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幸福都市开启狗屎人生》阪漆

13、是谁杀死了知更鸟 · 五

　　“那边也开始了。”

　　钟晚将百叶窗帘拉开一条缝，一道火光从操场中央腾起，几乎要照亮这片夜。

　　“嘘、嘘——”班主任梅丽朝他拼命地做着噤声的手势。她如同护着幼崽的母鹰般带着剩下的学生来到教职员办公室，用员工卡锁上了门，再先后给几个学生安排好了藏身之处，自己则猫着腰守在门后，握紧了水果刀。

　　钟晚冷冷地笑了一声。守在另一侧的开门处，给手里的枪上了膛。听着走廊里的动静。窗格的月光在漆黑的屋内缓缓移动着，偶尔一闪而过的落叶将他对面的中年妇女吓得瑟瑟发抖，几乎都要拿着刀跪在地上。

　　明明如此害怕却还是要坚持保护学生，真是好老师——才怪。

　　根据之前收集的资料，梅丽庇护着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是班级里有钱有势的那一批。他方才还听见几个学生偷偷跟梅丽说，如果这次能保护得了他们，就让她评上今年的优秀教师职称。

　　一言以蔽之，钱权交易罢了。不过钟晚此刻的重心不在这些无聊的琐事，他可还要就刚刚那份死亡名单跟对面好好掰扯掰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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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械运转的咔嚓声在走廊尽头响起，梅丽吓得暗呼一声，将手里的水果刀摔在了地上。

　　只在叮咚响起的刹那，红外镭射光便从走廊直扫而来，眨眼的瞬间就击溃了大半面墙壁。碎砖断瓦哗啦啦从天花板落下，扬起的尘埃混杂着男女的尖叫惊呼遮天蔽日。钟晚只来得及护住离他最近的梅丽，纵然不远处的惨叫此起彼伏，他也束手无策。

　　坍塌稳定下来的时候，走廊上的大灯被倏忽打开。惨白的灯光坠入满目疮痍的断壁残垣，照亮了大片砖瓦缝隙里散落的人体断肢，暗色的血液沿着地砖的缝隙里渗出，密密麻麻如树状图般蔓延得满地。

　　“啊……啊……！！！！！”梅丽崩溃地手脚并用朝坍塌的墙壁爬去，奋力地抛开泥土，试图找到幸存的学生。

　　“不能死啊，你不能死啊……”她状如疯魔般口中念念有词，“是你让我帮你作弊的，不关我的事啊，不能死无对证啊……”

　　嗯——钟晚看着她臃肿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听起来这位老师跟森文的死似乎也有关联。他一跃而上残缺的半墙，支颐看着监视机器人举着炮筒慢慢靠近梅丽。

　　“你不阻止我吗？”机器人忽然放下炮筒，脚底的轮盘转了个向。

　　“现在我暂时对森文的事情比较感兴趣。”钟晚上上下下扫视着它，“麻雀是这位见利忘义的老师？”

　　“我也想知道呢，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们来好好地审判一下。”对面的声音染上了笑意，手中的炮筒换成了一杆标枪，轻轻巧巧地挑起了梅丽的后衣领。

　　“啊！啊啊啊啊——！！”中年女性扑腾着离地的双脚，刺耳的尖叫充斥着耳膜，钟晚不得不捂起耳朵，而暮暮也显然受不了，另一手的炮口直冲着她的面门，惊恐到极致的女人将尖叫硬生生地憋在了喉咙口，短小的四肢无力地颤抖着。

　　“说说喵，对着暮暮直播间的所有观众好好说说喵～”那边的人似乎情绪高涨。

　　“我没有杀了他、我没有杀了他……”梅丽脸色苍白，疯狂地摇着头。

　　“哦——？”机器人上方的摄像头闪烁着的红灯映在她眉心，仿佛枪口瞄准镜的红点。

　　“是……是他太脆弱了！只不过是被拿掉保送的名额罢了！”梅丽双目涨红，陷入了惊恐到极致后失去理智的口不择言，“而且也不是凭空拿掉他的名额，他早恋被举报了！我、我、我……就是跟别的同学合作一下，悄悄趁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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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幸福都市内，考学升学也是由世界树的评价绩点决定的。世界树认为优秀的人除了成绩本身，素质考核也很重要，其中就包括遵守纪律。

　　早恋这种违反规定的事情可大可小，但若是捅到了明面上，确实会根据程度严重与否扣除一定的分数。到了影响保送名额的程度，听起来应该是扣得很严重了。而森文现在已经高三，再挣回绩点的机会也没有了。

　　“你们凭什么认定他早恋呢？就凭着那些假造的聊天记录？”

　　“……”梅丽愣了愣，“你怎么知道聊天记录是假造的？”

　　“你觉得呢？”

　　梅丽哑然地张了张嘴，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她脑容量能承载的极限。

　　“那么那边的警备员小哥是怎么想的呢？”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机器人的脑袋瞬间炸开半边，内里复杂的线路板弹了出来，断裂的电线滋滋地冒着火光。

　　“我有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推断。”钟晚从残垣上轻巧地跳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它，“而且大概知道我姐那边是什么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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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机里爆炸炮火不歇，惨叫连连，即使不看直播画面，也足以想象那边该是如何的人间炼狱。

　　晏将车停在路边，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时间过去了十五分钟，导航地图上宾馆的标点也排查了大半，但杀戮进行到现在找到森文的父母也无事于补，在找到森文真正的死因之前，他们连与对面谈判的资本都没有。

