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太甚》黑石榴

19、第 19 章

　　很早，封宁就注意到过席清妙。
　　那是高一军训时，她们不是一个班的，封宁和蒋钰瑶是一个初中考上来的，休息时两人坐在操场边休息聊天时，封宁看到了人群的席清妙。
　　她的肩膀碰了碰蒋钰瑶的肩膀，压低嗓音：“你看那个，挺帅的。”
　　蒋钰瑶说：“哪个？”
　　封宁说：“站在女孩子堆里的那个。”
　　解散的人群走过来，席清妙路过她们，蒋钰瑶认真看了看，说：“那是女生吧。”
　　封宁眯了眯眼：“是吗？可惜。”
　　蒋钰瑶笑道：“怎么，是你喜欢的类型？”
　　“是啊，”封宁叹气，“要是男生就好了。”
　　“噫。你要早恋？”
　　封宁把最后一口冰矿泉水喝完，起身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转身对蒋钰瑶又长叹一口气：“我是有贼心没贼胆。”

　　虽然知道那是女生，但因为席清妙长得又高又出挑，偶尔遇见，封宁还是会注意到她、认出她来。
　　不过没想过跟她交朋友。
　　一看就知道，席清妙跟自己、蒋钰瑶不是一路人，玩不到一起的。

　　高二分班，又遇见她。
　　封宁笑眯眯跟席清妙打了招呼。
　　席清妙点点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友好回应了一句“你好”。
　　那时，封宁想，这个人好冷淡。

　　后来发生了和郑远丘同桌的事，封宁觉得特别丢脸，她觉得委屈，愤怒，又有点害怕。封宁毫不怀疑，如果她真的在学校和男生恋爱了，她妈妈会比闹得比这次更难看。
　　封宁不敢想象到时候学校里的人看她的目光。
　　她喜欢交朋友，喜欢所有的朋友都喜欢自己，多多少少，在与别人社交时，她会维持一个“人设”，披上一层“光环”，她不希望自己的校园生活被这么毁掉。

　　封宁决定适当妥协。
　　但因为不甘心，又暗自叛逆。

　　她选了席清妙做她的新同桌。

　　有的人，只有近距离接触，你才会发现她有多么可爱。
　　当封宁第一次抓住席清妙的手，发现席清妙耳朵通红时，封宁觉得特别有意思。

　　席清妙学习很认真，她是那种一板一眼的学生，老师交代的作业，她从来不会偷懒，会全部认真完成。
　　封宁有时注意到她眼下青黑白天困倦，便教她自己的小诀窍：“那些看一眼就知道答案的简单题目你可以不做啊，专注有难度的就行了。”
　　席清妙却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这样不好吧，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是要完成，而且，反正也很简单，花不了多少时间就做完了。”
　　封宁：“……”几道题花不了多少时间，题目多了，花的时间也就多了啊！

　　封宁觉得席清妙有点笨笨的。
　　又很可爱。

　　她开始很喜欢和席清妙一起玩，和席清妙一起玩的感觉，跟蒋钰瑶她们不一样。封宁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直到那一天才恍然大悟。

　　那天，她邀请席清妙来自己家玩，下了大雪，留她住宿。
　　晚上她们一起看了电影。
　　封宁莫名地想展示自己的“见多识广”，提出看《色戒》，在黑暗的放映厅，两人看着一场沉重的爱情发生又湮灭。封宁观察席清妙的表情——没有表情，席清妙看得很专注，但神情是一如平日的冷淡，她忽然想看这冷淡破裂的样子，会不会像冰湖解冻那样美。
　　电影结束，她想要吻她，靠近席清妙的最后一刻，封宁心中一跳，还是偏了头，嘴唇落在席清妙的脸颊上。
　　席清妙长得再“帅”，也是女孩。女孩亲女孩……怪怪的。封宁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那天的晚上，她和席清妙喝了她自制的“鸡尾酒”，她抱了她，亲了她的颈侧。
　　席清妙身上的气息很好闻。
　　封宁喜欢和她拥抱。

　　最后，她还是吻了她。
　　在期末考试之前，巨大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
　　她想要得到安慰，想要得到纾解，想要放纵，想要疯狂。

　　学校操场的小树林昏暗隐秘，只有淡淡的月光从枝桠间隙洒落。

　　触及席清妙嘴唇的刹那，封宁感觉到了一股从脊柱升起的酥麻和颤栗。

　　那感觉很美好。
　　因此一个一触即分的吻后，封宁又吻了过去，这次更深入。

　　席清妙把她推开了。

　　瞬间，封宁先是思绪一凉，又是血气上涌。觉得自己失控的无措，理智的嘲讽，被拒绝的难看……乱七八糟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她语无伦次地说了两句什么。

　　席清妙说她要回去上课了。

　　封宁在原地僵了一会儿，说她去洗把脸。

　　冰冷的水浇到脸上，封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得不像样，嘴唇却有点苍白。

　　席清妙不喜欢那样。
　　也对。
　　正常来说，应该不喜欢。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那么渴望爱恋，渴望到即便是同性也能乐在其中。

　　封宁想，自己应该离席清妙远一点。也或许，席清妙受了惊吓，会从此远离她。

　　镜子里的她，抬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
　　封宁承认，她有点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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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疏离了一段时间，再恢复亲密的往来，是寒假。

