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八喜

5、月色

　　“哇，快看！好漂亮！”“那是外国人吧？但是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呢！难道是新转学生？”“啊啊，做梦也想跟这样的美女同班啊！”“她旁边那个幸运的家伙是谁啊？可恶！”……

　　七夜揉着在沙发上睡得酸痛不已的腰，头痛地看向身边的两人。那露坚持要跟他一起来上学，也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通过了入学审核，总之结果就是他被哪吒和那露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实实在在地成了一片衬托那两人的大绿叶—还是被迫的。

　　所以当七夜看见红莲的背影时，几乎像看见救星一样飞奔了过去，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招呼道：“早啊，红莲！”

　　“啊，早，七夜。”当红莲的目光落在七夜身后的那两人身上时，居然笑着说道，“看来我这一次的预测是准确的。她果然成为你的朋友了呢。”七夜垂头丧气地说道：“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

　　“哦，对了，周队长要我把这个交给你。”红莲说着从书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来，交到了七夜手上。七夜道了声谢接过来，结果发觉袋子封面上用打印出来的标签写着“太古吸血鬼”几个字。

　　七夜顿时来了兴致。周瑜搜集来的报告有厚厚的一打，资料非常详尽，不但有世界各地关于吸血鬼的传说，还有许多真实的案例作为佐证。报告中记载的太古吸血鬼，指的是地球上最早的一批吸血鬼，有人说他们是该隐的子孙，但是也有人坚持认为他们是外星生命。据说这个种族容貌异常美丽，他们不老不死，而且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强大能力，因此有些地方的人甚至把他们当做神来膜拜。

　　七夜暗中启动了黄金之眼，这样他可以用极短的时间就阅读完海量的信息。三十秒钟过后，他抬起头喃喃自语道：“简直和那露一模一样。难道她跟这些太古的家伙是一个种族？”

　　红莲惊讶地问道：“你这么快就看完了？”在得到七夜肯定的答复之后，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紧跟在七夜身后的那露，有些担心地问道：“如果她真的是吸血鬼，那把她带到学校来不是很危险吗？这里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现成的餐厅呢！”

　　七夜抓了抓鸟窝一样的乱发说道：“那样的事情应该是不是发生的。我和那露订立了某种形式的契约，在得到我的同意之前，那露不会攻击任何人类。”红莲惊讶地说道：“那就好。不过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吧？”七夜苦笑着说道：“但愿没有。”

　　没想到几天以后，周瑜却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把七夜和红莲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他把一份刚刚出版的报纸摊在两人面前，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七夜只是扫了一眼周瑜带来的报纸，就立刻被上面的一条罪案新闻吸引住了。照片上那个被害人脖子上的伤口让他觉得似曾相识，而被害人全身血液尽失的这个细节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周瑜仔细地观察着七夜的脸色，等到七夜将报纸对折起来还给他时，立刻问道：“你有什么线索没有？这半个月来，类似的案件增加了好几起，每次的案发时间都是凌晨左右，对象都是肤色白皙，有黑色长发的年轻漂亮女性。上面责成我们务必在本月内破案，可是我觉得这并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你觉得呢？”

　　七夜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并不是所有的吸血鬼都会吸干猎物身上的鲜血，这次的案子说不定另有隐情。”

　　周瑜毫不放松地追问道：“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感觉？比如喉咙经常觉得干渴之类的？”七夜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啼笑皆非地问道：“难道你怀疑我是犯罪嫌疑人？”

　　周瑜表情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很抱歉怀疑你。但是你是我所知道的最近被吸血鬼咬过的人了，而且按照你的说法，你体内的吸血鬼毒液并没有被吸走，所以……”

　　七夜哭笑不得地反问道：“所以我会变成一个啃别人脖子的僵尸？” 不过周瑜脸上的表情可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七夜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最近晚上都没有外出过，这一点我的室友可以作证。”红莲在旁边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七夜却在课桌下面悄悄地拉了拉她的手。

　　等到回到学校之后，红莲按耐不住地问道：“七夜，会不会是那露……”七夜摇头道：“我相信不是她。不管你信不信，假如那露吸了其他人的血的话，我会闻出来的。”

　　红莲点点头道：“我相信你。不过不是她，又会是谁呢？”她刚刚说完这句话，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过了一会脸上露出一种害怕至极的表情来，甚至连书包掉在地上也没有察觉。

　　七夜一把抓住红莲的肩膀摇晃道：“喂，红莲，你还好吧？醒醒！”红莲的目光越过他紧紧地盯着前方，仿佛眼前正在上演什么恐怖电影一样，本来就很白皙的脸上已经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了，甚至连牙齿都在轻轻地打架。

