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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七苦 ...

  •   「序」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

      五阴即五蕴,集聚成身,如火炽燃,前七苦皆由此生。

      诚如带土所说,他生前将忍者世界搅了个天翻地覆,与卡卡西做最后道别时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卡卡西是怎样说的呢?他说希望在最后能够以挚友而非仇敌的身份和那个总喜欢帮助他人成天迟到的带土告别,仅此而已。

      最后的最后,木叶的宇智波带土对木叶的旗木卡卡西说:“多谢你,永别了。”

      随着带土意识的消散他以为自己会到那片净土里去,但是有没有谁能解释一下,再睁开眼时宇智波带土看到的为什么还是旗木卡卡西?

      再次恢复意识,带土发现自己并未进入死后世界,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确是死了。还有,从恢复意识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只能活动在卡卡西身边,超过十米的距离就会被莫名的引力拉动,如同相吸的磁铁一般。

      此时,带土正坐在火影楼的窗台上晃荡着腿看着湛蓝无云的天,抬起一只手遮在眼前,透过徒有轮廓手依旧能看到蓝天,他似乎正处于一种灵体状态,看得到听得到但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感受不到浮动的风下落的雨,也没有任何人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唯一能让他有所排遣的大概就是可以控制自己的穿着打扮,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控制着身体变换成任意时期的自己,比如戴着护目镜的少年,穿着晓袍的青年,忍界大战时期或是随意什么时间节点。

      只是这样的“变装游戏”玩了不到半天带土就腻了,最终将自己的装扮停在那套惯常穿的那套蓝紫色袍子上;在他身后,旗木卡卡西正坐在火影的位置上,千手纲手站在办公桌对面认真的对卡卡西说着恭喜你成为六代目火影。

      带土收回望天的目光转头看向卡卡西的方向,这家伙都当上火影了怎么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以手撑窗框跳进屋内绕到桌前站在纲手旁边看着卡卡西,写轮眼不是已经随着自己的死亡消失了吗?这家伙还闭着一只眼睛干什么?他伸出手在卡卡西眼前乱晃,当然,卡卡西并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带土就这样跟在卡卡西身边,看着对方任命了一些新人,召开过多次会议,签署了几项合作,安排着灾后重建,探望了带病学习的漩涡鸣人,忙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生」 - 忍战落幕,忍界新生。

      忍者学校里灯火通明,丝毫学不进东西的鸣人一直吵着要见卡卡西,伊鲁卡实在拿他没辙,只好托奈良鹿丸询问一下火影大人是否百忙之中能抽空来一趟学校。

      卡卡西来了,揉着眉心靠在讲桌边上,“鸣人,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你有你的问题,他有他的问题,这需要你们各自去面对。”

      “卡卡西老师,拜托你!”鸣人发挥着锲而不舍的精神,“让我去一趟,我就跟他说几句话。”见卡卡西摇头他忽然有些激动道:“难道你们要关他一辈子吗?佐助如果有心要走他们根本就拦不住他!明明就是他和我们一起封印的大筒木辉夜,解开无限月读也靠他,卡卡西老师这些你都知道的啊!还有慰灵碑的事,宇智波鼬和宇智波带土分明都该是英雄!”

      卡卡西心口蓦地一突,难得有些疾言厉色起来,“鸣人!”只一瞬他又调整好情绪软下态度耐着性子跟鸣人讲着道理,“不要再胡闹了。四战虽然结束,但这次战争带给世界的伤痕不是那么容易抚平了,不只是木叶或者火之国,几乎每个人身边都有亲朋好友因为战争而丧生。”他眉心微蹙,“并且,你未来将要担负的使命不允许你只徇私情,明白吗?”

      “卡卡西老师……”鸣人直勾勾看着卡卡西还想辩驳什么,却在看清对方带脸上的疲惫及眼下明显的乌青时又顿住了,片刻后他深吸口气叹道:“我明白你的话,只是佐助他们不应该被那样对待。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可如果冬天时花枝枯死了,春天之后它就会得到新生再开出新的花来,就像现在的世界一样,经历一场寒冬它会迎来下一个春天;季节的变化是不可操控的,世界的变化也一样,会因为每个个体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变化,从微不足道开始逐渐演变,这是不可抗力。”

      卡卡西上下打量鸣人一番,“这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鸣人挠挠头笑得有些憨憨的,“这是小樱和井野说的话。”

      “偷听女孩子说话不太好哦。”

      “我不是偷听的啦。”

      “天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饱满的状态能让你更容易把知识装进脑子里。”卡卡西在鸣人又要开口说什么前抬手打断了他,“佐助的事情不用再说了,作为你的老师也作为一个火影,我向你承诺会尽最大努力给他一个公平的结果。”说完卡卡西不再停留抬脚就走,门一开就见春野樱拎着一个袋子站在门口。

      “卡卡西老师。”小樱喊了一声。

      卡卡西笑看她,“来给鸣人送夜宵?”

      小樱点头,想了想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来,“听鹿丸说你最近很累一直没有休息好,这个可以安神,每天晚上睡前吃一片会好很多。”

      卡卡西伸手接过药瓶,“多谢。”

      鸣人望着卡卡西离开的背影撇撇嘴,惹得小樱白他一眼:“别再难为卡卡西老师了。”

      “我说的那些也只是事实而已。”

      “我知道。听鹿丸说针对佐助的事情高层已经开过两次会了,卡卡西老师一直在争取。”

      “我也知道阿我说,可我总不能就当没这回事一样一句话不说什么都不做吧。”

      后面的话带土就没听到了,因为卡卡西已经走远,他被“扯”出了忍者学校那间教室。

      过了两天,卡卡西在火之国高层例会上力陈己见,再次申述宇智波佐助在第四次忍界大战中的决定性作用,甚至用到救赎和英雄这样的词汇;然而此时纷乱已过,贵族也好世家也罢,又到了他们权衡利弊的时候,卡卡西的话被驳斥并且被指责过于维护叛徒。

      带土坐在卡卡西的椅子扶手上,因为被距离很近的一个世家掌权人激烈的指责声吵到而伸手掏掏耳朵,“宇智波佐助真没白叫你一声老师。”他歪头看着身边不卑不亢有理有据逐条辩驳的卡卡西叹道:“当火影真是挺难的。”

      经过多轮激烈的唇枪舌战,顶着巨大压力的卡卡西最终赢得了抗辩的胜利,宇智波佐助被放了出来,处理完后续事宜送走佐助回去的路上,卡卡西穿堂过巷走过木叶条条街区,似是在观察修缮情况。

      放眼木叶街市满目疮痍,街道上开着的店铺不多,未被外派的忍者们包括上忍都在为修缮工作忙碌着,遍地开花的忍术有的用来搅拌水泥,有的用来击碎石块,有的用来修剪摇摇欲坠的粗壮树干,很是热闹。

      沿途中凡是见到卡卡西的人无不尊敬热情的打着招呼,不过带土看得出,一声声火影大人卡卡西大人之类的称呼让眼前这家伙浑身不自在。

      如今木叶乃至整个忍界都是百废待兴的状态,所以卡卡西很忙,忙到没时间喝水吃饭,没时间休息睡觉;大到国与国之间的交涉谈判,世家贵族势力平衡,小到忍者调配岗位重设,街区修缮矛盾纷争,无不亲力亲为。

      “你可真是卖力气。”坐在火影办公桌上的带土看着躺在沙发里打着吊瓶的卡卡西,要不是这家伙因为过劳把自己累晕在办公桌上,这已经是他不合眼的第三天了。

      卡卡西醒来时小樱正在给他换吊瓶,看到睁开眼睛的卡卡西,小樱眉头瞬间皱成一团,“火影大人,事情再多也要一件一件慢慢做,饭要吃觉要睡的!给你的那瓶药根本没吃吧,你和鸣人那个不遵医嘱屡教不改的家伙真是一样。”

      打包拉面回来的鸣人听到小樱的抱怨门还没进就扯着嗓子道:“我说樱酱,我真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给我那些药我每天都按时吃,能不能不要带着我一起训。”一步跨进火影室他晃晃手中的打包袋,“卡卡西老师,醒了的话先吃点东西。”

      卡卡西在小樱和鸣人的对话中缓缓坐起身来,“添麻烦了,小樱。至于鸣人,你理论课学得如何了?”