　　他一拳锤在方向盘上，手腕震痛。

　　他们甚至查不出对方是如何、在哪里将画面直播，并且还屏蔽了世界树的干扰——说到底，一个小小的网络虚拟主播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移动终端此刻再次响起。

　　“晏，”燕照雪的声音异常沉重，“上头终于开始决定要切断直播，但世界树系统已经瘫痪了，他们现在在全力抢修。”

　　“系统瘫痪？！”晏提高了音调，“这是一个主播能做到的事情？”

　　“即便是天才黑客也很难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骇进系统，”燕照雪顿了顿，“除非他有内部密钥。”

　　是啊，无论是威胁的内部邮件、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瘫痪的系统，无一不指向内部信息泄漏的可能性。

　　晏意识到他语气沉重的原因了，“有内鬼。”

　　“而且原来的网络实名制系统也失效了，突然之间出现了很多查不明根源的匿名账号在对当事者进行网络暴力、并且辱骂系统。”

　　晏打开直播间的弹幕，不堪入目的污秽词语遍地开花。也许他们的本意是在为森文所受的不公待遇声讨，但重心和火力已经不知不觉地偏向世界树的管理不力、励志要逆反推翻整个系统。

　　“……嗯？”

　　直播间的画面切成三等分，分别直播着三边的情况。中间的屏幕里正到梅丽哆哆嗦嗦说着保送名额的时候，晏将与燕照雪的通话切到小档，接入了系统中。

　　“是有这么回事。”燕照雪隔着听筒说，“森文从高一开始成绩一直很好，还加入了音乐社团。从绩点来看能保送到附近最好的大学，但是就在两个月前因为被举报早恋而剥夺了保送名额。”

　　举报的证据都备份在系统内部。晏很快调到了资料，是一段约对方去宾馆的对话，从程度上来说确实是比较严重的一档，世界树给出的惩罚力度并无不妥。但对话明显掐头去尾，也许还经过了比较高超的技术处理。

　　“……其实我在猜，”晏摸了摸下巴，“森文最近不是一直跟着家人住在宾馆里吗，也许他只是想约朋友来家里玩。”

　　“不排除这个情况，只是提交证据的当事者……”他话音未落，直播间里又忽然响起巨大的爆炸声，三分的屏幕又黑屏了一块，只剩□□育馆那一处的满屏火光。

　　“钟晚！”听筒里传来燕照雪的大喝，随即跟着桌椅倾倒的狼藉声响。

　　晏烦躁地抓着头发，车窗忽然被敲了敲。一个年轻的巡逻员隔着车窗朝他敬礼，他想起之前嘱咐过这一带的巡逻员如果找到关于森文的消息要联络他。

　　“晏副队，”年轻人语气里难掩激动，“有自称是森文父母的中年夫妇找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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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

　　贺今用尽全身力气拉住要冲向火场的少女，拦腰把她直接打包扛到体育馆最深处的体操垫后面。杏蜷缩成一团抽泣着，哭得好像要昏死过去。

　　希泽用一桶机油和打火机在操场上点起了火，正是春天，满地杂草茂盛之时，火焰瞬间弥漫了整片操场，将他本人连同机器人的身影都吞噬殆尽，痛苦的嚎叫隐隐约约从火浪里传来，却也很快如同插曲一般消失在夜幕中。

　　贺今将体操垫拉开一个缝隙，人形很快被火焰吞没得只剩残影，空旷的体育馆四面八方回荡着似有似无的抽泣声，大概是希泽带的那些小弟们。

　　正在这时，第二份的死亡名单发布了。钟晚那边依然全军覆没。

　　“全死了，全死了，全死了……”杏将头深深埋入膝盖中，入魔一般反反复复念叨着，“都怪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你知道什么吗？”贺今将她拉进怀里小声问。

　　杏只是重复地摇着头。

　　贺今叹了口气，远远听见什么咯咯哒哒的机械声响。隐隐绰绰的火光中渐渐显出一个清晰的影子，体育馆内惊呼和哭泣此起彼伏，贺今呆在最里面看不太清，于是她摸出单片眼镜戴上，调用了最基础的放大功能。

　　——显然具备防火机能的机器人扛着一具不成人形的焦黑尸体游走过窗下。随后一炮轰开了铁栅栏的大门，宣告着希泽孤注一掷的自焚式袭击彻底失败。

　　有不堪压力的学生拿着棍棒、铅球冲了出去，也有人抽走体操垫启动那些幼稚的陷阱，他们如同飞蛾扑火般涌向那罪恶的源头，却在眨眼间被炮火轰得残缺不堪，甚至来不及闭上眼安息。

　　“看到了吗希泽，”机器人发出近乎疯狂的笑声，在一滩滩血泊面前举起那具焦黑的尸体，“你一点用都没有，你谁都保护不了！”

　　“连尸体都不放过，简直像是森文的冤魂在报仇，”贺今抱着瑟瑟发抖的杏，捂住了她的眼睛小声嘀咕，“森文怎么死的啊，怨气这么重……”

　　“森文没有死。”怀里的少女忽然开口。

　　“嗯？”

　　“森文没有死。”杏拉下了她的手，眼里闪烁着泪光，“他就是暮暮。”

　　“哈……？？？”

　　“他是暮暮背后的，中之人。”杏坚定地重复。

　　但贺今此时此刻没时间纠结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听见炮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隔着体操垫对准了自己的后脑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