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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彭义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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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岛之上的阴霾终于散去,远处海平面渐渐发白,太阳就要升起,为这座小岛照亮每一寸土地。
“还好箭头没毒,要不我可就见不到你了,怎么,在都城待久了身上本事退了这么些,这是要去做文官了?”彭家岭帮意且上好药,又不怀好意在伤口旁拍了下,那头抽痛的嘶嘶声立刻就传过来。
“还不都是因为你,来得这样慢!”意且边嗔怪他边穿回衣服。
这位正是时任彭义军都虞候的彭家岭,在接到洪参事带来的书信后,他立刻调拨一队人马日夜兼程,从福州驾船北上赶往劝州,本来一路顺利,只是带路的洪参事不知离岛方位,要不是乡兵们放的山火,他们根本找不到这座小岛。
家岭为人豪爽,几年前随父亲接召入都认识了金意且,二人年纪相当,又都是武将之后,不免生出同好之意,因此遇到危险意且头一个就想到了他。
原先那位教头都保连带一众乡兵正被人捆了放在一处,他们都是些战力弱微的杂牌军队,遇到骁勇的彭义军几乎瞬间就被擒住,只是那都保拼命抵抗,最后也被彭家岭击伤,束手就擒。
说明前因后果,家岭恨不得将那帮乡兵放火烧死,等百姓们被救上来后,清点人数尽已死去大半,余下的人终于喜极而泣,可也不免为那些惨死的扼腕叹息。
洪参事见到林通判背着姐夫上崖,他赶紧上前帮扶,摸到姐夫的手,不仅浑身冰凉,脉搏更是有一下没一下的,他瞬间失去主意,焦急地跑去意且面前,为今之计还得速速将秦大人送到医馆才是。
留下一波人押解乡兵,家岭另带一波人往劝州城中赶,虽然解决了燃眉之急,但这帮人身上还染着疫病,只能在城外先设置一处集中救治点,余下等疫病被完全消除再议。
百姓分两波离开,第一批是像秦大人这样需要紧急医治的,码头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虽然情急也需要家岭和意且陪同前往,临行前意且望住站在崖边的玉雪芝,那几个孩子已经全被救了上来,此刻都围在她的身边木然看着外边来来往往的人。
目光对上那一刻,雪芝张了张嘴,她没发出声音,口型却被意且看在眼里:“小心伤口。”
意且心中一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头也不回赶上队伍。
不愧是正规军,大船泊在码头,那边早已被彭义军整个接收,先前驻守的乡兵,包括州府的小吏,被统一抓捕押在仓库,直到搭船站在码头的土地上,那帮脱困的百姓才真正相信自己已经逃脱升天,离开那个噩梦一般的小岛。
再往前行一段路,却见陆知州领着一帮人正焦急等待,远远认出金意且,陆知州赶紧小跑上前相迎,还没来到近前突然扑通跪倒在地,家岭最讨厌这般虚伪做作,正要吩咐手下将他打出去,意且赶忙拦住。
“下官惶恐,想不到那严真喜竟如此嚣张,私通乡兵意图滥杀无辜,下官得了信立刻便赶过来,大人受惊了!”他将头深深埋在黄泥土之中,可一番话只是将自己责任全撇干净,尽数落在严府头上。
想不到?倘不说调动乡兵与你有关,单是被捉的府衙小吏就能叫你脱不开身!罢了罢了,医治安抚还得用到这个人,如今还是不要撕破脸皮比较好。这么想着意且上前将他扶起,又说了些敲打的话,陆知州抹抹额上的汗,小心陪着笑脸。
“下官早就在城外觅了处地方准备安置患病百姓,就连大夫、郎中也安排妥当,只是严真喜将人全部赶到离岛,这才搁置下来。”原来陆知州身后那一拨都是城里开设医馆的郎中,在他的授意下,几人纷纷上前查看伤情。
就这么在他的引路下,来到城外望马亭,意且记得,他和雪芝秘密进城曾经经过这里,那时候可没有如今这番布置,只见亭旁搭设几处防风帐篷,虽是临时安置,用料却下了一番功夫,被褥枕头也是簇新柔软,亭子当中架设几处煎药点,一筐筐竹编篮子里,放满了治疗所需的风干药材。
这个老狐狸,府衙小吏都被逮了,也不知从哪儿找的人手布置得这样好。
洪参事赶紧将姐夫放到帐篷中,其他人也跟着他一一效仿,大夫瞬间忙活开来,七手八脚诊脉检查,陆知州又叫来身后小厮,命他去城里采买食物送到这里,见意且和家岭没有进程的意思,他又特地叮嘱去永香楼订桌海鲜宴送过来。