      “啊—啊—又来了!我的天呐,那些东西我两年时间真的能学会吗?”听到学习鸣人面目“狰狞”一脸的痛苦,“佐助和小樱的脑子能不能借我用用啊。”

      卡卡西笑了,“等你学会之后你就拥有佐助和小樱的脑子了。”

      “笨蛋鸣人。”小樱的注意力从卡卡西身上转移到鸣人身上,“理论知识如果你觉得太枯燥可以结合实际让它们变得立体起来。”

      鸣人连连点头,“哦哦哦,立体。”努力理解了几秒后他茫然问道:“什么立体,怎么立体?”

      小樱一时无语,真恨不得一拳招呼在鸣人脑袋上给他打开窍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鹿丸象征性地敲敲火影室敞开的大门,“火影大人好些了吗?”他往屋里走了两步看到沙发上的卡卡西已经坐了起来,“看来是好些了。”

      小樱偏头看过去,“鹿丸?这么晚你怎么又回来了。”

      “和雷之国的通商合同有些条款要修改,刚刚改好,听到这里有人说话就过来看看。”

      “你也辛苦了,注意休息,不要像某些火影大人一样的废-寝-忘-食。”小樱边说边瞟了卡卡西两眼,看到对方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才收住话音。

      鸣人将手中打包的拉面放在卡卡西办公桌上,“正好你来了我说。”他看着鹿丸道:“我刚好学到雷之国的部分,来来来,快帮我看看那几个难题。”说着两步上前拽着鹿丸就走,边走还边朝卡卡西嘱咐着:“卡卡西老师拉面要趁热吃。”

      “哎?不是……火影大人……鸣人,我话还没说完,雷之国通商条款还没说。”没能拧过鸣人的鹿丸被拖着走了出去。

      “我说你可真是的,卡卡西老师才刚醒说什么雷之国通商条款,我这边也是关于雷之国的事,一样说啦。”

      卡卡西朝鸣人挥了挥手又转头看向小樱,“你也去看看吧,教教他什么是立体。”

      “但是卡卡西老师你……”

      “我会吃掉那碗拉面,等这瓶药输完回家睡觉,可以吗?医生小姐。”

      小樱看得出卡卡西的确是累极了,因此并没有过多纠缠,“好吧,我去看看鸣人那边,也请你今天真的不要再工作了卡卡西老师。”

      归于平静的火影室里,带土坐在拉面边上等着卡卡西过来吃饭,直到表盘里的分针转过整整一圈,卡卡西的手背已经因为点滴瓶液体耗尽开始回血也不见这人动上一动。

      “我说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带土轻巧一跳走到卡卡西身边伸手想去拔针,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卡卡西的手,甚至穿透沙发扶手扑了个空。他皱起眉,“卡卡西,喂!”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感觉到了疼痛,卡卡西失焦的眼神重新聚焦,看眼自己回血的手背伸手拔出了针头。

      带土站在卡卡西身前低头看着他,卡卡西则微微仰头看着远处的房顶,一站一坐,一死一生,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卡卡西一个人的呼吸声。

      时间弹指而过,自从上次累倒在火影室,卡卡西似乎终于知道了吃饭睡觉的必要性,虽然三餐不够规律,每天仍然会处理公文到后半夜,但至少他知道吃喝了,也会在累极后去睡上一觉。

      算起来带土跟在卡卡西身边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木叶在卡卡西有条不紊的规划下正在慢慢恢复着生机,道路重新变得平整,屋舍修缮也基本完工,商铺一家一家的重新开业,新的火影岩正在雕刻中,整个木叶一派新貌。相形之下卡卡西却越来越累,身上的发条好像越绷越紧,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

      这段时间带土时常在想,这个六代目火影的位置对于卡卡西来说是不是过于沉重了?

      「老」 - 也曾算是共白首。

      历经一世,带土认为自己对于很多事情都已释怀,反观卡卡西却仿佛恰恰相反,这种认知让他感到茫然,他在卡卡西身边越清楚的看着就越觉得看不懂眼前这个人。

      “死去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肩负复兴而行,这是你的压力还是动力呢?卡卡西。”窗外月色正浓,月光透过玻璃窗和窗边的带土照到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卡卡西身上,“火影这个位置从来不是你的梦想,也从不存在于你的期待里。为什么?”为什么风轻云淡的外表下却几乎在用燃烧生命的气力做着火影的工作?

      对此带土觉得自己并非一无所知,他知道卡卡西又是因为死人的嘱托,带同死去之人的希冀,甚至担负着死人的罪孽坐在这个火影的位置上。

      不多时卡卡西醒了,迷离间自语道:“天都黑了?”屋里没有开灯,完全清醒过来的卡卡西借着月光看向桌上那张水门班的照片,这张照片是上次他昏倒之后回到家第二天拿过来的,他伸手轻抚相框边沿,“老师,琳,带土。我会让这个世界更贴近你们期待中的样子。”

      带土绕到卡卡西这一侧拧眉看着那张照片,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意,“我们?你没有自己的期待吗?”

      卡卡西看不见也听不见,自然不会回答带土,他站起身活动活动趴得有些发僵的脖子走到窗边拉开窗子。夜色已沉,远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渐渐恢复烟火气的街市人来人往,有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谈笑间憧憬着明天如何出任务赚钱的忍者,有你追我赶围着大人嬉笑打闹的孩童,有相扶相携缓步前行的老者。

      卡卡西努力回想自己孩童时期是否曾幻想过做大人的样子,又是否幻想过老掉牙的时候还能和同期们一较高下,想着想着他又想起带土,想到那最后一战,想到释怀之后带土的告别。卡卡西突然咳嗽了一声,因为不自觉间咬紧牙关用力过猛有些恶心,片刻后他转身走了几步把灯打开了,而后回到办公桌前将自己埋进一摞摞的文件里。

      带土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天色大亮公文班来送新的文件前卡卡西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一直心无旁骛的处理着文件。

      “火影大人。”鹿丸跟着来送文件的人一起走进办公室。

      卡卡西停下笔抬起头,“今天有特殊行程?”

      鹿丸点头,“慰灵碑刻好了。”

      带土见卡卡西拿起火影的袍子往身上一套站起身朝着鹿丸问,“献花致辞?”

      鹿丸随着卡卡西一起向外走,“都是必要的,花束我让井野准备好了。”

      卡卡西点头的同时侧目朝鹿丸看了一眼,“宇智波旧址修复那件事你提议的?”

      鹿丸面色有些古怪,“就算是我吧,不过重建资金没有批下来。”他顿了顿才又道:“鸣人还有小樱要自掏腰包,上个月佐助传信回来信里面夹了张没有密码的银行卡。”

      “鸣人小樱?”

      “啧,真是麻烦死了。”鹿丸长叹一声捏捏自己脖颈,“火影大人,根据……根据分析,宇智波旧址重建后可以当景点吸引大批游客拉动旅游经济。”

      “哦——”卡卡西拖了个长音,“有道理。”

      在鹿丸欲言又止时捧着一束鲜花的山中井野迎着他们走了过来,“火影大人,鹿丸。”

      卡卡西伸手接过井野递来的花束,“有劳了。”而后他把手伸进兜里两指夹出一张卡,甩手一弹直奔鹿丸飞了过去。

      鹿丸错愕地抬手接住,看到是一张银行卡后更错愕了,“火影大人?”

