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23年12月18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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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I met your dad？
多乐：
自从我能感受到你之后，我就乐此不疲地做一件事，把你爸喊到身边，让他的手掌贴着我的肚皮，想让你爸爸也感受到你。
但是你不太给他面子，或者是被他的大手封印住了，只要他在，你总是毫无动静。
你爸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说：“我再来碰碰运气。”
昨天下午你特别活跃，我怀疑你在我的肚子里旋转跳跃打了一套拳。
你爸兴冲冲地来，你终于赏脸给了他一下。生命最初的律动是如此神奇，我和你爸爸开心地像两个傻子。
我们俩的生活很简单，两个人在北京工作，去年年底花尽积蓄买了一套小小的二手房。我深刻地记得当时你爸的银行卡余额是99.6万，还不够首付，这个数字对我们两个打工人，真有莫名嘲讽的意味。
日子过得简单，清贫，但很自由。
自由是我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它时常伴随着孤独。
也有后悔的时候。比如下班回到家，已经六点多了。若是留在老家小县城里，应该是你外婆做好饭，我们美滋滋地吃完，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或是去公园散步。而在这里，面对的是冷锅冷灶，被上班摧残一天的身体丝毫提不起做饭的兴趣。
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以瞎吃外卖，管它健康不健康。有了你就不一样，你爸爸接过了做饭大业，难吃但健康的食物伴随我走过了半个孕期。
我们在这个小窝里，等待着你的到来。物质条件比较艰苦，请你见谅。不过我相信你在天上挑选爸爸妈妈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些，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是吧！
我与你爸爸的相识，只能用“缘分”两个字形容。
我想不出比这更恰当的词语了，每天有那么多网友在微博上高强度冲浪，也不知道为何，我们能在某条微博下相遇，成为网友。
当时的我结束考研，迎接本科毕业的到来。研究生考试的成绩出奇的好，我顺利来到北京读书，而你爸爸，已经在北京读完本科、硕士，成为一名工作狗两年了。
我属实是个智性恋，你爸是个很谦虚的男人。他给我透露的信息只有：母胎solo，理工男，研究所，在职博士生，毕业困难户。
我只有一句感叹：哇，牛逼。
第一次面见网友总是比较紧张的，你妈我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
我记得我那时扎了个半丸子头，穿着淑女的蛋糕裙和小皮鞋，拿出了面基最高礼遇。
我其实完全想象不到你爸会以怎样的形象来见我。在此之前我们的聊天是如此乏善可陈，我现在想起来，他是一个如此无趣的人，每天聊无可聊，便问早饭吃了吗，中饭吃什么，晚上吃了吗。
他是一个极有毅力的人，连着近乎两个月，都是这样一日三餐的问候。
从他之前发给我的照片来看，他只是一个穿格子衬衫的方脸男青年，跟英俊基本上不沾边。
我从来没有跟一个人网聊过那么长时间，我决定：见一面吧。
见到第一面我还是比较震惊的。
我们约在了某个地铁站口。我因为南方人自带的混乱导航系统，跟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找错了地铁口。你爸绕了一大圈才出现在我面前。
我的心理震惊程度不亚于一场地震海啸。
——他留着一头微卷及肩长发，身上穿着跟刚路过的大妈同款冲锋衣。
这是一种怎样的造型与穿搭，我终生难忘。
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儿邋遢，有点儿颓丧，带着股莫名其妙的文艺青年气息。
摔！不是说好了清爽理工男吗？！
有一说一，当时我觉得这段刚萌芽的恋爱要戛然而止了。
你爸爸非常紧张，他明显没有跟女孩约会的经验和准备。
我们在地铁口商量要去哪儿，慌乱而匆忙。你爸问：“要不去我母校玩吧，也算是北京著名旅游景点。”
我：“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你爸云淡风轻地说出了每个人小时候都立志要上但基本上都没考上的那个学校。
我的心中肃然起敬，学霸，顶级学霸，这段感情可以继续。
我从来没和你爸说过，当时我们能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他沾了母校的光。
我们的约会似乎没什么浪漫可言。
最常去的地方是呷哺呷哺小火锅，吃完火锅看一场电影，他再送我回学校。
那几年看了很多电影，我基本上能认全超级英雄了。你爸是一个矛盾体，他身上几乎没有体现出什么能成为超英的特质，他心里始终有一个拯救世界的梦想。
除了看电影，就是转转北京的景点。
后来我写的三流言情小说主要地点也常设定在北京，这个我逐渐在探索中熟悉起来的城市。我们散步，聊天，看看湖面，看看夕阳，实在是乏善可陈。
令我最不能忘的是某个秋天的傍晚，天气已经略有凉意了。
