盯出个窟窿。那点瞌睡早就灰飞烟灭，桌肚里的题目硬是躺了一节课宣告死亡。

　　下课铃响，赵云芝布置课后作业后，扫了一眼讲台上放着的座位表后离开教室。

　　直到现在，苏月才彻底软了身骨，揉了揉后腰，一阵酸麻。

　　从来没觉得四十分钟那么漫长。今天这事，真算得上是自己漫漫求学路上的黑历史了。

　　不过这节课，苦的好像还不只她一个。

　　苏月见许翊靠着旁边的瓷砖，活动了下脖子，也是精疲力尽。

　　都说同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许翊这样子，苏月也明白他是被自己连累了。

　　但许翊偏偏一句话不说，苏月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你居然那么能忍啊哥们。
　　她好像又无意添麻烦了。

　　前不久才来了次还钱的尴尬，苏月此刻心态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主动开口好像也变得不是那么难。

　　“那个，对不起啊。”

　　仰着头的许翊听见同桌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嗯？”

　　喉结因发声牵动滚了一下，少年颈线清晰，苏月收回视线，“就是……刚刚一节课，对不起。”
　　省略内容，但许翊听懂了，“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正常人不应该是说没关系或者算账吗？年级第一只有智商没有情商？

　　苏月久不作声，许翊咳了一下，“我还想着和你说声抱歉来着。”

　　啊？

　　“毕竟，我已经看到芝姐了，没有及时提醒到你。”

　　苏月：？

　　已经被赵云芝刺激得转不动脑子的苏月，许翊这话一出，她倒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苏月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居然能让年级第一如此愧疚，还拉着他和自己受苦。

　　“啊，不是……”苏月头一次觉得文字是那么难组织，“我就是有点起床气什么的，你别在意。”

　　“是吗？那就好。”

　　好什么了？我们现在讨论的不应该是早读和刚刚一节课的事情吗？

　　愣神中，无意瞟到他桌上。

　　物理题。

　　合着你刷了一节课啊？那为什么只抓我不抓你？？？
　　苏月突然有了种被背刺的感觉。

　　难怪，他坐在里边都能察觉到老师，显然是这档事没少做，经验丰富。
　　原来好学生也会这样干啊。

　　两个人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到。

　　苏月还在心里骂着，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吃瓜群众又免费看了出好戏。

　　黄天石：“他什么时候话那么多了？”
　　刘盛源赞同：“他还会和人道歉了？”
　　黄天石：“他脾气那么好？”
　　……

　　苏月起身去上厕所，人一走，前面两人都凑上来。桌子被撞，纸上留了道刺眼的笔痕。

　　“说说？”黄天石问。

　　被人打扰，许翊索性把题收起来，漫不经心地转笔，这是他放松下意识会做的动作。

　　“什么？”
　　“你们，吵架了？”。
　　“吵架？”许翊听得眉头一皱。
　　刘盛源：“不是吗？人家女生理都没理你。”
　　许翊无语。怎么没理，她理了，还是她主动理的。
　　黄天石：“你该不会……”
　　手里还转着笔的许翊一愣，“没有。”
　　到底是平日里玩的兄弟，许翊听懂了黄天石的话外音。
　　刘盛源笑骂，“你别想了，他喜欢的，就只有学习。”
　　许翊：“闭嘴吧。也没见你多爱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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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是陈宏的课。

　　作为班主任，在正式讲课之前之前，陈宏总要说一些班级近期状况，这次还带来了放假安排。

　　“我们马上要清明放假了。放假之前，这周五下午会有开学考的表彰大会，大会结束就开始放假。下周一按时到校上课。假期请一定要注意安全。”

　　换言之，苦逼的学生党拥有了三天假期。听到这个消息的众人已经开始有些激动难耐了。

　　“假期是假期，作业是作业，回来之后作业一页都不能少。”陈宏敲敲讲台发话，班上瞬间由喜转悲。

　　苏月听到放假没什么反应。
　　只觉得又是一年清明，过得挺快。

　　“清明有安排吗？”
　　“嗯？“苏月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接起话题，“应该就待在家里。”
　　“不回去踏青什么的？”
　　苏月：“不用。”

　　毕竟，也没那个必要。

　　“如果有需要，可以敲敲你对面的门。”

　　苏月不知道许翊是不是碰巧捕捉到她眼里转瞬即逝的落寞，可即使这只是普通的客套话，就同桌这个关系，苏月也觉得，许翊够意思了。

　　“好。”苏月客气应下。

　　陈宏在讲台眉飞色舞地讲课，没了赵云芝的监视，按理可以刷题了，可苏月没有动作。

　　反观旁边的人，换成数学题，草稿演算步骤简略又飞快。

　　两人心有灵犀不再打扰彼此，安静干着自己的事。

　　刚刚在洗手池泼上脸的水让苏月清醒不少，脸颊上还留存着冷水抚过的清爽。

　　视线停留在男生骨节分明的手。

　　过去因为成绩的事，几乎很少有人会主动提出和自己同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其实能理解许翊。被同学情包裹下的竞争关系，会让人忍不住观察对方去做什么，生怕没跟上被甩开。这在尖子生中尤为突出。

　　但许翊没有。

　　他不会中途偷窥，不会让她感受到压迫窒息。

　　苏月眸光微闪。

　　可能许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