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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落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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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黎尚就毫不客气地把马力加到最大,粗犷的油门轰鸣声在整个沙滩响起。
“草!”司旭罕见地爆了句粗口,仅剩的那只手牢牢地抱在了黎尚腰间。
沙地不平,黎尚专挑沙子耸起来的地方开,甚至把车往靠近海的位置开。
重量大的越野四轮车一到靠近海的位置,轮子就开始往下陷,由于海滩是个斜坡,车辆往下陷的同时还在倾斜。
司旭控制住了没再骂人,但那只废手都已经用上了,他不得不把两只手都搭在对方的腰上,以防止发生不测。
黎尚得意地弯起嘴角,低头瞄了一眼牢牢圈在自己腰上的那只废手,“怕成这样还敢喊我开,玩够了吗?”
只听得司旭在后座不屑地一笑,“没玩够,黎尚,我只是怕你掉海里而已。”
黎尚发誓要把这个高中生晃到吐,于是专挑不平路,速度一度飚到最快。
司旭感觉自己的五官在风中乱飞,车轮上的沙子甚至扬到了自己脸上。
他却很享受般地勾起唇角,两只手在黎尚腰部环紧了一圈,装做一副害怕的模样。
“黎尚,再开快点儿!”他大声在他耳边说。
黎尚已经沿着海岸线开了半圈了,就这样的极限操作竟还没给人吓跑。
司旭举起那只废手,指向海上的落日,“追它呀黎尚,我要去拍照!”
追落日,放在十分钟前,黎尚会觉得他疯了。但现在黎尚已经变成了半个疯子,他还从来没在海边追过落日。
新奇的感觉霸占了黎尚的感官,他没有再刻意捉弄后座的乘客,而是一路将车开到了这条海岸线的尽头。
司旭的眼中映出绯红的夕阳,他跳下车打开手机拍照,“黎尚,你先别下车。”
他迅速给黎尚拍了一张,此时黎尚的表情还在风中凌乱。
看着黎尚已经被吹乱的发型,司旭毫不留情地笑了,他趁机连按了多次快门,捕捉了黎尚的每个瞬间。
黎尚下车后望着海上那轮橘色的大太阳,觉得有些许舒畅,“你以前都能看见这样的落日吗?”
司旭和他望着同一个方向,“十岁以前天天看,十岁以后偶尔看,现在很少看。”
黎尚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头,“往前走总是没错的,小时候看的星星总会比较亮。”
司旭盯着黎尚的侧脸,金色的余晖将他的神情变得无比柔和,仿佛一碰他就会像一块橘色软糖,融化进手心里。
黎尚拍小孩儿头时忽然发觉自己的胳膊要抬得老高了,他有些欣慰地打量了一下司旭,“不错,已经赶上我了。”
司旭抬起左手手掌,在自己和黎尚的头顶比划了一下,“会超过你的,黎尚,你太矮了。”
黎尚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矮,差点一脚给人踢过去,“仗着自己青春期就说这种大话,小心长残。”
司旭忽地笑道:“不会的,因为你给的钱太多了,我每天可以吃很好,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已经拍不到我的头了。”
黎尚还是觉得挺欣慰的,“那也不错,至少我这件好事算做成了。”
“有个律师朋友跟我说过,好事要做就要做到底,如果你负不起责任,就不要去负责任,但是一旦你做了,就要做到底。”黎尚道,“我记着呢,生怕因为这些事惹上一身麻烦。”
司旭定定地看着他,“那你已经惹上麻烦了。”
“什么麻烦?”
“我还要赖你好多年。”
黎尚眼角露出笑意,“我等着看。”
夕阳下沉的速度很快,几分钟就落入海平面以下了,但海滩上还有余光。
趁着余晖还在,黎尚坐上了越野摩托,“上来。”
司旭迈着和黎尚一样的长腿跨了上去,单手环住了他的腰。
四月末的天气很热,黎尚只穿了一件薄卫衣,司旭能触碰到布料里那紧实的肌肉。
回去的路上,黎尚开得没那么狂野,他还善意提醒,“不要用右手,好好放着。”
“知道了,那你可别把我甩下去哦,我害怕。”司旭假笑得很明显。
“我没那么可恶。”黎尚说着,速度又降了一些。
在海滩上奔跑,背着落日和海风,司旭仿佛又可以把情感藏起来好长一段时间。
借着这些点点滴滴,他可以从容地度过漫长年月。
第二天一早,司旭等着黎尚起床带他去吃早餐,顺便送他去学校。可是他已经独自洗漱完在客厅等了十分钟,黎尚的房间里还没动静。
眼看再等下去就要迟到,司旭敲了敲房门,连敲了几次,无人应答。
“黎尚?”
