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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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关上，外头的嘈杂就被隔绝在外。
顾臻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人。
只见他浑身无骨似的斜靠在太师椅上，长颈上的黑色颈巾也歪歪斜斜系着，时刻有掉落的风险，脸上未施粉黛，长眉入鬓，眉眼淡淡，神色慵懒。
见顾臻盯着自己，他轻启薄唇，似笑非笑道：“师姐，别来无恙啊。”
声音雌雄莫辨。
顾臻看着她这样不男不女的样子，嫌弃道：“你能好好说话吗？”
是了，眼前这人本是女子，却做男子打扮。
此人是顾臻的师妹秦馥，常年女扮男装行走江湖，擅长暗器毒药，若问她为何这般，她只说扮猪吃老虎岂不妙哉，看人吃噎人生一乐事。
门开了，店小二开始布菜，门外候着的歌艺也一个劲往里探头吆喝，声音清脆婉转，秦馥回过头打量，冲几位歌艺挑眉勾手，两个浓妆男子像小鸟儿似的飞扑进来。
等菜品上齐后，店小二退下，房内只余四人。
两位歌艺一人站在顾臻身侧，一人站在秦馥身侧，拿着酒壶便为二人斟酒，还轻声询问两人要听什么曲子。
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脂粉香，顾臻紧皱着眉头，没了吃饭的兴致。
她冷眼看着秦馥：“谈正事，你让他们进来干什么。”
秦馥却状若未闻，与歌艺调情起来。
她仗着自己男子的身份，抬手便搂住了歌艺的腰，惹来一阵惊呼娇笑。
这些歌艺向来卖艺不卖身，但在酒桌间被客人抚弄挑逗之事不少，但大多都是女客人，男客人这般放浪形骸的还未可见。
念着同是男子，那歌艺也没做多推脱，半倚在秦馥怀中，将手帕撩过她的脸颊，娇声道：“公子可喜欢听什么曲儿，您说，奴身为您唱。”
秦馥颇受其用，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脂粉香，闭着眼道：“还是咱们娀朝的男儿身娇体软，我这两年待在西宁府，那处的男子肌肤黝黑不说，一年到头只在过年洗一次澡，身上藏污纳垢，别说香气了，浑身没臭气就不错了。”
秦馥是不安分的性子，她自出师以来便天南地北地游历着，不拘于哪一处，也从不在哪处停留。
顾臻冷哼一声并未说话，倒是她身旁的歌艺见她神色不耐，想要安抚，便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哪知他的手还未落下，就被一双筷子给挑开。
她摇摇头，神色不耐。
歌艺见她一副不近男色的样子，便撇撇嘴在一旁站立，也没敢有多余的动作。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传出洋洋盈耳的歌声。
待一曲作罢，秦馥才付钱让两位歌艺退下。
房间里安静下来，秦馥为顾臻斟酒，却见她一口未饮。
她饮了酒便愈发慵懒，双颊浮上红晕，笑道：“光这壶酒可就卖五十两银子，师姐确定不尝尝？”
顾臻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她捏了捏眉心，直入正题：“你来汴京有几日了？那晚为何要对沈轻语下杀手。”
秦馥仔细看了她两眼，诧异道：“这可真是冤枉啊师姐，那飞刀都没开刃，怎么能叫下杀手，天地良心啊。”
“你想要干什么。”
秦馥玩味道：“师姐，想不到你这从不近男色之人，也有动心的一天？”
顾臻眉心微蹙，她并不认为这跟动不动心有关系：“你在我屋顶蹲守了三晚，那晚还袭击邻居，你认为我能视若无睹？”
她从黑衣人偷袭那晚就察觉出屋顶另有其人，一直不动声色，就是想看看这人想做什么。
