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愿回忆如夏日星空浩瀚 ...
-
“再过一些时日就是泳装活动了吧，Master。贝壳的储量还足够吗？”
“为什么突然提这茬啊村正先生您是魔鬼吗？！”
“不老夫也不是什么魔鬼……”
“我才不相信！除非您让渡边纲先生砍一刀看有没有特攻！”
“…………”
夏季才开了个头，藤丸立香就被迫意识到新一轮清空贝壳库存的炎热地狱即将袭来。圣诞节可以少过，泳装却是不能不穿——每年盛夏都有新加入这道□□的从者们成群结队进入鹤小姐工房，再然后就是雪片般的贝壳订单纷纷扬扬飞向迦勒底御主的终端，势要让人类少年提前感受一下七月不该有的透心凉。
“综上所述，白纸化地球的探索任务暂时改变地点。”
坐在My Room的床上，立香划动终端，“明天开始前往夏威夷。可以吧，查理？”
“噢！不用再在赌场殴打老虎机了嘛？”靠在桌旁的白银剑士可能也腻了挺久，闻言开心地点点头，“没问题！就当是提前熟悉行程，到了正经的泳装活动当天就可以不必费神，好好享受啦。”
探索任务难度不算小，且每天都不得耽搁，为了搜集宝贵的星光之砂。根据小达芬奇发来的情报，查理也是最适合陪他去这处地点的从者。立香准备出发的时候，正巧美狄亚抱着毒蛇一艺的礼装来探望，见到少年将南国泳装打进行囊，她四指掩口，笑得像个年轻了十岁的少女。
“玩得开心Master。夏威夷可是个好地方喔。”
“……谢谢？”
又不是第一次去夏威夷，曾经疯狂赶稿的回忆没制造出心理阴影就已经很不错——藤丸立香并不能看懂，魔女那种打量人生赢家的眼神。
*
夜晚的威基基海滩的确相当美丽。
星斗漫天，海风清凉。除去满地寄居蟹和斩首鸡，加上鸡尾酒、水果拼盘和冰镇饮料，以及松软细腻的沙子，多少炎夏酷暑都在浪涛声中散得无影无踪。立香蹲在沙滩上，自月光朦胧下的灰白色中细细滤出苍蓝点点，盛入容器。
“还真像淘金一样了……”少年拍拍手上沾的沙粒，坐下来稍事休息。
“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反而是在真金的碎片里拣沙子呢！”
身后传来明亮爽朗的声音。查理曼的金属靴踩在沙子上发出轻柔的沙沙声，他走到立香身旁坐下，同时塞给他扫荡海滩收缴来的战利品：“来～你是要这个吧，Master？”
“嗯，多谢了，查理。”立香接过棱刺尖锐然而螺口温润的贝壳。得是这样坚硬又锋芒毕露，才会成为寄居蟹们的一方庇佑，同它们度过无数潮起潮落的岁月。立香笑着将贝壳举到耳边：“查理有听过它的声音吗？据说里面能传来太古时代的潮声呢。”
“哦？！”查理曼眼神发亮，马上好奇凑近，“真的吗？让我也听一下！”
他没有接过贝壳，只是顺势贴到几乎和立香侧脸相触的距离。两个男孩子专注地头碰头聆听，在海浪扑上岸的沉闷背景音中，小小的螺内气流舞振，耳畔恍若飘起沧海桑田空灵幽深的叹息，从辽远的彼方，古老的时代，被不曾停歇的海风承托，徐徐送到此处。
人类诞生之前，天与海便始终如是。也只有对其怀抱敬畏之心的平凡人们，才能在直面它们时由衷地自觉渺小，为之慨叹。
“好厉害啊……”查理曼低低的声音随吐息掠过，生怕盖过了追忆的涛声，“确实有种能让人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的感觉。”
“……嗯。”
注意力一落到对方身上就没法再拉回来，少年慢慢地滑动喉结，尽量不发出声响。某种奇妙的磁力在拉近的距离内牵扯他们，只要还在听，两人就会紧挨，而他一离远想必查理曼也会自然撤开。潮声不是歌曲，没有停止的时候，他不知何时该结束，又隐约希望别这么快结束。
“Master也会想起以前的事吗？”骑士微微偏了偏头，这动作几乎蹭上他的颧骨了。立香紧张地绷了下身体，脸有些热，不敢正视那双夜色下苍蓝深邃的眼。
“会啊。比如说……”