　　正在不远处踢球的哪吒跑过来问道：“她怎么了？”七夜焦急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这时红莲突然紧紧抓住了七夜的手。七夜感觉到她的手就跟在冰水里浸泡了很久似的冰冷，下意识地攥紧了红莲的手，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起来，“红莲，别怕，我们都在这儿。”

　　仿佛感受到了七夜的担心一般，红莲的身体又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她的目光又重新对准了焦距。她用一种恐怖的语气说道：“他回来了，是他回来了！”七夜不明所以地问道：“谁回来了？”红莲捂着脸说道：“那个咬过我的吸血鬼！他一定是在找我！”

　　七夜和哪吒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来。这时那露迈着舞蹈一样轻盈优美的步伐走了过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怎么都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七夜朝她问道：“那露，你知道这里还有其他的吸血鬼存在吗？”

　　“其他的吸血鬼？”那露踮起脚尖在空气里嗅了嗅，目光落在了红莲的身上。她走到红莲面前，旁若无人地拉开红莲的制服领口，然后将脸凑进里面嗅了起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红莲慌忙拉住衣襟退开一步，满脸涨红地问道：“你、你做什么？”

　　那露单手托着下巴，像电视里的那些名侦探一样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七夜好不容易才将视线从红莲难得一见的绯红脸蛋上收回来，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那露露出很馋的表情舔了舔嘴唇说道：“她的血液味道对于血族来说，就像美味的甜品一样，散发着致命的芬芳。我可以理解追踪她的那个人的执着了。”

　　七夜见那露眼中闪耀着异样的光芒，连忙张开双手挡在红莲面前。那露喉咙里发出猫一样的咕噜声，似乎在表达着不满。哪吒在一旁挑了挑眉毛，一脸嘲弄地看着七夜。七夜带着一点奇妙的慌乱心情说道：“总、总之，我们要快点把那个追踪红莲的吸血鬼找出来干掉，就这么决定了！”

　　话虽这样说，可是到底要怎么找个那个吸血鬼，七夜却觉得毫无头绪，最后只好求助于看起来还是非常生气的那露。此刻她正托腮将脸扭向另一边，故意装作没听见七夜的话。不过即便是这样，她的脸看起来还是漂亮得不可思议，压根就不像是这个平凡世界里的人。

　　七夜不知道怎样才能让那露高兴起来，思来想去之后，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如果你是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的话，我道歉。”

　　那露“呼”地回过头来，扎成马尾的金发轻轻扫过七夜的脸颊，让后者因为那种柔滑的触感而有瞬间的失神。那露却用与她精致的脸容完全不相衬的气势，恶狠狠地戳着七夜的胸口说道：“如果你以后敢再随便怀疑我的话，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所以说，到底谁才是主人啊！七夜在心里默默地吐着槽，一边很没骨气地点了点头。哪吒在旁边发出轻蔑的冷笑，他也只好装作没听见。红莲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看，在接触到那露威胁的目光时，又飞快地把头转了回去。对于吸血鬼，她还是有种本能的惧怕。

　　那露抱怨了一通之后，心情似乎恢复了不少，便主动提出由她来负责找出那个危险的吸血鬼，而分配给七夜的任务则是负责保护红莲。由于红莲的父母常年都在出差，所以这个任务倒是出乎意料地顺利。

　　七夜盘腿坐在红莲家的地板上，一边心不在焉地跟哪吒下五子棋，一边偷偷地瞟向正在窗边做作业的红莲。穿着家居服的红莲看起来不像学校里那么严肃了。她把长发拢在耳朵后面，正在因为一道难解的习题轻轻地咬着笔杆。微风从卷起的百叶窗里吹拂进来，调皮地拨弄着她额前的刘海。

　　“喂，该你了。”哪吒下完一步棋之后，发觉七夜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棋盘上，便抓起一枚棋子弹在他脑门上。七夜额头上应声肿起来一个包，立刻跳了起来，“你在干什么啊！”

　　就在这时，屋里的灯突然齐齐地灭了。七夜摸索着问道：“停电了吗？”原本被卷起来的百叶窗突然“哗”地一声掉了下来，将明亮的月光挡在了窗外。屋子里的温度急剧地下降起来。七夜暗道不妙，立刻捂住左眼叫了一声“开！”屋子里正在发生的一切顿时尽收眼底。

　　眼前的一切简直就是科幻电影里的场景。整个房间就像是融化后的金属一样扭曲起来，不过这一切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然后房间里的灯又亮了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唯独原本坐在窗前的红莲消失得无影无踪。哪吒在一旁用发现新奇玩具的声音说道：“没想到还有人能使用这种法术。有意思。”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七夜猛地拉开窗户，正好看见一个人挟着红莲跳上对面那栋大楼的屋顶，不过更令他在意的是，有一个人正背对着月亮站在他们的面前—那露。

