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二 寻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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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寒，此招式名曰踏雪。顾名思义，这是个讲究轻功的招式。持剑掠过雪地，不可因其重量而导致身体失衡，也不可因剑重而无法最好地驾驭轻功。若是练到踏雪无痕的地步，便说明你完全练成了此式。”
苍老浑厚的声线，严肃庄重的面容，一丝不苟的着装。
说罢，提剑便跃地而起，灰袍老者身轻如燕，右手持剑直指前方，脚尖轻点莲叶向前飞移，池面竟不起一丝波纹。只觉剑光一闪，老者已轻松掠过了荷花池。
凝寒站在池边的九曲桥上，默默地看着老者出神入化的轻功，将方才老者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尽收眼底，随后牢牢印刻在心中。
老者站在荷塘对面的九曲桥上，使用内力传音：“凝寒，你试着来一遍。”
凝寒紧了紧手中的剑，想：师父内里深厚，可以控制传音的范围。轻功也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剑术更是当今江湖中首屈一指的高明。我……定不能辜负了师父的栽培。
她轻轻抿了唇，定下心神后，提起剑，平地跃起，借着桥边围栏跃向荷花池。她有样学样地照着师父的样子，持剑指向正前方，玉足轻触荷叶，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飘飘然越过了荷花池，收剑落在老者的身畔。
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捋着长长的白胡子赞叹：“不错。动作干练到位，越过荷塘的速度也算得上迅速，漾起的水纹也较小。”他转头看向凝寒，“凝寒，你已掌握了此招。只待日后加以练习，便可提升至雁过无痕的境界。”
凝寒波澜不惊的玉容稍稍缓和了些，她极为难得地软声道：“师父，徒儿日后定会胜过您，然后好好地捋捋您的胡子。”
老者闻言，面色大变，捋着胡子的手也不由得一颤。
凝寒见状，浅褐色的眸中盛满了忍俊不禁，冰雕的脸上似乎也晕染了笑意。
老者微微调整了情绪，轻咳了两声：“咳咳……凝寒，不得无礼。师父的胡子可不能给你玩。”
“师父总是那么威严肃穆，但每当您捋着自己的胡子时，脸上便会有温暖的笑容浮现。师父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吧。”凝寒直视着老者的眼，若有其事道。
“……这——”老者被凝寒点穿了伪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着老者的面上渐渐现出了赧色，凝寒的唇角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她很是体贴地给了老者台阶下，“师父，方才的踏雪，应只是半个招式吧？虽说以此半招确实已能够称得上是一个独立的招式，但既然创式者将踏雪作为半式，定有其用意。徒儿若是没有记错，这接下来的半式，应是名为‘寻梅’吧？”
“不错，”老者又习惯性地抚上了他的胡子，颔首道，“后半式确是名为寻梅。与前半式配合呼应，其后半式主要是剑的招式。此式的变化主要集中在剑尖上，从力道、角度、姿势三个方面来改变你舞剑的动作，从而完成一系列动作串联起的招式。这整套动作连贯起来，就好比在茫茫雪地中寻找一枝最中意的红梅，意境唯美如斯，看客皆知。”
“踏雪……寻梅……”凝寒娇唇微启，淡薄的语气，清泠的嗓音。
老者摸着胡须吟诵：“踏雪寻梅梅未开，伫立雪中默等待。为师现在就传授你踏雪寻梅的后半式，你且看准了。”
“徒儿明白。”凝寒点了点头。
平心静气，老者倏地将剑提起，迅猛地出剑，银色的剑身在空中翻转、飞舞，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目的白光。他矫健、轻盈、迅捷的身姿，令人全然不觉舞剑者已是七十高龄。白发在长剑的挥动中随风飘扬，凝寒恍惚间仿佛见到了一位貌胜潘安的男子正轻折梅枝。尽管剑风呼啸而过，冰冷无情，但此人的剑与周身的气，却是那般柔和煦暖，没有一丝杀气。
又是剑光一闪，老者已收起了剑，灰色的宽袖在收剑时落下了优雅的弧度。
“凝寒，怎么样？可是学会了？”老者问。
凝寒抿了抿唇，道：“回师父，应是没有什么问题。”
“那便给为师看看吧。”
“是。”
凝寒摆好了架势，双眸紧紧盯着剑尖。少顷，她的眼神变得犀利，一出剑，周围的气都发生了变化，冰寒冷漠得足以令人窒息。
她腰若约素，步履轻盈，转腰间百花骤放，阳光黯淡。舞剑间香风阵阵，香染周边一切事物。
老者不住颔首，“很好。凝寒，你的领悟能力相当之高。且你的骨骼清奇，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习武好料，虽是女儿之身，但却丝毫不会影响你的剑术。十年磨一剑，师父可断言，若你一直修习剑术下去，不出十年，便可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剑客高手。”