“哇，你知道是我都不让我进屋？害我在屋顶吹了三晚的冷风。不过这三晚的冷风也不是白吹的，我瞧邻居家那儿子，长相颇为秾丽，举止又大胆，与师姐这样的闷葫芦倒是格外般配。我瞧他对你应是也有意，师姐你可得抓住机会啊，师妹我只能帮到这儿了。”
顾臻听她说完，漠然道：“你专程来操心我的终身大事的？”
秦馥大笑两声：“是也不是，我来之前去寺里拜见了师父，知晓他已遁入空门，临走前他让我来汴京寻你，说现在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我二人的亲事，特别是你，你如今二十又六，这年纪放在寻常人家里头，孩子都能上学堂了。”
“还有。”她喝了口羊汤，“师父将家底儿交给你，让我来跟你混呀。我还以为你在京城买了座大宅院，哪知竟是在临近城郊的位置买了处小破宅子，顾臻，你打算做什么？”
秦馥的语气里并没有埋怨的意思，她是放荡不羁的性子，向来视金钱为身外之物，对师父把财产全给了师姐这一点，她没半点异议。
顾臻低头饮茶，声音淡然：“退隐江湖，耕耘树艺，平淡生活。师父给我的都是地契房契跟一些银票，我住的那处是我年前到汴京买下的。你若要在汴京落脚，我将汴京的房契给你。”
秦馥摇头：“我一孤家寡人住什么大宅子，此行来汴京，也是帮西宁府的一位故人送点东西，我来时听到有人提起青霜剑，还说琴女死了，是你干的？”
“是。”
······
两人吃过饭往回走。
路过州桥时，秦馥站在路口看着不远处的杨家包子铺，轻笑了两声便抬脚往那儿走去，顾臻不知道她又安的哪门心思，站在原地未动。
秦馥见她一副提防的样子，笑道：“走啊，趁着我现在男装，帮你把烂桃花挡挡。”
她拉住顾臻的衣袖，笑得浪荡无羁。
顾臻无奈，也不知她打听了多少事。
杨念安远远便瞧见二人，一时心中纳罕，实在看不出顾姑娘会在大街上与男子公然拉扯。
“老板，来两个羊肉包子。”
秦馥微笑地看着杨念安，心中只觉师姐真是艳福不浅，这玉柱郎脸皮就跟他蒸出来的包子一样白，确实貌美。
她也不吝啬赞美，直接道：“老板生得真俏，难怪大家都叫你玉柱郎呢。”
秦馥说完又冲顾臻挤眉弄眼，那意思是在说她艳福不浅。
杨念安还没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赞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从蒸笼里拿出两个包子装好，递给他。
他与秦馥对视一瞬，便觉得这位郎君眼神炙热，明明是寡淡的脸，笑起来却如此耀眼。
杨念安不知怎地脸红起来，他匆匆看了眼秦馥，却对顾臻说：“顾姑娘好久不见，不知那日的饭菜可还合胃口，若是合得来，我可每日都送些餐食来，左右不过添双筷子的事。”
秦馥在一旁笑，替顾臻答：“呀，是你送来的呀，真好吃，我都吃光了呢，谢谢你呀。”
杨念安有些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尴尬地笑笑：“那就好，那就好。”
回去的路上，顾臻将手里的包子扔给她。
两人分道扬镳前，秦馥说：“师姐，今晚记得给我留门啊，不然我又去你邻居家那棵桃树上睡，要是惊扰他，你可别怪我。”
——
沈轻语午休起来后便收到清露的邀请，让他申时去北山子茶坊，密友吃茶小聚。
时下仕子爱夜游吃茶，北山子茶坊里有仙桥仙洞，外头又恰是东十字大街与旧曹门大街，茶肆四处林立，茶客络绎不绝，茶汤飘香，文人雅士、贩夫走卒谈笑其间。
沈轻语按时按点出门，进茶坊后被茶博士领到了小隔间里，隔间只用帘幕遮挡，清露与福灵已经在等候。
桌上摆着糕点茶汤，还有一株艳丽的桃花，邻间传来隐约的谈话声。
等他落座后，几人寒暄了一番，又见清露脸上带着隐隐愁容，两人便询问起来。
清露一脸叹了口气，小声说：“我愁的这事不是我的，而是我亲哥的。”
清露的哥哥嫁到如今开封府司录参军的府上，这是正七品的官职，且掌管京城及属县的治安司法狱讼事务，其妻主高武威严，性子虽板正木讷了些，但待夫郎也算不错。
