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人物》沙砾

7、第七章

　　他笑了片刻，随即又垮了脸，簇着眉，道：“哥哥让我来看看你，他让我与你说，华子清那日将你关进来后，就出去办事，没功夫处理你，还说……恩，还说……”他抓了抓脑袋，似是在极力回想。
　　我立刻支棱起耳朵，手臂穿过铁栏杆，握住他的手，焦急道：“还说什么？”
　　“还说……还说请蔚大夫尽量顺着华子清的意思，若非惹恼他，应还有活命机会。”
　　我只觉得轰得一声，脑中似有什么炸开来，什么叫活命机会？下意识的揪紧面前的孩子，有些失态的喊道：“我……”话未完便被他捂住嘴，他踮着脚，伸长了胳膊，努力制止着我的行动，漂亮的大眼睛不安的望着地牢的入口，神色焦急道：“别喊！哥哥好不容易才将守卫支开。”
　　柔嫩的触觉，带着青草的气息，微微令我冷静些许，勉强稳了稳心神，开口欲喊他的名字：“那个……你叫什么？”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我才发觉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姓名。
　　“翎湫。”大眼睛的孩子非常干脆的回了我的话。
　　尴尬的咳了一声，我拨开翎湫的手，道：“你，有没有法子将我弄出这里？”
　　翎湫眼睛又睁大了几分，似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半晌甩出一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
　　我愕然，连带着揪着他的手也松了气力。
　　翎湫的眼中渐渐蒙了一层水雾：“你以为离开这宅邸就可以安生？哥哥不过接了一封娘病重的家书，偷偷跑了回去，抓回来就被华子清……你以为凭借你这身份怎么躲得过华子清的搜捕？到时只怕生不如死！”
　　翎湫一股脑的砸下一堆话语，完全没有初见时的羞涩青嫩，想是螟湫一事着实刺激了他，才会如此。
　　我直听得头脑嗡嗡发响。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在阶级森严的古代。
　　我不知道华子清是什么身份，可是单凭这府邸的规模，想必是个得罪不起的人。
　　我与螟湫不过一面之缘，要说什么情义完全扯不上，仅仅是卖了他一些紧急要用的药物，他能有心告诫我已是最大程度的回报。掂量掂量自己的良心，蔚然，你该知足了。
　　翎湫握了握我的手，道：“记得哥哥话，别忤逆华子清，或许还能活下去。”
　　我勉强点了点头。
　　翎湫忽得微微红了脸，道：“蔚大夫是好人，娘说过，好人都会有好报，所以一定不会有事。”

　　翎湫离开的时候冲我挥了挥手。
　　嫩黄的衣袂伴着明媚的阳光一同消逝在沉重的牢门后。

　　我重新回到一片寂静黑暗。
　　没什么不同，只是相比于前一刻，我发觉这里似乎更安全些，至少比面对那个华子清来的安全。

　　尽管如何不情愿，两日后，我不得不再次与华子清碰面。
　　我有些惧怕这个看上去颇为温和的人，尤其是以现在的状况与他会面。华子清舒适的坐在锦缎与兽皮铺就的椅子上，我则被人按压着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青石硌得膝盖发痛。
　　“你叫什么？”华子清头也不抬的问，手中则端着青瓷茶碗，以盖子撩拨着其中浮叶。
　　“蔚然。”我回答。
　　华子清顿了动作，抬首，扫了我一眼，笑道：“答得到是干脆。”
　　我不想找罪受，自然答得利落。接下来华子清会问什么？另一个华子清的下落？还是什么其他的？
　　我胡思乱想着，然而接下来的却是漫无止境的沉默。华子清只顾着流连于那一杯碧波之中，似是全然忘了我的处境。
　　沉默是件利器，能将人逼入近乎绝望的窘境，华子清显然很擅长此道。比如现在，我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似是要从胸腔蹦出。虽然我很清楚根据解剖学原理，没有外力施加，它是不会离开左胸半寸。
　　眼光没有离开过华子清一秒，不是想要看他，而是竭力捕捉他的行动，想要自其中窥视到他的想法。
　　看着他端着茶碗，掀开杯盖，微启唇，吹着茶水，氤氲雾气缓缓腾起，模糊了他的容颜，略抬手腕，青花瓷碗倾斜分毫，清碧茶水，落入他的口中。华子清就这般一点一点的品着，仿佛那里装的是无比珍贵的琼浆玉液。
　　瞬间，我有些失神，仿佛坐在面前的是“华子清”，当他放下手中之物，会微笑着看向我，然后开口道：“蔚然，身体还好吧？”
　　华子清放下茶碗，斜眸扫了我一眼，道：“看够了没？”
　　我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华子清以指轻扣着扶手，半晌，他才若有所思道：“真与我那么相象？连神态都相差无几？”
　　我无言以对，他忽得站起，向我走近，伸出手，抚过我的脸颊。下意识的侧首躲开，华子清笑了一声，手下一用力，我便不得不抬首，与他对视。
　　华子清幽黑的眼直盯着我，似是能径自看到心里，他笑道：“那人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说着，华子清的另一只手自我耳缘后侧滑过，顺着颈线向下。我因他的碰触，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却无奈动弹不得。
　　“动了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手脚？”华子清如是说，滑下的右手在我的左肩停住。
　　紧接着一阵剧痛，自左肩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