      “特批给你的宇智波旧址重建资金。”

      “……”

      并排走在旁边的带土冷哼一声:“真是有钱没地方花,宇智波旧址重建跟你有什么关系?宇智波佐助自己没手没脚吗难道?。”

      鹿丸收起那张卡又说了几件别的事,一直默默走在旁边的井野忽然小声提醒他:“到了。”

      放眼望去来的人不少,木叶今日凡事没有事务不在当值的人都已在墓园里等着了。

      卡卡西脚步微顿,只一瞬,连他身边的鹿丸都没有发现,但带土却看得分明。

      带土走到慰灵碑边上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这上面多加了许多的名字,还有被删掉的名字,比如宇智波带土。他站在慰灵碑边上看着卡卡西说完场面话献了花,又看着众人鞠躬哀悼,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也鞠上一躬,毕竟有太多事都是他惹出来了,不过带土没有动,直到仪式结束众人陆续散去他一直站在慰灵碑旁没有动过。

      时近正午,卡卡西也一直没有动过,就像曾经无数年月中无数个日夜的伫立。

      “火影大人。”

      听到声音的卡卡西没有回头,倒是带土抬眸看了一眼,眼前是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女人,有些眼熟,不过他早已不记得是谁了。

      女人温柔的声音里透着化不开的忧伤,“这里已经没有那个人了吧。”她缓步上前将手中洁白的花束放在慰灵碑边上。

      卡卡西将目光从慰灵碑挪到女人身上,“卯月。”

      卯月夕颜,月光疾风的爱人。

      卯月闭上眼双手合十默念着什么,半晌才站起身转过来看向卡卡西,“卡卡西前辈已经是火影了,还会不停责怪曾经愚蠢的自己么?”

      卡卡西没有答话反问道:“你的头发?”

      卯月摸摸自己发梢,“染得。上次任务的目标是对恋人,死在雪天里,死前他们说那也算是暮雪共白头,我觉得有道理。”她扭头又看向慰灵碑,一些从不外露的女儿情长在此刻没有再用坚强去掩饰,“白头之约什么的疾风他永远不可能与我共赴了,可我想能与他有那样的约定,有点幼稚可笑吧。”

      卡卡西摇摇头又问道:“还想待在暗部吗?”

      重新对上卡卡西目光的卯月似是已将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疾风陪我练出的这身本事我不想荒废。” 此时一只雄鹰在他们头上盘旋而过,卯月抬头看了一眼,“看来集合时间到了,抱歉前辈,说了很多没用的话。”她确实感到抱歉,可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倾诉欲了,见到卡卡西站在那里有些话自觉不自觉就说了出来,或许是一直把卡卡西视为可靠前辈的原因,又或许是卡卡西身上流露出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哀伤与她自己有些相似而感到精神放松。

      收到暗部召集的卯月化成白雾消散后周遭重新安静下来,带土回想着刚刚的对话,那女人口中这里没有的那个人大概是他吧,被抹去名字的宇智波带土。

      带土向前两步走到卡卡西身侧,“不知道你是真忙还是假忙,饭都没时间吃你倒有时间在这里一站就是半天。”

      时间又过了很久,久到带土因为过于无聊而开始胡思乱想,飘忽间他好像看见一片冰天雪地的场景,那是最后一战中大筒木辉夜创造出的某一层空间;想着想着带土的发色在不自觉间转换成了白色,等他自己反应过来时也不知道自己抽得是什么疯,难道是潜意识下对刚才那女人口中的什么白头之约有了某种共鸣吗?就算是共鸣也该是对心中执着多年的女孩儿吧?带土偏头看眼身侧的卡卡西,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将发色变回黑色。

      不知是想给久立于此的卡卡西打岔还是想给自己的莫名其妙打岔,带土忽而开口道:“其实你没必要对着慰灵碑哀悼一个已经不存在的战犯。”

      “对不起。”

      卡卡西一句几乎微不可闻的话给带土冷汗都吓出来了,如果他有冷汗的话,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对方这句话只是说出来的时间与他刚刚的问话巧合了而已。放下心的带土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又是在对谁说对不起?你已经是一个拯救过世界的英雄了,不要一天到晚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的。”

      同一时间,抱着一厚摞来年预算的工作人员被鹿丸拦在火影室门外,“火影大人没在。”

      “可这是火影大人昨天下午特意嘱咐今天要的东西。”

      “给我吧。” 鹿丸伸手接过那摞文件。

      工作人员犹豫片刻问道:“那下午预算会还开么?”

      鹿丸摇头,“明天吧。”

      “我想也是,就算是上发条的机器人也得空出拧发条的时间阿,火影大人对自己太严格了。”工作人员朝鹿丸耸耸肩,“我去通知他们改到明天。”

      最后一抹晚霞渐渐被黑暗吞噬,远离街市的墓园静谧到有些渗人,连对世界失去感知的带土都似乎感觉到了寒意,卡卡西却像个没有知觉的稻草人一样一直站在这里,已经一整天了。

      “你真以为自己是稻草扎的?”灵体状态的带土都觉得自己累极了,早已从卡卡西身边走开坐到了慰灵碑前的护栏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拉长心里一股无名之火越烧越旺,“你到底还想在这里站多久?”

      卡卡西在照射慰灵碑的月光完全消失时喃喃低语:“光都是有时限的,到了时间就没有了。”

      卡卡西一句没有情绪的低语却让带土更窝火了,因为他好像听懂了所以更窝火。

      日月轮转交替升起,心里的光却无法交替,如果消失了也许就再也亮不起来了,曾有过同样经历的带土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明白卡卡西那种心情。

      卡卡西口中的光究竟是指什么?带土不知道,或者不想知道,不敢知道。

      「病」 - 身体并无疾患,心却病入膏肓

      日升月落,一切如常。

      几轮会议后木叶新一年的预算敲定了。

      鹿丸在会议室的椅子里边打哈欠边伸懒腰,微带潮意的眼睛看向卡卡西时视线有一瞬的模糊;温和而坚定,强大却并不以势压人,淡定从容游刃有余,这样的火影令他心悦诚服。

      小樱一个响指打在鹿丸眼前,“医疗援助的事问你两遍了,发什么呆呢?”

      卡卡西看向二人,“怎么了?”

      “不是什么大事。”小樱被传染的也打了个哈欠,“附近几个小国不是爆发了一些冲突么,伤亡情况超出预计所以他们请求医疗援助,静音姐把这件事交给我了。”

      鹿丸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往前翻了两页,“他们的冲突基本调停好了,我认为派出两个医疗小队足够了,药品的话我们是外行还是小樱他们来定更合适。”

      “物资方面我们医疗部已经准备好了,至于编队,我打算派一个加强小队,在一队基础上多加两个人,节约人力节省资源。”

      卡卡西听罢朝他们笑道:“都在朝着能干的‘大人’这个方向飞快成长呢。”

      被自己老师夸了一句小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哪有,都是应该想到应该做到的事情,和鹿丸鸣人佐助他们比的话我还差得远。”

      “你们几个各有所长,没有比较的意义。”卡卡西起身离开会议室,路过小樱身边时轻轻拍了她背脊一下,“加油,未来的医务部长大人。”

      随着卡卡西回到火影室的带土站在窗边远眺,昨晚木叶下了一夜的雪,窗外白茫一片,身后的卡卡西一切如前,除了墓园那天之外再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举动,一样的专心工作,毫无空暇。

      “叩叩。”

      听到敲门声卡卡西停下笔抬起头,“进来。”

      “卡卡西老师。”鸣人笑眯眯地开门走了进来。

      卡卡西似笑非笑看向鸣人,“跟伊鲁卡请不下假来所以找我特批吗?”

      鸣人脸上的笑意一僵,“卡卡西老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因为鸣人君今天学会敲门了。”

      “我以后每次都敲门。”鸣人湛蓝的眼睛一眨一眨地。

      “理由。”

      鸣人看着重新低头开始批阅文件的卡卡西,“就宇智波旧址啦。”

      “才几天就建好了?”

