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师爷》旅梦

8、第 8 章

　　一月后，总算赶在最后期限到了蜀州，这一路来的都十分顺利，除了进蜀州出了些小事故之外旅途倒也算圆满。
　　就是蜀州近日来阴雨连绵，且多为山路，路上有些滑，官道已经被水淹了不能走了，好在两位车夫对此很有经验，绕过了一些泥泞之道，只是又多余走了一天，好在并不耽误。
　　这里的人此时不管男女老少都在尽心尽力的架桥铺路，雨期将近，他们必须得早做打算，否则今年就只会像之前一样，而景琛会被派遣到这里来就是因为蜀州连年水患，但却寻不到什么有效的法子治理，他就是为解决水患而来的。
　　进得县衙，县衙里也无人，县令、县尉、县丞和主簿都不在，景琛猜想应当是去修桥了。想到这里，景琛也坐不住了，他也必须得想想办法，说着便要去帮忙，却被仲子历给拉住了。
　　“大人，我等刚到此地，人生地不熟，你有心赈灾固然是好事，但就怕是好心办坏事，还是且再等等，等到了解情况之后再做打算，当下情景，大人不如看看舆图好好研究一番，到时也不会露怯。”仲子历说道。
　　道理景琛懂，且那舆图早先在马车上时景琛就已了然于胸，但眼下确实正如仲子历所言，说不定他去帮忙反而会越帮越忙，只能在县衙等人回来。仲子历看不到，但是也能体会景琛此时的心情，不过眼下他不能出错。
　　“若大人实在是想帮忙，要不然便去查阅些案牍，舆图虽好，但眼下的情况更加急迫，多了解些总是好的。”仲子历又说道。
　　“对对对，去案馆看看。”说着景琛便拉着仲子历去了案馆。
　　景琛就在县衙看了一整天的案子，上面大多数都是道路积水问题，还有就是修桥铺路的各种图纸和方案，但大多数都废掉了。遇到难办的，景琛就读出来，仲子历在一旁想办法，但蜀州有过那么多县令知县，前人能想的方案都想了，只是效果都不怎么好。
　　天黑之后，县衙才陆陆续续进来了些许衙役。蜀州天气说变就变，趁着天晴他们只能马不停蹄的干，生怕下一个瞬间就突然下起雨来。
　　景琛看的入迷，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仲子历耳力向来好，于是出言提醒道：“大人，他们回来了。”
　　景琛这才回神，焦急的立马出去询问情况。
　　“你们是何人？”两人一出去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衙役给围了起来，毕竟景琛还没有正式上任，他们不认识也正常，要是自己家里突然出现两个陌生人，景琛大概也是同样的反应。
　　“在下是···”
　　“可是景知县？”人群里突然走出一人问。
　　景琛点点头，跳过了那些繁文缛节，立马问起现在的情况来。
　　刚刚出来的人是此间的主簿马闲，这一队是他所带领去募捐的，所以回来的比较早，等吃过饭，他们也还是要出去的，挑灯夜战总比家破人亡的好，趁着天还没下雨工程得抓紧。
　　“里间说话。”马主簿将两人给请了进去。
　　“现在情况如何了？”进得屋来，景琛又焦急的问。
　　马主簿摇了摇头，“没办法，现在只能将人往高处迁，等到雨期过后再将人给迁回来。”这是这几年以来他们所能想到降低人员伤亡的极限了。
　　蜀州此地四面环山，是一个天然的聚水盆，天一下雨，会有大量泥沙堵住出水，水会在盆地内越积越高，水出不去，路有堵塞，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等到雨后再行疏通，将水给引出去。
　　“难道就不能事先挖好走水的路？”景琛又问。
　　马主簿面露难色，“挖了，每年都挖，只是这大雨会将山上的沙土石头冲落下来堵住去路，挖再深也出不去水啊！！！哎！！！”
　　“这···”景琛犯了难，他从未想过事态会如此严重，以往的上书也只有草草几笔，谁能想到竟然能逼到百姓离家的地步。
　　“此地四面环山，难道你们就不曾想过炸开一处？”仲子历刚才就一直想这个问题。
　　马主簿一听看了看景琛，“还未请教这位先生是？”
　　“在下仲子历，是大人的师爷。”仲子历言简意赅道。
　　马主簿看了眼仲子历，心中所想暴露无疑，景琛连忙道：“主簿莫要轻看先生，先生虽看不见，但才学十分渊博。”
　　马主簿笑了笑，又说道：“之前也有一位县令提出过这个想法，但这里是蜀州，什么事也得尊重百姓的意愿不是？只是这里的人不愿如此，说是福脉所在，炸不得，况且炸山所需军火的数目可不小，这小小蜀州也难以办到啊！”
　　“简直荒唐，这福脉现在都变成凶器了，还管这些，若他真是福脉，那便应当为后世子孙谋求便利，而不是空口白牙一席话。”景琛愤愤不平的说着，他师从房太师，房太师不信鬼神只相信事在人为，所以景琛他们几个也是如此。
　　“谁说不是呢，但众口难调啊，惹了众怒可得不偿失。”马主簿也不甚相信鬼神之说，正如景琛所言，这福脉现如今就像是索命的厉鬼般。
　　“大人，在下还得去送茶食给董县令他们，便不在此陪着大人了，怠慢之处还望大人海涵。”马主簿见下面的人给他使眼色他就只得去送饭。
