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往事[破镜重圆]》飞天鲤鱼

12、第 12 章

　　夜晚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在那一瞬间，她差一点就要被内心的直觉推着走，鬼使神差地点头。
　　可一起过除夕，是用“朋友”这层关系打掩护也说不过去的事。
　　更何况，他也不再是当初在香港孑然一身的少年，内地的除夕，肯定是要和他们那个家族的人一起过的吧。
　　听到她的拒绝后，纪臣立马臭脸，第一次先挂断了她的视频。

　　大年二十九晚上剧组收工以后，瑞瑞载她回了租的房子，怕她一个人留在北京过年无聊，主动邀请她去他爸妈家一起吃饭。
　　虽然是好意，可她一个外人，去那终归尴尬。这种节日，姜晴宁愿一个人在家睡觉休息，也好过去别人家感受团圆的氛围。
　　不是自己的，还不如不看。

　　回到家后姜晴洗完澡蒙头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醒过来时整个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平时这栋老楼隔音并不好，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响扰人休息。可一到春节，北京就变成了一座空城，北漂集聚的老小区也不例外。连她的室友徐佳都已经在前几天回了老家。
　　姜晴在屋子里无所事事了大半天，和妈咪通完电话后刚想去给自己随便弄点吃的，结果打开冰箱一看，顿时傻眼。
　　除了冷冻柜里还有半盒没吃完的速冻饺子外，空空荡荡。

　　大年三十的下午，超市最后开放的几个小时里，依旧挤满了来买菜买年货的家庭，摩肩接踵，空气里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
　　推着购物车，姜晴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食品区。电话刚响起的时候，因为周围太吵，她甚至都没有听到，直到大衣口袋发出持续不停的震颤她才惊觉。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纪臣的名字，姜晴有些意外。她以为这人的气不会这么快消。

　　“在哪？”语气果然硬邦邦的。

　　可即便如此，即便透过手机传来的声音冷淡还有些失真，但在这嘈杂的超市里，姜晴那颗游离在半空中的心却罕见地偷得了一丝慰藉和温暖。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那边却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吵闹的背景音，非常没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姜晴，你在哪？”

　　她眼眸低垂，手指漫无目的地在一个个饱满的橘子皮上滑来滑去。
　　她真是个坏女人。
　　明明这种时候应该保持距离，可是真的被孤单打倒后，感情又一次占了上风，将所有的顾虑和坚持赶跑。
　　鬼使神差地，她低声说出了答案：“家附近的超市。”
　　而后挂断电话。

　　甚至不需要再说超市名字，她就已经知道，她赢了。纪臣会找到她的，他不会留自己一个人的。

　　一个小时后，一辆帕加尼缓缓驶入北京某高档私厨餐厅的院门。
　　工作人员已经等候在车外准备帮忙泊车，姜晴却坐在副驾驶上，突然生出了一股临阵脱逃的冲动。
　　纪臣一眼识破她的心思，无语地走到她这边拉开车门，半强迫半哄着她下车：“来都来了，饭你总归是要吃的吧。现在那些普通餐厅年夜饭都要预定的，有得吃就别挑挑拣拣了啊。”
　　……
　　她也没说不愿意。
　　不想被人这样拉着往前走，姜晴努力扭着身子，一面要他松开。
　　他却不当回事，坦坦荡荡地扯过她的手腕往前走，平静地回她：“不放，谁知道松开了你又要跑哪去。”

　　两人在门口这段路拉拉扯扯时，餐厅的正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一股暖气刷地冲入四周白茫茫的冷空气里，还没来得及挥散余热便不见踪影。
　　“阿臣？”
　　浑厚的中年男音响起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姜晴看过去，是一个陌生人。
　　她身侧原本还懒洋洋站着地男人此时微微站直了身体，脸上礼节性的微笑无懈可击，可熟悉他的姜晴却能察觉到他面具下的淡漠。
　　看到众人的视线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纪臣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趁她发呆松懈的间隙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滑，直至两人掌心相贴，再不留一丝缝隙。

　　不知为何，那人有些尴尬，也没问她身份就自顾自地给纪臣找好了理由：
　　“阿臣，和朋友出来吃饭啊？”
　　除夕夜谁会手拉手很朋友出来吃饭，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
　　姜晴还没来得及发出响亮的冷哼以示嘲笑，就被纪臣平淡的一句话搅扰到心旌不平。

　　“不是朋友，是我之前的女朋友，目前还在追。”

　　显然，被他那句话冲击到的不止她一人。
　　两人落坐没多久，估计他爸就得到了消息，电话马上就追了过来。纪臣随意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后直接挂断、静音、锁屏一条龙。
　　姜晴一手托腮，边无所事事地翻着菜单，听到屋内不断的嗡嗡震动声，非常“好心”地提醒他：“你不看一眼？”
　　她做了个鬼脸，怪声怪气叫道：“It’s Daddy’s Call~”

　　某人却并没恼，而是见招拆招道：“这个称呼挺好的。”他点点头，给了她个诚恳的建议，“下次见着老头你就这么叫他。”