      “一个多月了,不是不是,还没建好,不过之前是围着佐助家先动工的,就是,那个……我们想一起去打扫一下,可能佐助最近会回来一趟。”看着卡卡西换到第三份文件时鸣人终于忍不住了,“卡卡西老师,我说。”

      卡卡西抬眸,“耐性还是很差。”对上鸣人满是期待的双眸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何况他本来就没想拒绝,学习也是要劳逸结合的。“去跟鹿丸他们说一声,今天给你们一天假。”

      蹦跶出火影楼的鸣人一行进入了带土的视线,不知谁先捏了个雪球扔出去,几个少年人很快就让雪球满天乱飞起来,结果就是打到路人的鸣人和朋友们一起一个劲的鞠躬道歉。大概是心有所触,带土忽而回头看了眼卡卡西办公桌上那张水门班的照片,很快又朝窗外望去,鸣人一行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他却好像在刚才那群少年打闹的地方依然能看到有人笑闹的影子,会是琳先扔出一个雪球么?然后被砸到的宇智波带土会以为那是旗木卡卡西搞的鬼,团一个雪球扔回去,闹起来,最后扔到路人,鞠躬道歉。

      天色逐渐暗下来,文件上的字看着已经有些费劲了,卡卡西放下笔靠进椅背里闭上了眼睛。没有到累极的程度他是睡不着的,每次眼睛一闭脑海中就开始不断重复着带土释然后消失的画面,一遍又一遍。

      带土听呼吸声就知道卡卡西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又过了好一会他听到卡卡西起身的动静,随着眼前窗户被拉开,一个火影翻窗户出了办公室。

      深冬时节街上行人本就不多,路越走越僻静直到一个人都没有了。带土打量四周,越看越觉得眼熟,“宇智波一族的族地?”大半夜卡卡西跑这里来干什么?

      周遭破败依然,完全修复这里似乎还需要很长时间,静谧的夜里只有卡卡西踏雪而行发出的咯吱声。

      当卡卡西终于停下步子,带土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房子有些失神,这是他家,或者说是曾经木叶的宇智波带土家。

      带土看着卡卡西,卡卡西看着眼前的房子。

      看着看着,卡卡西眼前一阵模糊,他好像看到带土使用最后一次神威的样子,看到带土逐渐开始龟裂的身体,并且又看到带土眼中的释然;卡卡西快速眨眨眼睛,眼前只有黑漆漆的空房子,在黑夜环绕下好像会吃人一般。

      一阵冷风卷起地上的雪忽地一下吹过来,带土猛地打了个寒颤,“嘶——”下一瞬他忽然怔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卡卡西,然后借着写轮眼的视力他在卡卡西乌黑的眼珠子上看到了灵体状态的自己。

      相较于带土的震惊,卡卡西并没有什么的反应,眼睛一眨不眨看了半晌。

      带土将卡卡西眼中戏谑看得真切,他没有说话,或者说对上这样眼神的卡卡西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卡卡西状态不对,至少带土是这么认为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是觉得旗木卡卡西见到宇智波带土不会是现在这个表情。

      卡卡西终于还是眨了下眼睛,“果然。”这样说时他眼中戏谑的神色更重了。

      带土看到随着卡卡西眨眼的动作,刚刚还倒影在那双黑眸中的自己不见了,“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见卡卡西一点没有反应都没有他一下就明白了,卡卡西一定以为自己刚刚看到的是幻觉……带土抬手伸到卡卡西眼前快速晃动,“笨蛋你动动脑子,你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正常的忍者没中幻术会看到幻觉?何况你是个火影。”他动作一顿像是在感受着什么,“温度没有了?”带土确定刚刚感觉到了深冬寒风的刺骨,可现在又感觉不到了。

      正常的忍者是不会看到幻觉,可如果卡卡西不正常呢?

      卡卡西笑了,那笑容哀伤得像哭了一样,可他确实在笑;心里,思绪里,睡梦里,现在连幻觉里都是宇智波带土,多可笑,为什么不笑呢?笑到最后他都觉得反胃了,因为恶心自己而反胃。

      明明看过那么多亲热系列的书,明明细致到极致的去了解过“正常人”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明明克制在朋友的位置里道过别了,明明已经与他拉开过两次“阴阳生死”的距离,为什么还是让自己成为这样可笑的人,一个连独角戏都不敢开口去唱的小丑。

      带土原本还有些沉浸于体温体感的问题,忽然察觉到身边卡卡西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虽然知道自己又回到“透明”的状态下对于所有事物都是无可奈何的,可他还是下意识想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然而嘴还没张开就见卡卡西面色煞白呼吸越来越急促,下一刻就见眼前人双膝一弯跪倒在雪地里,双手撑地大口喘息着。

      “过度呼吸?”带土走到卡卡西身前蹲下身,“冷静下来卡卡西,你到底怎么了?”他四周看了一圈,“该死的,什么鬼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木叶真是摆脱不了垃圾的事实,一个火影身边连暗卫都不给配两个的吗?!”

      卡卡西觉得胸腔里装的那颗心疼得快炸开了,颤抖间抬起一只手揪住胸口的衣服,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哗啦一声,一个药瓶从他上衣兜里滚出来砸在雪地上,是小樱之前给他的安神药。

      看着卡卡西抓起那个药瓶拧开,脸上面罩一拉将雪白的药片和一把雪混在一起塞进嘴里,带土呼吸一滞,卡卡西手里攥着的好像不是药瓶而是带土的情绪和神经。一种空前的无力感向带土袭来,猛烈异常,冲击的带土也不由伸手抓住自己胸口处的衣服,他好像心口很疼,又好像根本没有知觉。

      随着卡卡西逐渐冷静下来,窒息和晕眩感正在消退,呼吸开始变得平稳。

      “对不起。”带土或者是琳,卡卡西都感到抱歉,他太差劲了,差点把事情搞砸,差点又成为一个不能遵守约定的废物,一个病人仿佛还可以胜任火影的位置,一个疯子却不行。

      又是对不起,带土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卡卡西,“为什么又在说对不起?”他不由捏紧拳头,“究竟为什么一直带着这样的歉意,对谁?宇智波带土吗?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吧卡卡西?!”

      卡卡西此时抬头看向前方的房子,“幸好你曾以挚友的身份与我道别。”只是一个道别就足以从无数个会溺毙人的泥潭漩涡中一次次地将卡卡西拉出来。

      “……”卡卡西的话让带土冷静下来,“你说得是那个让我无言以对的道别吗?”他不明白为什么那样的道别会让卡卡西觉得庆幸,宇智波带土才该是那个觉得抱歉一遍遍的把对不起挂在嘴边的人,不是吗?

      「死」 - 无法控制的死循环。

      一个雪夜眨眼就会过去,现在看着正端坐在会议室中间游刃有余的火影,带土有些恍神,眼前人面对剑拔弩张的谈判泰然自若,从容不迫;这让他有一种割裂感,一个火影和一个雪夜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的卡卡西的割裂感。

      会议结束鹿丸向卡卡西提了几个问题,得到解答后又想起一件事来,“火影大人,你上次说的那个南方红州岛商队这两天已经到了,他们手里确实有一种促进骨骼再生的药草,小樱昨天已经买回去调配了,凯老师现在应该在医院。”

      “下午还有会吗?”

      “没有。”

      “那我去医院看看。”卡卡西站起身,“有事的话就去那里找我。”

      “好的。”

      走出火影楼让冬日暖阳一照,卡卡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木叶医院离火影楼不是太远没走多久就到了,但他脚都还没迈进医院大门就听到了迈特凯的喊声,隐隐还有李洛克咋咋呼呼的声音夹杂其中。

      “真热闹阿。”

      听到话音众人回头就看见卡卡西靠在病房门口正朝他们招手。

      “火影大人。”
      “卡卡西大人。”
      “卡卡西老师。”

      此起彼伏的问好听得卡卡西头疼,“大人真的算了吧各位。”他两步上前走到凯的病床边,“你刚才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在大街上都听见了。”

      凯眼圈通红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往外蹦字,“多亏你的好弟子啊……那是什么玩意儿调的药水啊……”

      “凯老师,我绝对没有拿你做实验。”小樱红着一张脸挪到卡卡西身边小声道:“卡卡西老师,我试药的时候一点都不疼,不知道在外伤愈合的情况下它对骨骼有伤的人会造成这么强烈的痛感。”

      卡卡西笑看小樱,“有强烈痛感是不是就表示它是起作用的,不管好作用还是坏作用。”

      小樱点头,“我需要凯老师配合照两张片子,只要不是骨骼溶解就好,他喊得实在是很像骨骼溶解的动静。”

      “凯老师!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李!放心!这也是青春的一部分!”