“多谢师父夸赞，徒儿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凝寒宠辱不惊地回道，垂下的眼睑上，长而卷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片阴影。
“为师先不示范，凝寒你且自行将‘踏雪’与‘寻梅’结合起来，试试能否配合得好。”老者又抚上了自己白花花的胡须，看着凝寒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期许。
凝寒点点头，道：“是。”
随后凝寒将剑背在手后，面朝荷塘。一阵夏风吹来，原先凝寒所立之地已不见其踪影。再定睛一看，原是已凌空而起，足尖轻灵地点了荷叶，手中长剑在空中挥舞，却似在翩翩起舞一般，舞态生风，挥剑跳跃间，风吹仙袂飘飖举。
只一会儿工夫，凝寒便已施施然落到了对面的九曲桥上，微风拂过，衣袖飘飘，翩若惊鸿。
老者站在荷塘这头，心中很是高兴与得意。他微微一笑，用了踏雪寻梅掠过了荷花池。
“师父，您的动作总是比徒儿简练。徒儿在看您舞剑时，总有一种您是个温和之人的感觉。”凝寒实话实说，这几句话又让老者的面上染了一层绯红。
凝寒心下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表面严肃实则有些孩子气的师父，也不说话。
远处，一抹翠色的身影正匆匆走来。
“小姐。冰沉大师。”小竹乖巧地行礼。
“嗯。”凝寒澹然地应了一声。
小竹的到来让老者松了口气，他一本正经地问：“是小竹啊，有什么事么？”
“回冰沉大师，老爷想请您去玉茗轩小坐些许。”小竹低眉顺耳地回答。
听到玉茗轩三字，老者的眼睛忽然一亮，他压下心中的窃喜，故作严肃地道：“既然丞相邀请，冰沉怎能不赏脸。走，随我去玉茗轩。”
“是。”小竹会意地点头。
老者走过凝寒身边，留下了一句话：“好好练习，迨为师品完茶后回来检视你练习的成效。”
凝寒缄默着点了点头。
小竹向凝寒欠了欠身，恭敬地跟上了老者。
目送着两人离开，凝寒淡漠地转过身，长剑一撩，随即又迅如疾风般穿、挑、提、扫，剑锋毫不犹豫地在空中挥舞，恍若于银装素裹的天地中找寻一树红梅。虽说剑气冰冷强劲，却不带任何杀意，甚至何人都能看出挥剑人的心——冷漠，淡泊。凝寒的剑，宛宛冬日天雪般冰凉剔透，似流风之回雪，轻云之蔽日。
她一声不响地挥剑、飞跃，炎热的烈日下，她白皙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足尖点地飞越时切勿将所有力道都集中在落地的脚尖上，试着将一半或更多重量分到另一只脚上，如此对着力点的震动可以减到最小，以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这样做也许会让轻功变得更远更快。另外，剑指应并拢得更有力，持剑时手臂万不可弯曲，出剑要快、准、狠，若是稍有犹豫，便会成为对方的剑下亡魂。”
意外地听到了那温润如玉的声音，更意外地听到了他好比行家的指点。
凝寒停下了动作，玉一般的脸蛋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地，看着来人。
“呀……在下一不留神便对小姐指手划脚，实在无礼……请凝寒小姐见谅。”离弦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忙不迭道歉。
凝寒闻言，微颦秀眉，淡漠的语气中竟掺了一分不耐，“不必道歉。你，”她顿了顿，看了眼离弦，“剑术似乎十分了得？”
离弦听罢，不慌不忙笑了回：“不敢当。在下仅是修习过几年剑术，略懂些皮毛。不似小姐这般，是个练武奇才。”
“哦？”凝寒娥眉微挑，“适才，你说我是练武奇才？”
“正是。”
“你虽是外表看去温文尔雅，但依我看，你亦是天资过人，应早已不是略懂皮毛的水准——”凝寒故意拖长了话音，“你此次伤得十分严重，每一处伤口都危及要害，而你却能挺过这一关，捡回了一条性命。若不是内力足够深厚扎固，你早已命丧黄泉了。”
离弦微微一怔，随后，他幽黑的眸中晶光一闪，道：“小姐果然慧眼犀利。但，这内力并非在下自身修行所得，因此，不足挂齿，即使被夸赞也毫无自豪可言。”
“并非自身修行？”凝寒偏了臻首，问。
本应是一句问句，却听不出任何惊讶与疑惑。
离弦忽地勾了唇角，笑曰：“此事……与在下……”他的目光直视着凝寒，那目光中，有凝寒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凝寒垂下眼帘，不再去与此人对视，她淡然道：“罢了，若是难以启齿之事，便随了它去吧。”
“多谢小姐谅解。”离弦抱拳言谢，深邃的墨眸中是释然。
“继续吧。”凝寒清喉娇啭，道。
离弦不解地抬头，看着凝寒。
凝寒缄默着看了他一眼，“继续你之前的指点。我洗耳恭听。”
离弦又是一怔，随即扬起微笑，编贝洁白，说：“得罪了。”
身畔荷塘内，碧叶喜翻风，红英宜照日，点水蜻蜓款款飞。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章·二 寻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