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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谢滔在赏春园中消磨半日时光,我终于想出了要去的地方。
“我要去一趟青云山的无量宗。”
谢滔斜倚在床榻上,正在玩我的一缕发丝,闻言道:“你去无量宗干什么?你想出家当和尚?”
我拢了拢头发,坦然自若地说:“去焚香礼佛,祈求平安喜乐。”
谢滔轻嗤一声,显然不以为然。
不过他还是要陪我一起去,并且给自己施了个法术,掩盖住他身上魔的气息。
无量宗坐落在人界与修仙界交接处的青云山,里面的大师与和尚个个修为高深,又兼具慈悲心怀,常常下山到人界驱除妖魔,普度众生,与我们这些只顾着自己仙途的人是大大不同的。
无量宗有一座自在殿,开放给各界人士烧香礼佛,我与谢滔随着人流进去,在一众喃喃求佛声中,抬头望向殿中央的十二座正佛金身。
谢滔一直站在我身边,看着我焚香跪拜后,问:“现在可以回去了?”
哪有那么快。
想见的人还没见着呢,我心想。
“还没求签呢。”我一边道,一边去佛像底下的小沙弥手上,用香火钱换来了一支木签。
求签时我心中默念一件事,赶忙去看签文。
“自观相见好容仪,谁想中间一点非。不是婚姻休作对,不如撤手且由伊。”
我虽读书不多,但也能看出来这不是个好签,一时间有些沮丧。
谢滔凑过来看了看,很轻地笑了一声,说:“你求了和谁的姻缘?”
少男心事被他戳破,我恼羞成怒:“反正不是你。”
谢滔的笑容淡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扭开头不看他,拿着签去找小沙弥,问道:“能请大师解签么?”
小沙弥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不敢看我,低着头说:“公子请见谅,今日会解签的大师们都去了人界,今日无人能解此签。”
我不死心,追问:“佛子大人也去人界了吗?我记得,佛子轻易是不会出佛门的。”
小沙弥愣了一下,抬头看我一眼,又赶紧垂下头,说:“佛子大人在的,但佛子大人不会给寻常香客解签。”
寻常香客,我是寻常还是不寻常的香客呢?
我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对小沙弥道:“劳烦小师父通传一声,就说……合欢宗的容香请佛子大人帮忙解签。”
谢滔悄无声息地跟在我身后,同我一齐看着小沙弥的背影,他冷不丁道:“佛子怎么会见你。”
“你一个合欢宗的弟子,入此清净之地已经是冒犯,小心佛子派人将你赶出去。”他在一旁说风凉话。
我虽然心中也忐忑不安,但嘴上却不甘示弱:“说不定佛子会请我进去呢?”
谢滔的神色冷了下来,唇边挂着嘲讽的笑意:“要是佛子真会请你进去,那我……”
那他就怎样,谢滔没说完。
因为去传话的小沙弥很快回来了,并很恭敬地对我道:“容香公子,佛子大人请您入偏殿详谈。”
*
自在殿很大,偏殿也很多,如果没有小沙弥带路,我肯定会在其间迷路。
谢滔没有进来,小沙弥很有礼貌地拦住了他,还说:“恶鬼域的殿下来访,本应由我师父招待,但师父事忙,今日实在不得空,请殿下到另一处地方用些茶点,等候容香公子。”
临别前,谢滔似乎瞪了我一眼,至于为什么用似乎两个字,是因为我全副心神都在别处,并没有太过注意谢滔的脸色。
罢了,总归是日日都能见到他,等从自在殿出来再说吧。
佛子在自在殿的东偏殿见我。
小沙弥把我带到偏殿外的那条长廊就走了,我看了看殿外两棵苍翠的百年古树,停顿片刻,整了整衣裳,抬步走上台阶,很谨慎地叩了两下门。
“进来吧。”殿内传来一句平缓温和的嗓音,和这春日一样令人闻之心熙。
我轻轻推开殿门,一眼瞧见佛子正坐在靠窗的茶案后,正垂眸沏茶。
殿内燃着不重的檀香,我反手把门关上,上前对他一礼:“容香见过佛子大人。”
佛子掀起长睫,我就见到那双多日不见的冰蓝眸子。
据传佛子有西域血统,所以眼睛是蓝色的,非常、非常淡的色泽,比碧海青天还要美丽。
我呆呆愣愣地站在殿中看他,佛子将一盏茶推至我这边,神色平静而柔和:“容香公子不必多礼,唤我名字就好。”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依他所言,叫他:“长孙鹤。”
佛子亲手沏就的茶,入喉都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冷的檀香,我品了一口茶,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望向窗边瓷瓶里的桃花。
春日里桃花正盛,原来佛子也会惜花。
我与长孙鹤,其实渊源颇多。
合欢宗的弟子们成年后,功法大成,都会游历各界增长见识。
我初初下界之时,不知为何,总是容易遭人刁难,游历之路波折不已,甚至身处险境,被几个人界的恶霸用不入流的路子禁了法术,将我绑至荒郊野岭的破庙。
我至今未能想明白那几个人想做什么,或许是看我身着华裳,要将我捆了劫财,再偷偷杀害。
彼时我年纪还轻,遇事慌张,越发引得那几个恶霸嚣张跋扈,还轮番奸笑着来捏我的脸,像是要剥了我的面皮似的。
在我要被杀害之前,无量宗的佛子下界除魔,正好路过,救了我。
此为我与长孙鹤的初识。
获救之后,我依旧害怕,长孙鹤见我如此,于是让我跟着无量宗的队伍一起行动。
我与佛子相处了半个多月,直到他回到无量宗。
后来,我又与长孙鹤有过几次偶遇,很快就为他郎艳独绝的外表和温柔宽厚的胸怀倾倒,日日午夜梦回之时都是他的模样,相思过度,甚至还瘦了些。
然,斯人虽好,却如那天边的明月,皎皎月光拂照天下,非我一人能拥有。
今时今日,我也经历了许多,当初那番稚嫩的心动虽然淡了不少,但依旧像细弦一般悬在我心头,时常会荡一荡,让我心乱如麻。
“容香公子今日来,是寻我解签?”佛子忽然开口,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定了定神,回道:“是。”
“签在何处?可否容我一观。”佛子说。
我忙把木签双手递上,长孙鹤接过,垂眸细细品读,我就盯着他长得不可思议的乌睫发呆。
“你问的是姻缘?”
我没能马上反应过来,下意识道:“是啊。”
长孙鹤把木签放在茶盘上,语气淡却温和:“你这支签的意思,是所求之人容貌虽佳,但却非你百年良缘,你若是强求,必有诸多阻碍,恐易生是非纷扰。”
我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长孙鹤给我续上茶水,看了我一会儿,忽然问:“你很难过吗?”
“嗯,”虽然是在佛子面前,但我不透露太多,应该没有关系,于是道,“我与他终究难全,我自己知道的。”
我看见长孙鹤的指尖缓缓摩挲了一下白玉杯沿,顿了一顿,开口问:“你……”
我疑惑地望着他。
长孙鹤与我对视一瞬,他复又垂下眼,说:“恕我冒昧,容香公子,可否告知我那位的姓名?”
许是怕我误会,他道:“这签要解,也不难,但得知道她的名字。”
我心头一跳。
一是为佛子所说的,这破签能解。二则是为他问的,那一位是谁?
是谁……我求的姻缘,是为谁?
我微微坐直了腰身,迎上佛子的目光,略有些难为情地咬住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