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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rip tina turn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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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那个时候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成黑户了。
读书的时候,我没有考下任何证书,毕业以后勉勉强强挤在8平的出租房里过活。
这样的人生本来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道胖子是不是能比瘦子多饿几天,连语言都没办法沟通的日本,我真的想不到任何方法再回到平庸的日常。
垃圾桶、醉汉、大大小小的霓虹灯招牌。看起来和动漫里的歌舞伎町附近差不多,橱窗里的人影像一只水桶。
连夜店都混不进去啊。
我蜷缩在幽暗的墙角试图入眠,另一头一群黑衣人挤在一起低声交谈,不见动静。呼啦啦的冷风从他们脚下卷走哗啦啦的打印纸。
纸啪嗒一下拍在我脸上,我才开始想是不是我的信息也会印在这上面。
“老大,这里还有个人。”
“干掉他。”
“等等!请让我加入你们,我可以任何事情,我想活着!”
这大抵是我除了考试作文以外唯一的英文造句了,手里捏着的废纸有些软踏踏的。我看着这几个逆光的黑衣人的鞋子,等待上帝的回复。
当我感觉眼前一黑时,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活下来了啊……
白晃晃的墙壁,刺眼的白光,消毒水,医生,警察。仿佛我的人生点进了另一条支线。
“女士,你好,我们这里有一起案件需要您配合一下。”
“女士,女士……”
我看着他们扭曲的嘴开开合合,声音像是滚进了隧道,越来越无法辨认。
晕眩持续了很久,一度让我想起我做脑部ct那种恐怖的隧道穿梭感。人声渐渐隐没,我终于意识到我得说点什么。
被杀什么的……
眼前晃动的画面像是透过屏幕在移动,我咬着牙抽走了医生的文件夹,画上国旗。
警员们的声音还是绕着我的头转,终于,他们开始意识到我听不懂日语。我被拘留在医院,好吃好喝,生活无忧。
一时间流浪街头,食不果腹的经历又变得不真实起来。
吊瓶里挂的水逐渐减少,那几个黑衣人的身影又出现在我脑袋里。怎么也不能安心。
“你好,女士。我是警方找来的翻译,太田启。”
“嗯……太田先生您好。”盯着窗外,使我感到安全。“有什么事吗?”
胖胖的男人笑了笑,自行抽了把椅子坐在我床前。打开事先准备好的文件,左手撑在大腿上,开始逐条询问我。
名字啊,怎么到的日本,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盯着窗外一直重复着呢喃着“不知道”。
不要说这是什么无聊的老招数,说到底只要实用就够了。
我这样暗自想着,应付着,也不过是想等那几个黑衣人。警察是按规矩来办事的,但危险份子不会。
“女士,虽然对于你的境况我感到很同情,但是就案发现场留下的证据来看,您很可能于此相关。如果您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及时告诉我们,您也不用被限制在警局。”
“好的。我会尽量配合的。不过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
我脑子里仿佛出现了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梦见过。环顾四周,我竟然住在独立的房间里。
也许是为了更好的管控我也说不一定。
我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可是忘掉的部分也说不上是重要的。翻译先生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到我的房间。
这难免让我怀疑自己被遗忘了。
胃里空荡荡的,灼烧感爬上胸腔。我开始犹豫是忍一忍还是找护士问问食物的问题。
咚咚咚……
“春原小姐,打扰了。”
一位年轻女性走了进来,我注视了她半天。终于肯定自己不认识她,转而等待她向我展露更多的信息。
她轻轻的和上门,向我露出一个青涩的微笑。“我是宫野明美,之前我们工作上见过一次。啊!抱歉我忘记你听不懂日语了。”
这是个温柔的女孩。
静静地等待她做出其他的动作。
心底像有只拆家的哈士奇一样强烈拒绝这个称呼,这不是我的名字那我的名字又是什么呢。春原青子是顶替了这个世界的人,还是虚假的外壳呢?
她从包里拿出一本巴掌大的手账,停在了中间的某一页。“我…我?”
她清亮的声线用一种奇怪的语调开始尝试,似乎是练习过,但是时间不太长。大抵也是临时准备的。
我拍拍她的手背,凝视着她的双眸。
女孩有些羞涩的移开眼,笑着。
断断续续的像我叙述自己的身份和我的工作安排。我是理解日本九十年代的内卷的,但是让一个不会日语的人马上从医院爬回工作岗位未免有些太丑恶了些。
“我会帮助你的。”
看着这个女孩,我陷入了沉默。
我是一个独行侠。
这是否是我掩盖在假象上的一层纱幔呢?
“一定要现在去完成吗,把脑袋里的东西打成报告而已。”
是的,工作就是汇报工作。可是我既没有保险证,也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日资企业工作。就算是现在想写报告也是不可能的事。
“我需要电脑,手写也不是不可以。就怕没人看得懂。”
“可是,现在警察恐怕还不能允许来电脑进来。春原小姐你就将就一下把报告写了吧。”
看着面带苦涩的女孩我突然有了些真实感,被工作左右为难的真实感。但我也不可能答应她,毕竟社会上多是你死我亡的事。
距离宫野明美无工而返已经过去了整整3天,不单单是案子结束,便宜工作也没有一点消息。
相反,我的账单都由随身携带的黑卡处理。
我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自己了。
几天下来什么也没想不到,还被医院放生了。
我拎着自己的包,坐在了医院的长椅上。心想春天真好,凉爽、没有蚊虫以及充满生机。睁开眼却看到那天要灭我口的银发男人。
给我了一个塑料袋。
打开居然是来自海对面的大头娃牛奶。
顺着呛人的烟草味望过去,对方面无表情的坐在我旁边。
“高兴了就赶快把工作汇报了。”
“啊——”
“哼,我不管你是发什么疯。总之快点把工作完成。我相信你不会想要我亲自守着你做吧。”
烟灰抖落在草地上,我突然想起之前的宫野小姐给我留过她的联系方式。都是一个公司的,多少应该知道的吧。
“算了,你自己按时把事情处理好。”
“哦哦,好的,慢走。”
捧着易拉罐,在黑色风衣上恍若浮动着微不可察的灵感。
“喂,你好。是宫野小姐吗?我有些事想问你,啊对对。啊,嗯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相比起亲切的宫野小姐,投喂先生与我更相熟。可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和这种气场强大的男性沟通,更不要说打听关于自己的一切了。
红色的易拉罐在我手中握得暖暖的,也说明不了我全部的过去。工作报告什么的,应该就和周记论文之类的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