      如果可以的话带土真想给这俩人一起踹到楼下去,真聒噪。

      “李。”一直躲在旁边的天天上前两步拎住小李后颈处的衣服,“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她看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凯老师该休息了。”

      被天天拖着往外拽的小李努力朝凯的方向伸着胳膊,“老师!”

      “李!”凯同样朝着小李的方向伸着手,“青春总是伴随着失误的!没有关系,只要今天跑够100圈就可以弥补失误!”

      “好了好了,知道了,青春的失误。”卡卡西抬手推开凯的手,“小樱,现在就带他去照片子。”

      卡卡西靠坐在病房的窗沿上,带土站在他旁边,半个小时左右凯就被推回来了,小樱看着卡卡西亲手从轮椅上把凯抱到床上后才道:“凯老师并没有出现骨骼溶解的情况,单从片子上看没有加重也没有好转,不过这才只是第一次尝试,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想来卡卡西和凯另有话说,小樱也不废话,拿着凯的片子离开了的病房,走时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腿还好吧。”
      “你还好吧。”

      两个话音叠在一起的人相视一笑。

      卡卡西道:“肯定比当上忍忙多了。”

      凯偏头看着窗外枯枝上的雪,“可惜这次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没有阿,你帮了大忙的。”对上凯从窗外移到自己身上略带不解的目光,卡卡西弯眼笑着比划了一下,“不是送我了那么大一个祝贺花束,是你第二次送了吧,祝贺火影的花束。”话音顿了顿他又道:“有你在我很安心,一直都是。”

      凯半张的嘴动了动,最后也笑了,病房内一时沉默下来。

      站在卡卡西身边的带土看着眼前颇有默契的两个人心里一阵翻腾,索性背过身看向窗外,“俩大老爷们送花,真有‘情调’阿卡卡西。”

      过了一会儿卡卡西绕到病床另一侧拿了个苹果坐在床尾削起皮来,水果刀摩擦果肉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慰灵碑。”

      听到凯说出这三个字卡卡西手一顿,连在一起的苹果皮削断了,“哦,已经刻好了。”

      凯吸口气看向卡卡西的左眼,“宇智波带土。”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凯嘴里说出来,带土不禁侧目。

      “给。”卡卡西削去最后一块果皮将苹果递过去。

      虽然心里清楚卡卡西拒绝了这个话题,但接过苹果的凯却继续道:“一直憋在心里你会出问题的。”

      “什么问题?”

      “你觉得是什么问题?”

      “人都死了,谁还会在意一个名字。”

      “你在意。”凯眉头紧皱,“你很在意。”

      卡卡西没说话,倒是带土转回身审视着屋里的两个人,慰灵碑和宇智波带土联系在一起让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那个在墓园站了一整天的卡卡西。

      “忙完这段我会再来看……”

      “卡卡西。”凯见卡卡西已经站起身来先一步出言打断了对方后面的话,“前两天无聊我看了本书,觉得那上面的话有意思。”看着卡卡西走到病房门口拉开门的背影凯还是说了出来,“生死很重,但哪一个都不是终点,一个人被彻底遗忘才真正的终点。”

      “我说。”握着门把手的卡卡西颇有些无奈地回头又看了眼凯,“以后别尝试煽情类的话术,不太适合你的风格。”

      “……”凯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想也是……”

      病房门被卡卡西关上了,带土仍然站在原处,这说明卡卡西还在门外没有走。

      病床上的凯面色一沉,关于卡卡西,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里,举止言谈一丝破绽也没有;可凯却清晰的感觉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准确讲应该是卡卡西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任何光亮都无法照亮一个人的那个原点。凯心里堵的慌,一次次所谓的救赎真救回了完整的旗木卡卡西吗?连死亡都被“撤回”的人现在却不像是真正的活着,“那不是活死人吗???”

      出神的带土被凯没头没尾一句话喊回了神,懒得再看病床上神神叨叨凯,他大步走向门的那个方向穿透墙壁出了屋。

      卡卡西站在门外,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举着手里的棒棒糖垫着脚努力地朝卡卡西递糖,嘴里奶声奶气道:“火影大人,妈妈说吃糖的时候痛痛就会飞飞哦。”

      “宝宝!”一个年轻妈妈拎着药袋子小跑而来,“不是让你等我的嘛?怎么可以乱跑呢?”抱起女孩的妈妈丢失女儿的焦急散去才注意到眼前人是卡卡西,“火影大人,真是抱歉,这孩子没打扰到您吧。”

      卡卡西笑着摇头,“医院人多,别再把她弄丢了。”

      年轻妈妈笑着应是抱着小女孩走开了,“怎么可以打扰火影大人呢?”

      小姑娘攀着妈妈肩膀仍然企图将手里的棒棒糖交给卡卡西,“火影大人痛痛要吃糖的。”

      “火影大人没有痛痛,是宝宝你肚子痛,但是回家吃完药才可以吃糖喔。”

      带土和卡卡西站在那里看着小女孩被妈妈抱着走远消失在人群里,木叶的一角,平凡平淡的一天,最开始励志要做火影时,

      带土想守护的就是这种平凡。现在卡卡西坐在火影的位置上,踏过挚友的尸骨继承了曾经那颗最纯粹的守护之心。

      「怨憎会」 - 心魔。

      平平无奇的夜晚,卡卡西伏案而睡,带土坐在沙发上不错眼珠的看着他,不多时卡卡西整个人抖了一下猛然坐起身。带土看眼时间,距离卡卡西睡着不到一个小时。

      自从卡卡西到医院看过凯,这一个月来一直难以成眠,即便睡着很快也会惊醒。现在卡卡西几乎没日没夜的安排自己处于工作状态中,要不是高层拦着他都差点把几个S级的任务派给自己去“出外勤”了。

      生前身后,带土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宇智波带土对于旗木卡卡西来说究竟是何等的重要;想到这里,带土目光重新聚焦在看着桌上合照的卡卡西身上,可这是为什么呢?

      卡卡西看着合照上与自己梦境中狰狞泣血目眦欲裂截然不同的带土,躁郁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随即无数记忆又一次开始冲刷他的神经;如果初为上忍时再有用一些,如果当年死的不是琳而是自己,如果注意到写轮眼的问题感受到带土的存在……可在既定事实面前,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如果。

      卡卡西靠在椅背上一只手盖住自己左眼,溢满的思念和心中的寄托并没有随着写轮眼的消失而消逝,它正愈渐强烈。作为一个忍者,无论能力功绩或是身份地位,旗木卡卡西巅峰已极,可那如何?父母、师长、队友、挚友,甚至最后的羁绊和寄托,卡卡西一件件的全都失去了。新的羁绊,弟子、朋友,它们填满了一个火影却填不满那个困守过往的旗木卡卡西。何况,他的心,心中所产生的感情,不止于此。