也变得只能回忆起这家伙的事情了。少年御主一字一句细数——特异点监牢相识的缘份，指引查理曼受他召唤来到迦勒底；北极乐园协助YARIO担任讨伐树木系敌人，他为勤恳工作的三队长带去慰劳品；妖精骑士杯第二关门，首次出阵紧张刺激竞技比赛，让他挑战得寻死觅活痛并快乐着；异界森林的树屋群落里，两人兴奋地到处串门，观赏视野各异的风景与巧夺天工的雕刻；以及，还有——
不久前那场难忘的夏日祭典。
彼时靠在吧台前，他们也离得像现在这样近。一贯亲近而分寸刚好的距离感仿佛不经意地消失，查理曼显得格外主动；立香全程被他牵着节奏走，匆匆忙忙离开了酒吧，吵吵闹闹混入了十二勇士所在的啤酒节会场，再陪着他们的王收拾醉了一地的笨蛋们，给四仰八叉的裸兰（没错字）套上人字拖。少年几次不经意抬手去扶挂在脑袋上的面具，却总不敢将它滑下来戴上。
……面具毕竟是查理的脸。
扣在自己脸上的话，嘴唇是不是会从内侧贴上对方嘴的位置。
毕竟俩人面相那么像。……五官的位置一定，会和想象得那样很契合。
别人大概根本不会有所意识，八成还会开一出“你们俩的话御主就算戴了也和没戴一样吧”的玩笑。浮想联翩的只他一人，就像那个坏心眼的骑士调侃他的脸红会否是怦然心跳的信号，他哑口无言反驳不能。
直至现在，立香偷窥着贝壳另一侧的年轻骑士，也还是听得到胸口骚乱的鼓动。
——我喜欢你。
那是古昔的潮汐之歌都掩不去的呓语。
*
夜色愈深，海浪上涌得极快。趁天黑跑出来骚扰游客的茨木童子被巡逻的主从二人适当教训，乖乖归巢。立香将盛着冰蓝色星砂的瓶子装好，与查理曼并肩走向度假酒店。夏季结束前他们的套房都将以长租形式确保，每一个夜晚在此度过，12小时后御主精力恢复，再返回迦勒底继续日间的任务。
是以被称为常夏的休憩。
“好帅啊这个观景阳台，超大！从这里看海的视野真是最棒的！对了，想喝点什么吗，立香？可以让客房服务送上来哦。”
高档套间对国王陛下而言本不是稀罕物事，查理曼还是饶有兴趣地仔细兜了一圈，表示很中意。他歪头研究床边的各种呼叫按钮，对立香扬声问道。
“黑咖啡……”
赶稿人的条件反射差点苏醒，立香赶紧改口，“不用了，查理。这次我带了喝的东西。”他拉开行李包，捧出注满蓝紫色晶莹液体的琉璃茶壶。
——搜集星光之砂的行动，完毕后自然要以观星茶壶的饮品犒劳才合称。少年御主用表面合理的借口说服自己，怀揣小小的私心将它们全部打包带来，并不嫌沉重压肩。他和查理曼在露台上的铁艺户外桌旁就坐，品尝壶中变幻莫测的味道。
“嗯～～好喝！”骑士连连好评，“总觉得有种葡萄汽水的感觉！”
“这个东西据说能适应各种从者的喜好，”立香拿起茶壶，端详魔术药剂一般的饮品，“虽说还是不含酒精，或许没有你先前在酒吧时喝得那样爽快……”
“那个时候的酒是因为和你喝才那么美味的。”查理曼张口就是一发让他心神荡漾的直球，“而且这东西本来就是稀有品吧？专程拿来招待我多谢你啦，Master。是你准备的，就更好喝啦。”
立香抿嘴笑笑，侧头托腮掩盖面颊上浮起的微红色。查理真厉害，他想。一模一样的想法，自己就完全没有办法诉诸于口。他抬手拨弄手环上的系统，调出金型强化（Class Score）的投影。
职介，Saber。
悬浮在空中，交叠轮转的天文图光华灵动，连接其间弧线的群星已经点亮泰半，恒久长明，化作所有剑之英灵的『回路』，为他们输送聚砂成海的力量。
新机能开启以来，迦勒底御主一天也未曾懈怠过。宇宙无际，每天陨落成砂的星辰不计其数，余烬却再没有悬挂长空时悠久的生命力，不出三日便彻底化为凡土。过期不候，才这般珍贵。
“你真的很努力。”查理曼出神地注目闪耀不灭的星辉，“一想到它全部完成的时候会是多壮观的样子，我都期待得睡不着啦！……啊，话说Servant是不用睡觉的来着，这种小事就别在意了！”
“查理不也一直在陪着我做这些事。”立香的眼中也满怀期许，“在遭遇接下来的强敌之前，我希望你能更强。听起来会太功利了吗？”
“怎么会。既然是国王陛下，那当然得是最强的。”圣骑士帝将目光落回他身上，“而且，强欲不是坏事。因为想要见识更多，得到更多，人才会靠着这一股劲头去冒险。Servant也只有磨练更强的力量，才能保护自己最想保护的人。”