　　封宁下定决心，要跟席清妙保持正常的朋友距离。

　　席清妙是个很好的朋友，她不能一再“恶心”自己的好朋友。

　　然而家庭发生的事，又让她的焦虑痛苦爆发，她想要安慰，想要拥抱，想要紧贴着一具身体，感知对方对她的无限恒暖与包容。

　　她和席清妙住校了，住在同一间寝室，二人间。

　　足以让她肆无忌惮地从席清妙身上汲取她想要的一切。

　　她们的关系愈发亲密。

　　终于有一次，席清妙主动吻了她。

　　那天天气很好，封宁非常开心。

　　她们的“寻欢作乐”愈发默契，所有的一切滋味都让封宁几乎上瘾。

　　那时，封宁想，她们一定是彼此最完美的朋友。

　　直到高考结束，她旅游回来，席清妙向她告白。

　　封宁本能地说：“我不喜欢你。”

　　她怎么会喜欢席清妙呢？席清妙是女孩子啊！她喜欢的应该是男生。

　　她看到席清妙的脸色变得苍白，她觉得这样的妙妙太可怜了，可是不应该这样的，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比如妙妙不应该喜欢女孩，她只是弄错了对她的感觉；比如……是自己的问题，席清妙或许就是同性恋，自己最初不应该找上她。

　　封宁脑子里很乱，她并不想看到席清妙这样难过，可是她也不想承认这一切都是错误。

　　明明应该是让她们都快乐的事。
　　她对席清妙笑，想和她说清楚这个道理。

　　席清妙离开了。
　　封宁在原地站了许久。
　　她抱起那捧粉色玫瑰花，低头嗅了一下，很香。
　　封宁把花束抱得很紧，神情却有些茫然。

　　她把那束花带回了家。

　　到家后不久，她的微信收到了另一个高中同学的告白，是郑远丘，说是不想留遗憾，最起码让她知晓这份爱意的存在。
　　封宁毫无波澜地拒绝了他。

　　一整晚，她的思绪、梦境，都围绕着白天发生的事不断变幻。
　　在某一段梦境里，她和郑远丘坐了同桌，并没有被拆开，郑远丘向她告白，要吻她，她却在最后的时刻躲开了。
　　梦里她有种直觉，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不应该是郑远丘，应该是席清妙。她根本不喜欢郑远丘啊！怎么能跟他……

　　醒来时，封宁恍然大悟地想，是她搞错了。

　　为什么之前自己会觉得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呢？明明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不是谁都能替代席清妙，正因为她运气太好，一下子就找到了正确的人，才让自己错以为是谁并不重要。

　　她喜欢席清妙。

　　意识到这点，封宁连忙给席清妙发信息，想约她出来。

　　看到的却是被拉黑的消息。

　　妙妙拉黑她？！
　　妙妙怎么能拉黑她！
　　就算她……说了错话……也不能……
　　她最讨厌被拉黑了！

　　封宁咬住嘴唇，情绪复杂，又愧疚，又生气。
　　她把手机放下，决定冷静两天再说。过两天妙妙说不定就把她放出来了，实在不行，她再去找到她。

　　在那之前，她再确认一下……性取向的问题……也许自己只是一时冲动？……

　　封宁没想到，那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席清妙，她们要十年之后，才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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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宁本来以为，就算席清妙拉黑了她甚至删了全班同学，搬了家，也总该还会去上大学。

　　她加了席清妙之前有意向的北京高校新生群，傻乎乎地问妙妙在不在，到处都找不到妙妙。

　　封宁很擅长交朋友，她因此认识了很多人，但都没有找到席清妙。

　　后知后觉，她才想到一个可能性：席清妙根本没来北京。

　　她又愤怒地想：妙妙怎么能那么绝情！不是说喜欢她吗？告白失败就这么算了？哪怕再死缠烂打两天呢！

　　可是这种念头都说服不了封宁自己。
　　因为她知道席清妙不是死缠烂打的那种人。

　　终究是她做错了。
　　她很后悔，但于事无补。

　　封宁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席清妙都这样了，自己还要巴巴地贴上去么？
　　管她在哪里上学，不找了。

　　想是这样想，可是每年同学聚会，她还是会问：你们有席清妙的消息吗？

　　但是都没有。
　　那些同学反而笑着问她：席清妙不是跟你关系最好了吗？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听起来真是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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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到席清妙，是一张照片。

　　姐夫发的郑潼潼在学校做手工活动的照片，背景里一个并不十分清晰，但她绝对不会认错的身影。

　　她去问了郑潼潼，郑潼潼说：“那是席老师。”

　　封宁把郑潼潼抱起来，若无其事地说：“听说过两天你们要开家长会，小姨去给你开好不好？”

　　郑潼潼说：“好啊！”

　　为了准备重逢会面，封宁在家换了几十套衣服，她记得，上学的时候，席清妙总是会专注地看她，席清妙觉得她很漂亮，席清妙喜欢她漂亮。所以她要漂漂亮亮地去见她。

　　家长会的前一天晚上，封宁用雪碧和威士忌兑了一杯酒，加冰块，加柠檬。还点了一支烟。

　　想席清妙的时候，她会抽烟。

　　她不喜欢抽烟本身。

　　只是喜欢那年天台上她和席清妙在烟雾中接吻，她们那次买的烟有一点甜味，混合着烟草的气息，混沌得像梦。

　　她想象自己在这微甜的雾气里，和席清妙接吻。

　　等到她真正见到席清妙，真正吻到席清妙的唇，封宁才会发现，这不过是最劣质的安慰品。

　　见到席清妙后，封宁没有再抽过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