      细数过往,卡卡西与带土每次会面都没有一个“友善”的开始,从小孩子间别别扭扭的小打小闹到少年人不同的观点看法,最后是青年再见时的生死一战,他们之间甚至连好好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卡卡西低低笑了一声,因为他哭不出来,“带土。”他说:“我是不是没有认真跟你说过谢谢。”卡卡西想起凯说的话,一直憋在心里会出问题,他伸手把桌上那个相框拿起来看着上面的带土轻声道:“鸣人有句话说得对,你是个英雄。”卡卡西手指轻抚照片上带土的脸,“我被你救过很多次,第一次你说我父亲是英雄,其实说出这话的你也是当时的我的英雄;第二次你把我扔出去送了我一个贺礼,然后以英雄之名被篆刻在石头上;第三次,琳,也是你。”再往后,在战场上,在最后,一次又一次。“所以,哪怕你曾经想颠覆整个世界,但至少对于我来说从过去到现在你一直都是英雄。”

      随着卡卡西的话,带土的思绪回到一个个曾被自己刻意遗忘的时间节点上。

      “其实我……”卡卡西嘴动了动,想说得话没能说出口,他想说:其实他死都不敢死,因为带土让他别那么早去,更因此这条命是带土以化作尘埃为代价救下来的,活着做火影,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履约做到的事情吧。

      须臾,卡卡西长叹一声:“看来说出来没什么用的,凯。”

      沉默多时的带土神色有些恍惚,同卡卡西一样轻声道:“我真的觉得你父亲是英雄才会那么说,救你是出自于本能,而且当时是你先救了我。至于琳……”他起身走到卡卡西身侧看向那张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女孩儿,“我从一开始就明白那不是你的问题,后来更是从斑口中知道了真正的真相。”

      带土视线开始模糊,从写轮眼开眼到万花筒写轮眼,月之眼,十尾人柱力,似乎他生命中每个至关重要的时刻都有卡卡西的参与。带土突然茫然起来,心中认定的陪伴自己熬过那么多日日夜夜的人究竟是谁?是无力挽救的像一束光一样逝去的温柔少女,还是背负不同痛苦同行于黑暗中的那个少年?

      这样的动摇和茫然令带土产生了一种惊悚的感觉,当年宇智波带土“死而复生”,心心念念都是与琳和卡卡西的再次会面,回到木叶继续完成那个做火影的梦想;而这一切在他看到琳被卡卡西洞穿心脏的瞬间全部化为齑粉消散了,甚至理智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了,在那种情况下作为“凶手”的卡卡西非但没有第一个被杀死反而成为唯一活下来的人,仅仅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明白那不是你的问题”吗?哪怕会给自己造成无穷后患依然选择留下那只眼睛成就一个写轮眼卡卡西,只因为最后的最后宇智波带土将会颠覆这个世界所以无所谓吗?

      带土也笑了一声,站在“外人”的角度向内回顾,哪个复仇者野心家不会嗤笑这些呢?他转身穿透墙壁飘出屋子将自己悬在半空,这是他与卡卡西能拉开的距离极限,抬起胳膊看着自己不受控微微颤抖手指带土越发茫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朝着屋内的卡卡西看去,这一眼却让带土心惊胆颤猛地冲回屋里。

      屋内,卡卡西手中苦无正抵在自己胸口处,锋刃穿透皮肉他却像是不知道疼一样还在用力,鲜血殷透衣服已经顺着苦无开始向外滑落。

      已至近前的带土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去拦,第一下抓空后反手又抓了一下,随着他的动作啪地一声带土的手实实在在地抓住了卡卡西的腕子,将卡卡西握着苦无的手向外一掰他怒道:“你在干什么?!”

      卡卡西瞳孔猛然一缩,怔愣片刻握着苦无的手一松,另一只手瞬间接住下落的苦无奔着心口扎了下去;带土让卡卡西吓得一激灵,忙抓住卡卡西的另一只手,满腔怒意还没出口就听对方笑道:“早知道这样你会出现在梦里我早把这它剜出来了。”

      带土用尽力气才勉强制住不自觉在角力反制的卡卡西,说出来得话咬牙切齿的,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太费力气了,“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不是你的梦!卡卡西,是我。”

      随着带土这句话卡卡西一下泄了力,当啷一声苦无落在了地上,他从头到脚扫视带土,眼前人穿着打扮一切正常,只是身上笼着一层像雾气般的蓝色光晕,身体是半透明的状态。卡卡西还未及多想就感觉被带土握住的腕子一松,眼看着带土像是雾化一般就要消失了。

      与此同时带土手上一空穿透了卡卡西的腕子,“卡卡西,我也觉得这很荒唐,但你……”本想在回到无法沟通的状态前说些什么的带土看着卡卡西接下来的动作,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只见卡卡西弯腰捡起地上的苦无猛地一刺,将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流着血的手一下贴在带土心口的位置上,随着卡卡西的动作带土要消失的势头停住了,周身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二人一时无言。

      许久后带土叹口气,“你想上明天木叶日报头版头条吗?流血流干的火影。”

      卡卡西有些失神的问道:“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带土当然知道对方想问得是什么,对上卡卡西略显失焦的眼睛他皱皱眉才道:“从你当上火影那天。”

      “上次在宇智波旧宅……”

      “是。”带土点头,“上次不是你的幻觉。”

      卡卡西脑子里一片空白,到嘴边的话就成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带土低头看着卡卡西流着血的手回想刚才阻止卡卡西“自杀”时似乎他第一下并没有握到人,难道穿透对方身体那个瞬间是卡卡西的血起到了什么作用?虽然觉得说不通,但这一次被“留下”确实是因为卡卡西带血的手正按在自己身上。

      带土能想到的卡卡西自然也能想到,甚至他思考的速度更快,并且一下抓住了问题的关窍,仅用一次尝试就“留下”了眼前的带土。可刚才带土那句“从当上火影那天”让卡卡西除了理智分析现阶段状况之外再没有思考其他问题的能力了,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人前人后究竟是何等割裂的两种状态,如果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都被带土看在眼里……卡卡西觉得自己是无力辩白的。

      带土能感觉到卡卡西手上的伤口很深,因为血液已经殷透了他的衣服,他指着卡卡西流血的手,“如果我的‘出现’是因为这个,我们必须长话短说。我最后的记忆是死前我们的正式告别,再有意识后就一直被限制在你的附近,不知道是写轮眼后遗症还是最后查克拉干预导致的,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今天之前我曾有尝试调动查克拉或者写轮眼,不过没有任何作用,无法被人感知到我的存在,同样我也无法感知这个世界。”

      卡卡西的思维随着带土的话开始转动,很快五指合拢拽住带土的衣襟将人拉着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支笔递向带土,“试试看。”

      带土伸手握住那支笔,“可以接触。”

      随着卡卡西弯腰翻找的动作带土也不得不弯下腰,“别薅这么紧……”

      卡卡西充耳不闻,直到从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到一个小玻璃瓶才松开一直拽着带土的手,拧开瓶子把手上的血滴进去,一切只在转瞬间就完成了,“拿着这个。”卡卡西将瓶子递给带土,“如果真的因为这个,你把手指放进去应该可以,我想这大概是一种媒介,像通灵兽召唤那样。”

      带土伸手接过装着卡卡西血液的小瓶子,“你把我当通灵兽了?”

      “没有……”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待到带土胸襟处的血液开始干涸他果然身形又模糊起来,随即带土尝试着将食指伸进那个小瓶子里沾染卡卡西的血液,果然又停下了模糊消失的势头。

      带土皱眉看着那个瓶子,“你再放点血。”

      “哈?”

      “兑水试试。”

      “……”

      「爱别离」 - 生死相隔。

      实验证明,兑水不行。

      消停下来的两个人一个捏着瓶子靠在办公桌边,一个坐在办公椅上扯着纱布包扎手上的伤口,“抱歉,带土。”卡卡西的抱歉说得自然而然。

      “抱什么歉?”带土垂眸看着卡卡西,“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我这个状态并不是你造成的,没必要说抱歉。”

      卡卡西抬头迎上带土的目光,“我会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让我复活还是彻底死透。”

      带土的问题让卡卡西无言以对,脑子里再次空白一片。

      “卡卡西。”带土喊了出神的卡卡西一声:“你刚刚想干什么?自杀?”