　　那露低头注视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吸血鬼，终于开口道：“路易，没想到是你。”

　　被称作“路易”的男子打扮得像是一个世纪以前的绅士。他风度翩翩地执起那露白皙的手，然后一脸虔诚地吻了上去，“那露大人，我是在做梦吗？竟然再次见到您！您的美貌还是和一百六十七年前一样光彩夺目，令我难以忘怀……”那露好似没有听见他排山倒海一样的赞美。她把目光移向旁边昏迷的红莲，开口道：“这个女孩我要了。”

　　路易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却谦恭地说道：“如果您看上了她，请允许我用最诚挚的心意将她献给您。这个女孩的滋味品尝起来非常棒，您一定会喜欢的。”

　　哪露却摇头道：“我不是要吸她的血。”路易脸上顿时露出疑惑的表情。那露有些烦躁地说道：“我和一个家伙订立了血之契约，这个女孩是她的朋友，所以我不打算碰她。”

　　路易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注视着那露的眼睛问道：“您的意思是说，您和人类订立了血之契约？这太难以置信了。那露大人，您在我的心目中就和女神一样，怎么能够和低贱的人类订立这种契约呢？”

　　那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起来，“路易，我要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你别想对我指手画脚！”路易害怕地后退了一步，摆着手说道：“那露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时七夜已经气喘吁吁地来到楼顶，见状立刻说道：“那露，别让他靠近红莲！”

　　路易勃然大怒地回过头，见到七夜的时候，整个眼睛都变成了危险的深黑色。他咆哮道：“就是这个小子吗？”那露警告道：“路易，别轻举妄动。”

　　可是路易的嫉妒心令他失去了理智，他化身为一道凌厉的旋风，瞬间来到七夜的面前。七夜瞪大眼睛，右眼又感觉到一阵熟悉的灼热。那是封印在他体内的魔神对危险做出的本能反应。

　　“路易，离开他！”那露像一道金色的闪电突然出现在七夜面前，露出她尖利的牙齿试图让路易冷静下来，结果她的举动让路易更加愤怒起来。路易发出可怖的吼叫声，突然退回到红莲的身旁，抓起她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七夜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一股难以遏制的力量从他的右眼蔓延到整个身体，令他的全身都可怕地燃烧起来。原本黑色的瞳仁竟然变成了银白色。七夜难以忍受那种可怕的痛苦，禁不住大喊了一声，可是发出来的竟然不是他自己的声音，更像是某种野兽的嘶吼。

　　路易被七夜的吼声震得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迷惑来。这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七夜身后，给了他的后颈重重一击。七夜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路易这才看清楚打倒七夜的竟然是一个秀丽的东方少年。只是那个少年打倒七夜之后却没有取他的性命，反倒背起他朝楼梯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那露说道：“事不过三。下次再让他解开封印，就杀了你。”

　　那露气得在原地跺脚道：“可恶的小鬼，竟然敢威胁我！”她见哪吒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便杀气腾腾地看着路易说道：“路易，你真的把我惹毛了，竟敢屡次违抗我的意志！你是特意来找我茬的，对吗？”

　　路易露出慌张的表情，步步后退道：“那露大人，您误会我了。一百六十七年前，当我在巴黎第一眼看到您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时，就深深地爱上了您。像我这样注定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您的光芒简直要灼伤我的眼睛！”

　　那露挽起袖子道：“啊，是吗？我会想念你的。你最好祈祷你还有机会看见明天的月亮。”“不要，那露大人，住手啊！”……

　　哪吒倾听着远处传来的吸血鬼的惨叫声，将七夜放在楼梯间，念了个水咒将一桶冷水浇在了七夜脸上。

　　“啊欠！”七夜打了个大喷嚏，爬起来觉得后颈疼得快要断掉了，忍不住呻吟道，“哪吒，你下次能不能轻一点啊？”哪吒的脸色在黑暗里看起来格外阴沉。他用一种阴森的语气反问道：“还有下一次？”

　　七夜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明智地转移了话题问道：“红莲怎么样了？”哪吒低头看着楼下说道：“应该还活着。下面来了好多警察，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警察？”七夜跟着哪吒往楼下看去，果然看见几辆警车正停在大楼下面，周瑜正从其中的一辆里走出来。七夜猛地缩回楼梯间，“糟糕！被他看见就糟糕了。快撤！”哪吒哼了一声，抓起七夜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