沈轻语想不出他哥哥的婚姻生活有哪里不好。
“哥哥成亲已有三年，肚子却始终没动静，嫂子的父亲便说要让她纳侍夫，他昨日回了家中，眼睛都哭肿了。”
沈轻语张了张嘴，他想问男子到底怎么生孩子，但一想到现在这场合不太合适，只好作罢。
福灵悄声道：“可是有什么隐疾？”
清露又面露难色，犹豫半天才说：“我哥性子内敛，房中之事更是支支吾吾，他们今日谈话时我也是在窗下偷偷听到的。”他声音压得更低，“我哥说他常常想如厕，有时候一刻钟不到就想，而且每次都挺急的。”
沈轻语一听就明白了：“尿频尿急尿不尽啊。”
清露睁大眸子看着他，有些诧异：“对对对，就是这些症状，轻语你怎么知道，难道你......”
当然是听的广告语，难道还能是他有毛病？
沈轻语只好将杜大夫拉出来当借口：“我们家有位租客是大夫嘛，她是专看男科的，有时候听她提起过。”
福灵是个见多识广的，他判断道：“可能是淋症，你哥哥这种情况持续多久啦？”
“这我倒是不知，这样来看的话，我哥迟迟怀不上，或许是他患上淋症了？”
“我对医术也只是略知一二，还是得让你哥哥去看看大夫。”
清露叹气：“这便是我们全家人愁的地方了，我哥他觉得这是私隐之事，不愿就医，而且京中治理男科的男大夫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且他们更擅长接生稳胎，不一定会治疗这类疾病。”
沈轻语想到现代有网上看病，他便道：“这样，你回去再仔细问问你哥哥的症状，我回去向杜大夫咨询一下，若是行得通，也不用你哥哥出面便能开药。”
清露总算露出笑容：“这个法子好，哥哥也不用讳疾忌医了。”
三人又开始聊起这段时间的日常，说起最近在京城郎君中流行的话本册子，那当之无愧的便是《笼中月》。
沈轻语还略感惊讶，没想到这样酸酸甜甜的狗血文古代人也喜欢。
最后，两位好友将小说后面的剧情剧透给了他。
沈轻语听到剧情时已经波澜不惊，因为他已经确定书中的男女主就是柳月生跟当今太女，有一种我磕的纸片人CP在现实中竟然有原型的微妙感。
等他吃完茶回到家时已经是戌时，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但街上却热闹非凡，汴京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路过顾臻家时，他看到院门处泄出的淡淡烛光，又想起中午在会仙楼看到的那一幕。
看不出她竟有这实力出入会仙楼高档包房，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不说，还请了两个歌艺进去唱小曲儿，这种割裂感简直令他大跌眼镜。
明明之前接触到的顾臻是淡定自持，连跟男子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劲，而这样的她竟然跟一位男子在汴京著名酒楼里同进同出。
也是，这里的女人都三夫四侍，就连他娘跟同僚都时常去那有小倌的茶肆里饮茶谈事，顾臻这样的行为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沈轻语心里头还是有股淡淡的失落。
今日在外游走了一天，回到家中他囫囵洗漱后便躺下了。
听着外头仍是婴儿啼哭般的猫叫声，他竟失了眠，也不知何时坠入梦乡，迷迷糊糊间他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儿是顾臻化身饿狼扑食咬住了他的脖子，一会儿是树上那个黑衣人变成一只黑猫钻进了顾臻的怀里，一人一猫冲他呲嘴獠牙。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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