搭在桌面的右手探过去，覆上立香的手背。
“你的这一点，我可是很喜欢的。就是要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向更帅气的道路前进嘛！”
“……只有这一点吗？”
观星茶壶的饮料或许真有什么魔力。当立香意识到他情不自禁地溜出了什么奇怪的问话，想打岔糊弄过去已然来不及了。查理曼愣住的时间半秒都没有，随即就眸光一闪压低眉梢，拉近到连气息都足以侵略他的距离。
“不愧是我的Master，马上就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了？那就让我来仔细告诉你——你的那些最帅气的、我最喜欢的地方吧。”
*
……然后藤丸立香就捂着脸耻得冒烟地听了他家骑士长达数十分钟口若悬河的夸夸。
指挥作战之类的大事还算能够安心接受，吃饭会吃干净这种细枝末节也值得以帅气标榜吗？毫不客观，没有依据，莫如说简直是盲目乱灌迷魂汤，偏颇独断到一言堂的地步了吧？！
“当然很帅啦！那种看似悠闲，实际上一丝不苟地将所有食物扫荡干净的认真和从容……嗯，很帅气！”查理曼居然再度肯定一番，立香失语地整个人趴到桌上，躲避对方真诚至极的注视。——设身处地，这下他算是明白为什么玛修和呼延灼有时候会被自己吹得晕过去。他自觉承担不起那样全方位连头发丝都帅的赞赏，但查理有多重视自己，倒是确凿无疑地接收到了。
海风清寒沁体，铁艺桌面冰凉，他周身的热度却迟迟散不下去。繁星于高空俯瞰，诙谐地互相使眼色，看这世界上最后的人类，仍然年轻，仍然在喜不自胜与羞怯难安的维谷动摇不已。
“怎么啦，立香？”查理曼像个偷看同桌是不是趴桌在哭的调皮男生，猫到他正面笑眼眯眯，“害羞了？让你不自在了？对不起嘛。毕竟要把你帅气的部分都说出来，就是得花这么多时间的！”
而能够接二连三冒出来这么多值得夸的事，也说明他的脑海中铭刻了相应的，海量的关于立香的记忆。少年缓缓抬头，蓝调的瞳孔里带点不知所措：“我只是没想到，查理会记得这么细致。”
“来到迦勒底以后遇到的都是开心的事，我当然会尽力记住，全都带回英灵座去。”查理曼也跟着抬起头，“这之中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你的事了，Master。就算别的会有记不清的地方，唯独关于你的记忆我可是一片都不会遗落的！”
“那我真的也会非常开心。”
如果记忆对查理是这么宝贵的东西，那不论多少他都愿意陪对方一起描摹。立香微笑坐直，“就趁着这个夏天，在夏威夷留下更多回忆吧。有传闻说，在这里什么都学得会呢。”
至于未来发生的某些事件中这男孩真就考下了驾照以证明此并非传言则是另一个故事了。
“好啊！听起来不错！”冒险者骑士积极表态，下一秒又晃晃脑袋，用手指轻轻推开喝空的观星茶壶。俯身过来似要耳语地靠近年轻御主的鬓边。
“不过，我现在最想制造的回忆还不是那些。要不要猜猜是什么，立香？”
“……。”
很好猜，甚至不必猜。蓝紫色饮品的甜蜜味道还留在彼此之间，那是比酒精还足以催化『什么』的魔力。
盛夏星空灿烂。正值松弛轻快的美好假日。那双仿佛自带月下之海的清澈蓝眸近在眉睫，实在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只欠那心动不如的行动。立香紧张地抿住嘴，双手在膝盖上下意识攥拳，将眼睛闭起。
于是蜻蜓点水的轻啄，比海风还温柔地落在唇上。
他知道自己没猜错。
群星璀璨的记忆里最明亮的，当然是代表初吻的那一颗。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愿回忆如夏日星空浩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