      “我没有那种想法。”

      “那为什么做出那样的举动?”

      因为席卷而来的回忆太痛苦,所以想转移痛感。这种话卡卡西怎么可能说出来?

      稍稍往往前回想一下人前人后自己截然不同的表现卡卡西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扎进去了,就算有十个脑子他也想不出来自己和带土还能有如此离谱突兀的见面机会。

      一阵沉默后卡卡西似乎对之前带土存在的时间起点还有些“不死心”的问道:“从我就任火影那天开始你一直在?”

      “嗯。”带土几乎微不可闻的一个嗯让卡卡西又闭了嘴,看着眼前人血色褪尽一脸煞白的样子,带土思虑良久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你对我……”

      “带土。”卡卡西在此时开口打断了这个问题,强压住心中快要溢出情感他摇摇头,“那没什么意义。”

      捏紧的拳头渗出血来,刚才算是白包扎了。早已没有任何惧怕之事的卡卡西怕了,怕肯定也怕否定。带土的那个问题,无论他给出的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对于带土来说不过是徒添烦恼。况且,卡卡西实在招架不住这种情感再一次撕扯自己了,尤其还是当着这份情感“本人”的面。

      带土想说什么,却在看清卡卡西眼中的复杂后咽了回去。

      二人不再说话,一站一坐直到天色大亮。

      火影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卡卡西心跳跟着乱了一拍。四处看时才发现带土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昨晚那个小玻璃瓶在桌边放着,敞着口。

      “火影大人。”公文班准时准点来送文件,“这,这是?”看着有些狼藉的桌面和桌上地上的血迹公文班的人有些傻眼,“火影大人你受伤了?”

      “不要大惊小怪的。”卡卡西面色如常,“开发新术有些过火而已。”

      这样的说辞显然是可信的,公文班的人由衷赞叹,“火影大人你太厉害了,在日理万机的工作中还能抽出时间开发新忍术。”

      卡卡西抬起裹着纱布的手指向桌上已经批示过的文件,“这些拿走吧,有需要今天立即执行的。”

      公文班的人抱起文件连连点头,“马上就送去,火影大人放心。对了,需要医疗忍者来一趟么?”

      “不必了。”

      目送公文班的人抱着文件离开,火影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卡卡西有些不受控的四下扫视,“你是不是碰不到这个瓶子了?”

      依旧站在原处的带土伸手去碰那个瓶子,穿透瓶身的瞬间他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卡卡西的问话,随即想到对方看不见后莫名烦躁起来。刚才带土并没有完全失神,他很清楚公文班每天什么时候来给卡卡西送文件,他是故意让自己“消失”的。

      鉴于之前二人的沟通只是欲言又止和长久沉默,卡卡西明白带土并不存在任何赌气行为,没有反应就代表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带土碰不到东西。

      虽然卡卡西极力压制心中惶然不安的情绪,但身体的僵硬感还是出卖了他,良久后收拾好情绪的卡卡西才站起身,“跟我去资料室一趟。”

      站在资料室最里面的卡卡西结了个印,两指一竖一声“开”后封印破除,隐藏的暗门缓缓开启,门内一排排文件柜上满满当当全是书册卷轴。

      “木叶能收集到的所有秘密都在这里。”卡卡西边走边看,“秘辛,秘术,大蛇丸当年的实验数据也有保存。”

      看着卡卡西东一个西一个没一会儿就拿了满手的卷轴书册,带土有心接一把,伸出去的手穿透文件后才想起自己现在的状态是碰不到东西的,“你倒是让我出来阿……”抱怨完他又觉得可笑,他这样的人是不能见光的吧。

      拿齐想要的所有资料卡卡西出了资料室,路过秘书室时探头说了句:“今天休个假,有事找鹿丸。”后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抱着一摞资料头也不回的走了。

      带土一路跟着卡卡西回到家,作为火影的卡卡西当然不会再住公寓,木叶工程部在旗木家旧址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建,很气派,不过从带土有意识开始就发现卡卡西并不常回家。

      卡卡西不回家是因为觉得房子太大太空旷,本就控制不住的思绪和压抑的情绪到这种地方会被成倍的放大,更不得了了。

      进门换鞋,卡卡西走进客厅放下一摞资料,回手摸出一把苦无挑开手上的纱布在同一只手上又划了一道口子,掌心被伤口打了个叉,“带土。”并不知道带土到底在哪里的卡卡西伸着手臂扫视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带土皱着眉走过去伸手接触了自卡卡西掌心滑落的血珠。

      看着自己正前方逐渐显现出来的带土,卡卡西指向厨房方向,“看来这就是媒介,等我去拿个碗。”

      “……”带土忽然握住了卡卡西带伤的手,脑子里从“你不怕流血流死”到“你是没有痛觉吗”再到“就不能想个更好的办法”几个念头快速划过,最后却只叹了口气。

      手被带土握住,虽无温度却有触感,因为手在流血的缘故导致这种触感有些粘腻,卡卡西不由挺直背脊,“我……”掌心火烧火燎的感觉让他难以集中精神,“这好像不太方便翻资料……”

      一贯冷静自持的人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让带土不自觉地唇角上扬,“问你个问题,站在慰灵碑前那一整天你在想什么?”

      卡卡西与带土四目相对,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不好回答?那个换个问题,在宇智波族地过度呼吸的情况是因为什么事情?”带土看着卡卡西的脸,“时间有限卡卡西,你不可能放干全身的血来留一个死人。”

      卡卡西这次没有闪避带土的目光,“你真想知道吗?或者说,你真的不知道吗?”他没有被重逢冲昏头,所有情绪尚在可控范围内,包括被看到被看透的某些不堪。因为清醒,因为没有昏头,这里面的不堪才更清晰。

      带土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其实是个感情细腻的人,或许在某些方面略有迟钝,但那不代表他看不清楚想不明白。虽然之前的提问被卡卡西打断,但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了,良久的沉默里他是在不停思考自己的答案是什么。

      “我觉得迈特凯的建议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凯?”卡卡西想了想,是凯说得那个不要憋在心里?

      “我想听你亲口回答我的问题。”带土看着卡卡西煞白的脸,“我已经死了卡卡西,对一个死人说话不需要顾忌。”

      卡卡西松开紧抿的双唇略带艰涩道:“好。”他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既然你想听……慰灵碑是因为在不可抗力下我没能保住宇智波带土的名字,我认为那样的结果和曾经废物的自己一样没用;过度呼吸是因为太过思念情感起伏太强烈,我太过思念……你。这样的答案是你想听得么?”卡卡西垂下眼眸,“我喜欢我的队友,直到他死在我面前,我们以挚友的身份道别,在他释然之后我把自己圈进荒诞和笑话里连独角戏都张不开嘴去唱。”他抽了一下手,此时此刻卡卡西是真的想站正鞠躬道歉的,“带土,我很抱歉在你死后还对你造成这样的困扰。”

      带土在卡卡西说话的过程里将他的手越握越紧,随着卡卡西最后一个字尾音落地,带土用力一拽直接把卡卡西拽进怀里抱住了。

      卡卡西没有抵触也没有迎合,任由带土抱着,他听到带土清晰的在自己耳边说:“对不起。”

      “对不起。”带土说:“一直以来该道歉的人都应该是我才对,我真的不知道宇智波带土的所作所为会让你这么痛苦,包括最后的生死抉择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做火影也从来不是你的期待。我很抱歉,卡卡西。很抱歉自己一死了之却让你活着经历这些。”

      「求不得」 - 情不重不生娑婆,爱不深不堕轮回。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内,所照之处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卡卡西依旧没有动,“你不需要可怜我,带土。”

      “我不是在可怜你卡卡西。”带土也没有动,依然将卡卡西搂在自己怀里,“我时间不多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他似乎在努力措辞,“但至少不想让你再这样下去,你的喜欢我并不排斥,只是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仔细思考这件事。可有一点,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不同于任何人存在。”他轻轻拍了拍卡卡西后背强调道:“任何人。”

      卡卡西垂在身侧那只手动了动,小臂抬起,片刻犹疑后抚在带土背脊上,他低头把自己“埋”在带土肩颈处遮蔽了阳光对自己的照射感。眼前人真诚中透着些许笨拙,从小到大,从生到死,从未变过。思至此,卡卡西不禁又想起一个问题,这算不算又被带土救了一次?