　　姜晴略微收起了笑，“你什么意思？”
　　不止这句话，还有刚刚在门口介绍她的身份时的话。

　　对面的男人衬衣袖已经被他挽到手肘处，露出了肌肉紧实的小臂，此时正交叠着放在桌上。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姜晴，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她：
　　“别装了，你清楚我什么意思。”
　　“如果你普通话真烂到这都理解不了，那我告诉你，”纪臣定定地看向她，一字一顿道：“姜晴，五年前你不明不白的分手，我不接受。咱俩之间的事，还没完。”

　　纪臣势在必得的眼神让她无端地有些心慌。他就是这样的人，平时看着没个正形，什么都懒得在乎，但一旦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就一定会得到。
　　五年前，她就曾见识过。
　　当时他刚展开攻势时，姜晴也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抵挡住公子哥一时兴起的追求。
　　可最后，她一败涂地，只能缴械投降。
　　这世界上，能比蔚蓝的大海更汹涌的，大概就是少年毫无保留的赤诚爱意了，最柔软不过，却能软化掉人心房外最坚硬的盔甲。

　　*

　　毕竟是除夕，从年夜饭离席在那种规矩繁多的大家族本就不是小事。纪臣到底也没做太绝。送她回到家确认她是真心想静静后，他又驱车回了纪家老宅。
　　屋子里电视机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她就这样合着衣服在沙发上躺了一夜。第二天是被头边上的手机吵醒的。

　　看到是她妈妈打来的电话时，她有些意外，也有些紧张。她妈妈总怕打扰她工作休息，一般不会连着两天主动打电话的。
　　接通后，她妈妈慌张的声音证实了她心头不好的预感。

　　“晴晴，”她妈妈的声音还在发抖，“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家人他们又来了，一直在门口喊……我们，我们不是一直在按时打钱吗。为什么又突然来催债了呀。”
　　姜晴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克制不住地颤抖。安慰完姜母，姜晴点开备忘录，对着那些数字又重新核算了一遍家里目前的欠款。
　　当年官司败诉，她们家需要承担双方律师费，而对方请的又是特别有名的大律师，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有快70万，加上后续的赔偿金一百多万。这些年她和她妈妈拼命工作，却也还剩下五十万的差口。
　　但这些年她每月稳定打钱过去，妈妈换了住的地方以后他们也没有再上门骚扰催债。偏偏就是在纪臣和他吃饭被人看见后，就出现这样的事。

　　她无端地想起了除夕夜被纪臣频频挂断的电话。
　　这就是纪臣的爸爸授意，给她的警告是吗？
　　目前最重要的，也许是先和纪臣保持距离。只有这样，他爸爸才会收手，才能让她妈妈和婆婆不受骚扰。

　　思及此，她终于联系了经纪人程晔，告诉了他自己之前被骗签下的合约，果不其然迎来了一通臭骂。
　　等对面火力稍微弱了一点后，再难为情，姜晴也还是说出了打这通电话最重要的目的：
　　“晔哥，当时有个朋友帮我出了赔偿金，你可以先借我十万让我把钱还给他吗？等之后剧组打了片酬我再还给你。”
　　虽然挨了他一顿批，但十万块对这种金牌经纪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几分钟后她就收到了程晔的转账。

　　上一次问纪臣卡号他插科打诨地过去了，估计再问一次也不会有答案。姜晴想了想，从自己的钱包里翻出了一张有些旧的银行卡。
　　这是当时两人快要分手前那人给她的，那时纪臣看出了她因为姐姐的病花费在发愁，告诉她这是他妈妈给他存的钱，留着给他娶老婆的，现在都交给她，还信誓旦旦向她保证，以后工资卡也填这张，都给她。

　　*

　　大年初一，平时拥挤得像沙丁鱼一样的地铁空空荡荡，她坐在冰凉的铁皮椅子上，看着那张卡发呆。
　　没过多久就到了纪臣现在的住所，国贸附近的银泰柏悦府。
　　他拉开门的时候眉梢微扬，有些惊讶地问她：“怎么了？这么突然来找我，微信里也没说清楚。”
　　等她将卡递过去时，原本还闲闲散散倚靠在玄关的男人马上就直起了身体，嘴角眼尾的那点笑意也立刻消失。
　　“干什么？”他语气很沉，像铅灰色的天空里传出的闷雷声一般，有些骇人。

　　姜晴整理好情绪后，直直地看着他，来的路上在心里上演过千百遍的说辞此时就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不带感情地流了出来。
　　“纪臣，你当时帮我垫付的广告违约金赔偿金加上之前打过来的酬劳，一共十万，都在这张卡里，密码我没改过，还是你设的那个。”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
　　“你之前也说了，我们之间不是不用还钱的关系。我也不能占你便宜。”
　　“我，”到底要说出这句话前，她的眼眶还是不由自主变得酸涩，她也不敢再看他的神情，顿了一下，强忍着哭腔把这句话说完，“我现在还有一些事要做，不想把自己的人际关系搞得太复杂。那我们，就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