你要知道，一个初次谈恋爱的女生，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
我穿着单薄的裙子，在寒风中感叹道：“天冷得挺快哈！”
你爸裹紧了自己的冲锋衣外套，迎合了我一句：“对，得多穿点。”
我：“啊嚏。”
你爸：“你很冷啊？”
我：“是啊。”
你爸：“那咱们赶紧回去吧。”
我相信，只要浪漫细胞一息尚存的男子，都会在此刻英勇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结交不久的，亲爱的女朋友身上。
而你爸没有。
他的脑细胞完全贡献给了我国的科研事业。
对于这样的男人，拐弯抹角是没用的，暗示是没用的。他们会是特别好的学生，只要你明确指出一次错误，他们保证今后再也不犯。
你爸的优点在于，虽然那一次他没有脱外套给我，但他后来出门前总是看天气预报，在确保自己穿暖的同时，再额外带一件衣服给我。
去年我们要举办婚礼，找了婚庆公司，司仪要写词儿，提前给我们发了一张问卷。
我俩盘腿坐在酒店的床上，看着问卷陷入了沉思。
我们的恋爱实在是过于波澜不惊，电视剧里那样的drama情节从未出现，甚至没吵过架。我们的优点和缺点都是太过于理性和情绪稳定，生活如白水般寡淡。
有一道题是，“写一写恋爱过程中令你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情。”
你爸爸的答案让我和司仪都很震惊，因为他写下的，是我看来特别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忘了是谈恋爱多久以后，我去他的宿舍玩儿。
男青年的单身公寓，二十平不到的面积，隔出一个卫生间之外，就只能塞下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你爸爸的房间可真乱，到处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书。
但不脏，他有点洁癖，消毒狂魔，桌子、床、地面经常吸尘。
我问：“这些书你都看过？”
你爸笑：“没看，装逼用的。”
后来才知道多数都看过。
这个公寓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床上都挤不下两个成年人。
不知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当时的条件艰苦，可能是有情饮水饱吧。
你爸爸写的事情是：某年冬天，小鹿来我宿舍玩，暖气管炸了，水从卫生间流出来，流了一地。我手忙脚乱，修不好，内心很慌，转头一看，她正坐在床沿，脱了袜子在踩水。
没有惊慌，没有责怪，没有嫌弃，我那一刻的气定神闲可能彻底征服了你爸。
暖气管最终修好了，我们怕渗到楼下，趴在地上擦了半晚的水。
我们的生活，连这种偶尔的波澜都不多。
我一度怀疑我们之间没有浓烈的爱情，怎么说呢，像是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
后来我们从狭小拥挤的宿舍里搬出来了，搬到了一个loft。楼上是一个大卧室，晚上上厕所得下楼梯；再后来，租了个两室一厅，生活质量总算显著提高，可遇上了不讲理的邻居。
时间辗转，我们在一间间出租屋里度过了三年。然后，我的水硕轻松毕业，你爸也艰难穿上了博士的红袍。
你爸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几乎不表达自己的情感，他从不主动说：“我爱你。”
更别提甜言蜜语，从来没有的事儿。
人在异乡，心偶尔会惶惶。
一段感情所带来的安全感有时会不够充足，尤其是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毕业后，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留京，找一份郊区的工作；回老家，可以考虑去大学任辅导员之类的行政。
而你爸已经工作了好几年，他似乎已经可以在北京站稳脚跟。
深夜，我问他：“你为什么从来不说我爱你，我需要听到这几个字。”
请原谅，我作为一个浸淫言情小说届十余年的老书虫，也有矫情和异想天开的时候。人在彷徨时，总是要靠他人的言语得到一些心灵上的慰藉，以告诉自己：我做的选择是对的。
你爸说：“行动不是比言语更能证明吗？”
我：“做归做，说也要说出口。”
你爸说了几句不算海誓山盟的承诺，“我爱你。该怎么说呢？”他搜肠刮肚，“如果你生病了，需要花光我的积蓄去救治，我不会犹豫。如果你需要器官移植，如果我的匹配，我愿意移植给你。这样足够吗？”
足够了。
我很相信他，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多乐，这几个月，我们俩沉浸在你到来的喜悦之中。
大部分时间是喜悦，也掺杂着忧虑，生怕你有一丝不健康。
你的爸爸妈妈，没有给你创造很好的物质条件，你只能来到一个小小的、拥挤的屋子里。我甚至开始发愁，在你出生后，你外婆要来照顾你，还要请月嫂阿姨，这个小房子根本住不下。
你妈我只能恬不知耻地说：我们对你的教育要轻物质条件，重精神陪伴。
你将是一个在期待与喜悦中出生的孩子。
你将是一个受到父母全心全意爱护的孩子。
因为你的爸爸妈妈，在没有你之前，也很相爱。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2023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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