　　“人命关天，景某粗人一个，这样吧，我与你一同前去。”景琛说着就要跟着马主簿一起走。
　　马主簿有些慌了，连忙说“大人，这不妥，大人舟车劳顿的，应当休整，等恢复过来也不迟。”倒不是有猫腻，只是夜间行路怕有危险，新来的知县来此还没有一天就出事，这传出去可是要定他们个看顾不周之罪的。
　　“无事，你们去得，景某也去得，废话不多说，这便走了。”景琛说完拉着马主簿就走，虽然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但是走就对了。
　　马主簿别无他法，无奈只能答应，“你们几个，看顾好大人，若有闪失，提头来见。”马主簿跳了几个看起来十分精干的衙役吩咐到。
　　“是！！！”衙役们异口同声，上面下来的人，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怠慢。
　　这次仲子历没有再阻拦，之前景琛加上他，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以景琛的性子既要照顾自己又要干活，那肯定是不行的，而作为师爷，大人身边无人陪同可不行，这下景琛身边有了衙役们，他也就不担心了，既然接了这个师爷的活儿，他必须得做好。
　　“大人且慢。”仲子历叫住了景琛。
　　“先生有何事？”景琛转过身问，晚上行路如此危险，他自然不会带上仲子历。但在仲子历眼中，白天和夜晚并无不同。
　　仲子历附在景琛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景琛狐疑的问：“先生确定？”
　　仲子历点点头，大人按我说的办就行，其余的交给我，放心。
　　景琛也再不敢耽搁，与马主簿一行人抬着食盒就出了县衙，因为不放心仲子历，景琛还特意留下了一个衙役来照顾他。
　　“小兄弟？”仲子历开口，等着那人回应。
　　“大人有何吩咐？”被留下来的衙役问。
　　仲子历笑笑，“我可不是什么大人，若是你不嫌弃的话随大人一般叫我就行。”
　　“是，先生。”衙役恭恭敬敬的回答，这衙役没读过什么书，只是肯吃苦，人也踏实，所以被招进了县衙当了一名衙役，衙役不同于主簿县丞他们，不需要官职，当然也是没有官职，一般地方县令进行筛选即可，若是升了捕头，那便会被上报，毕竟捕头是有官身的，只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在普通人眼里也是可以写进家谱的存在了。
　　“小兄弟叫什么？”仲子历问，要人家办事你也得与人家打好关系，毕竟自己只是个师爷，还是没有上报过朝廷的，比捕头都不如。
　　“我叫赖三，大家都叫我赖老三，先生想怎么叫都成。”赖三摸着头憨憨的笑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大人物问他的名字。
　　他不懂官场的那些，只是觉得跟着大人物的肯定也是大人物，所以对仲子历跟对景琛没什么区别。
　　仲子历笑着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问道：“赖小兄弟可否能为我准备笔墨纸砚？”
　　“是，先生。”赖三心情格外的好，十分快速的给仲子历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谢了小兄弟。”
　　“没事！！！”赖三笑容十分憨态可掬，他竟然被一个大人物感谢了，可以光宗耀祖的程度了。
　　“先生你可真厉害，看不见写的字都比村里的秀才们写的好看。”赖三也才十五岁，正是没有心事的年纪。
　　仲子历笑了笑，问道：“想学吗？”
　　赖三脸上的兴奋都快要溢出来了，“先生我真的可以学吗？”
　　“当然可以，无事之时你可以过来，我教你便是。”仲子历吹了吹宣纸，用手摸了摸，干了之后将纸给对折了起来。
　　“还要劳烦赖小兄弟一件事，将信交给送我们来的马夫，让他们转交到太师府花渊手上。”仲子历耐心的交待着。
　　“好的先生。”赖三止不住的开心，被这么一位大人物教，那肯定是十分有出息的了。
　　随后仲子历又从身上拿出一些银钱来交给赖三，请人办事没有诚意怎么行。这些钱还是景琛硬塞到他手里的，现下这种情况更好可以用上。
　　“先生这是？”赖三不解的问。
　　“无事，你将这些交给那个马夫，这些你自己留着便是。”仲子历又将取出来的钱一分为二，多得交给马夫，少一些的给了赖三。
　　“先生这可使不得，我不能要您的钱。”赖三又将钱推了回去。
　　“你拿着吧，日后少不了你跑腿的，拿这些钱买些笔墨，我也好教你。”仲子历将钱放在了赖三的手心，又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赖三接过钱，道了谢之后就蹦蹦跳跳的离开去找马夫了。山路难走，他们俩也得休整，只是仲子历行动不便，只能麻烦赖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