林通判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吃了几个馒头慢慢恢复了体力,他身子本就健壮,休息半晌竟跟个没事人一般,意且将他拉到一边:“临崖,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如今虽然脱困,但泉州还离不了武力镇压,彭义军长久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我想请你带着我的腰牌,将钦州乡兵调些过来。”
林通判也明白其中干系,他点点头接过木牌,又对着意且说道:“你放心,旁的我不清楚,钦州军中我还有些人脉,但凡和姓严的有些掰扯,我都清楚,务必筛一遍带过来。”见他明白自己意思,意且放下心来目送他离开。
第二波岛民陆陆续续也赶过来,只是人群中并没有玉雪芝的身影,看见孩子们被一名兵丁接回,意且赶紧迎上去,他语气焦急,上前便问雪芝下落。
“那位姑娘啊?她说她还有些事,叫我带着孩子先过来,等事情忙完了她就回来汇合。”兵丁回答完便自顾自朝着人群走去,意且瞬间手脚冰凉,他望着进城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严真喜终于在不安中度过一整天,同昨日的挥斥方遒不同,从今早起劝州城就如死水一般宁静,传不来一丝消息,好不容易熬到入夜,仍是没有半点消息。
“叫严棕过来!”他打发小厮,去唤管家,希望对方能给他带回些什么。
好一会严棕才敲开书房的门,刚屏退小厮,他就带来了不好的消息:“老爷,事情怕是不成了。”原来陆知州身边一人早被严府买通,下午企图寻找机会赶回城内报信,只是身边总跟着几个兵丁,好不容易溜出来已是傍晚。
那严棕知晓如今状况,赶紧在府中上下布置,忙乎了好一阵才去到书房回禀老爷:“小的刚得了消息,就让人将书信送到瞭都许太师手上,另外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大人我也打点布置了。”
严真喜听了消息,内心焦躁反而降了下来,多年的官场浮沉让他明白,所有事情都有转机,怕只怕摸不清真实状况罢了。就算乡兵被俘,陆知州叛变,但这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他只不过是个致仕的旧官员,哪里就能在劝州城中呼风唤雨。
况且自己在瞭都经营多年,许太师那一帮子也断没有舍弃我的道理!
想到这里他反而淡定许多,对着严棕吩咐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我是调动乡兵,但彭义军也不该在劝州城出现,如今他们不敢上门拿我,就是忌惮我背后的势力,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主仆间又秘密商量了一会,殊不知书房堂内,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坐在案上的严真喜,那眸子说不上的狠厉,在屋外忽闪的烛光下,几人穿着黑衣在堂内小心翼翼四处摸索,生怕惊动堂外交谈之人。
终于,在书桌后头摸出个藏于墙内的木头盒子,打开后是几封书信,几人聚在一处光是看见书信上的人名就知道自己找对了,他们不再逗留拍了拍望风的那个就一一翻出屋子,消失在夜色当中。
只是那个望风的始终没有离开,站了一会她突然向着怀中掏去,那是玉雪芝在码头曾经使用过的吹箭箭筒,她的腰间还坠着装满短尾箭矢的布袋,雪芝脑中一片空白,眼前这个滔滔不绝的严真喜,曾经与她夫家十分交好,却也是造成她家家破人亡的第一人。
理智一波波冲击她的神经,可那只握住箭筒的手又不自觉攥紧几分,直到疼痛重开茫然的大门,理智的洪水终于重新占据高地,她憋得满脸通红终于将怒气完全卸去,隐隐间有些头晕目眩,雪芝终于将双眼移开,深呼吸几下后也翻出了屋。
严府似乎被人团团围住,见几名黑衣人从府中跑出,那些隐在黑暗中的探子瞬间便跟了上来,岂料这些人个个身怀本领,跟了一会便被甩开,只好悻悻回到严府周围继续蹲点,也就在无人看守的时间段,雪芝顺利逃脱严府,隐于黑暗当中。
她依照来时路成功出了城,在林子里转了好半天,远远听见一声呼啸,知道是主人正在召唤自己,于是加快脚步,忍着刚刚的眩晕朝声音方向跑去。
那是一株参天古树下,高大男子头戴面具背手而站,不一会从四面八方聚来7、8个黑衣人,通通跪首侍立,雪芝是最后一位,见她归位,那人终于回过头来,只见那脸上面具竟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两只粗角斜立向上,双目圆瞪,利齿眦出一直延伸到男子锁骨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