      “够了带土。”卡卡西埋着脸声音有些发闷,说完这句他抬起头挣开带土的怀抱向后撤了一步,清明的目光直视着眼前人,“你口中的不同足够了。”

      宇智波带土口中的“不同”足够旗木卡卡西余生回味了,不需进一步点破,不必退一步陌路,不细究不多思,只这一时半刻的心照不宣就足够了。

      接下来因为不能一直手拉着手翻资料,卡卡西到底还是去拿了个碗来,血流进去刚没过碗底就被带土叫停了,“好了吧,你脸都白得像纸一样了。”

      “我本来就白。”

      “……流干了算了,谁管你!”

      卡卡西指向一个柜子,“那就麻烦带土君你管管我,柜子里有药箱。”

      带土翻着白眼走过去从药箱里拿了纱布和止血药,回来扯过卡卡西的手上药包扎,“这火影让你当的,护卫也不配医忍也不要一点派头都没有。”给纱布系好活扣看着一脸“你饶了我吧”毫无干劲的卡卡西,带土嗤笑道:“算了,他们喊你一声火影大人都浑身不自在吧。”

      卡卡西耸肩,“听不惯。”用剪剩下的纱布擦拭掉手指上的血渍,他走到桌前从那些卷轴中抽出一个开始翻看,“我想你现在的情况应该与我们最后的查克拉连接有关,也许还有精神力和写轮眼的关系,又或许是中过共杀灰骨后鸣人施加在你身上的阴阳遁之力作祟。” 说话间他已经换了下一个卷轴,“灵魂应该是非物质的东西,现在它脱离身体产生意识,必定存在外因。”

      关于灵魂和灵体,大蛇丸使用过秽土转生后各国就已经开始着手研究了。如同人们拜神拜佛产生信仰之力,灵魂也是需要某些外力外因的,超脱超度是死亡安魂的唯一办法,一旦灵魂消散或是被封印,比如尸鬼封尽,那都将是永世不得超生的结果。

      如果带土最后落得一个永世不得超生,那卡卡西宁愿现在放干全身的血再把自己封印进死神的身体里,什么理智什么火影,活都不活了就是最后的理智。

      卡卡西看了一天的资料,带土看了一天的卡卡西。

      夕阳西下,屋内的阳光早已消失,灯是带土打开的。

      最后一个卷轴看完的卡卡西出了一会儿神,脑中资料一点点被捋顺。

      “简单来说就像耗尽电量的电池,被挤压摔打或是接触到雷遁之类的还会有余电产生能量。”卡卡西看向带土,“这样的解释能听懂吧。”

      坐在卡卡西对面的带土指尖点着瓷碗中殷红的血液,看着血珠从指尖滑落,反反复复,“然后呢?”

      “然后我有点饿了。”卡卡西起身转转脖子,“不介意我先吃个饭吧。”

      带土另一只手托腮看向卡卡西,“你早该吃饭了。”

      冰箱里只有一把青菜和速食面条,看着洗完菜开火煮面的卡卡西,带土蓦地想起小时候他和琳一起跟踪卡卡西回家,三个人一起吃了卡卡西做的煎河鱼,很好吃。

      随着卡卡西端着面坐回原处,带土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说道:“我好像问过你是不是想当厨子。”

      卡卡西记得,关于带土的一切他都记得,“嗯,吃煎河鱼那次。”他拉下面罩挑了一筷子面,“卸任火影之后我可以尝试一下,开家烤鱼店怎么样?”

      带土笑看卡卡西,“就叫神威烤鱼吧。”

      “神威烤鱼?还雷切烤鱼呢……”

      “雷劈烤鱼更好听。”

      卡卡西笑了,他又在想没有如果的如果,如果在和平之下长大,会不会有很多同期围坐一桌吃饭斗嘴,会不会十几年二十几年后依然乐此不疲。

      卡卡西推了一下面碗,“尝尝吗?”

      带土摇头,“我连味道都闻不到。”眼见卡卡西愣住带土忙道:“我有知觉,刚才抱你的时候我知道你是热的……不是不是……我是想说……”

      “我知道。”卡卡西笑意加深,“就算你不知道我也只能是热的。”

      带土面露窘色,沉默地看着拉下面罩的卡卡西吃完一碗面后才又说道:“你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吧。”

      擦了嘴的卡卡西重新拉上面罩,“你记得秽土转生的几种解法么?”见带土点头卡卡西继续道:“其中一种是放下执念,很多类似的禁术包括忍战的最后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带土想了想,“所以琳不是我最后的执念,火影也不是。”

      卡卡西微微颔首,“我也只是猜测。”

      带土垂眸看着一滴新沾上指腹的血珠滑落回碗里,良久后他抬眸看过去,“你和我说说未来木叶的发展规划吧。”

      四目相对,卡卡西认真道:“革新,各个方面的革新,新旧交替时的融合。你觉得从忍者学校的基础设施和课程改革最先做起合不合适?”

      带土点头,“从忍者学校开始,既没有第一时间触及到利益牵扯,也不会引起过多关注从而有所阻碍,很好。”

      “我就说还是你适合做火影。”卡卡西挑眉。“关于革新问题你要不要说说看。”

      带土同样挑眉,这段时间每天都在看着一个真正的火影如何工作,看也看会了,“革新?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核心利益,经济体制改革。”

      “还有呢?”

      “所谓革新,最终目的是什么?”带土并不是要卡卡西回答问题,他自问自答道:“优化,安定社会,提高竞争力,积攒可积攒资源,让火之国足够强大。”

      卡卡西补充道:“强大到它可以应付下一次冲击。”

      带土点头,“经济冲击、战争冲击、资源冲击,一个国家永远不能失去危机意识,因为人的欲望没有止境。”他们越聊越深,教育、司法、医疗甚至延伸到税务,卡卡西看过的文件其实带土都看过,毕竟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真空”状态,无所事事之余也幸亏卡卡西是个“工作狂”,没日没夜的看文件开会让带土不得不跟着听跟着看从而打发时间。

      又一个新的话题结束后带土偏头看眼窗外,“火影大人,你一天的假期好像快结束了,天要亮了。”

      卡卡西也偏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一刻他在想:如果带土真的坐在火影的位置上,有旗木卡卡西这样一个辅佐官,木叶和火之国也许会发展到令世人惊叹的程度。

      片刻后卡卡西忽然起身从不远处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御神袍,抖开这件衣服,醒目的「六代目火影」几个字是一针一线绣上的,“我继任那天这件衣服还没做好,你要不要穿上试试?”

      “它不属于我。”带土也起身走到卡卡西身边从对方手里接过那件衣服,“你这件衣服做得一点特色都没有,好歹绣点火焰纹之类的装饰一下。”带土抖了下手中的衣服亲手将它披在卡卡西的身上,“恭喜你成为六代目火影,卡卡西。”

      晨光微熹,再次将人渐渐镀上一层金色。

      带土的轮廓在晨光中变得模糊起来,即便他指尖上的沾染的血液尚未干涸,可他的身体依然越来越模糊。

      卡卡西伸出还包着的纱布的手抓住带土,像前一天带土抱时他一样拽了一把将带土环抱入怀附耳轻语:“谢谢。”片刻后,卡卡西怀里一空,整个人因为扑空向前踉跄了两步,站稳后他闭上眼睛,过了很久才重新睁开。

      抬起带伤的手看着那上面系得歪歪扭扭的活扣卡卡西弯眼笑了:“又被你救了一次,真是万分感谢。”

      所有的一切,谢谢你,带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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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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