司旭皱了皱眉头,门没锁,他直接把门推开了。
“黎尚。”
床上还躺着人,闹铃的声音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响起来了,司旭顺手把它关掉。
“黎尚,你怎么了?”他用手拍了拍黎尚露在外面的肩膀,只见黎尚的眉头微皱,脸颊有些偏红。
司旭的手掌往他额头上一探,当下惊了一跳,“烫成这样。”
田紫夏在接到司旭的电话后立刻赶了过来,她探了探黎尚的温度,有些担忧:“果然生病这种事说不得,昨天刚说完,今天就真病了。”
“司旭,我马上送他去医院,顺便送你去上学。”
田紫夏在桌子上翻找着什么,“药呢……”她嘀咕着,翻遍了桌子和床边都没看见。
“什么药?”司旭走过来帮着一起找。
田紫夏意识到自己刚刚说漏了嘴,赶紧笑了笑,“维生素,你收两件他的衣服带上,我们马上出发。”
司旭去衣柜里找衣服,这衣柜里空空的,总共就挂了三四件外套,一看就知道黎尚是不会住超过一周的。
衣柜里的那件黑色西装很漂亮,每当黎尚穿起西装的时候司旭都看得挪不开眼,他就多看了几眼。
西装口袋有些不合时宜地鼓着,司旭伸手一摸,摸出一个药瓶。
Sodium Valproate.司旭扫了一眼药瓶上抬头的单词,下面那一行他认识:material investigation and the tryout.和上面的联合起来看,意思就是什么东西的调研和试用。
他把药瓶放了回去,选了件保暖的风衣,俯身到床边单手将黎尚扶起来,刚被人拉着坐起来的黎尚迷迷糊糊地醒了。
他的脸已经被高温烧得发红,就这样疑惑地盯着司旭,“我是不是又起晚了?”
司旭将他扶着,半靠在自己身上,拿来风衣就往他身上套,“你病了,马上去医院,不用管我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体不对劲的黎尚靠在司旭身边缓了缓,他起身下床,将还没套好的风衣拿到了浴室。“我换了衣服跟田紫夏去医院,你上学别迟到了。”
见田紫夏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黎尚道:“在我西装口袋里,拿着走吧。”
“知道了。”田紫夏赶紧从衣柜摸出药瓶塞进自己的包里,然后扶着已经换好衣服的黎尚下楼。
田紫夏把早餐打包到了车上,特地允许司旭在车上吃早餐。
他将一杯豆浆递到黎尚面前,“你要不要喝点儿?”
黎尚无力地靠着座椅,脑袋摇了摇,“我没胃口,这是你一个人的分量,不要分给别人。”
“你又不是别人。”司旭嘴里这么说着,但还是把豆浆收了回来。
“田姐姐,他等会好些了一定要给他吃东西。”
“放心吧,不用你操心。”
田紫夏路过学校的时候把司旭放下,转身就把车开进了医院。
黎尚在医院做了一些基本的检查,量了温度,抽了血,现在正拿着验血报告在诊室里听医生说话。
“普通感冒,没事,退烧药吃了没有?”年纪偏大的医生盯着老旧的电脑问。
田紫夏代替回答:“吃过了,现在温度降下来了,没别的问题吗?”
医生扶着眼镜奇怪地朝她看来,“你这个人才奇怪哦,有什么别的问题,这不就是感冒吗?”
田紫夏无奈地瘪了瘪嘴,“他有基础疾病,有影响吗?非典型脑膜瘤。”
医生这才郑重地哦了一声,扶着眼镜盯着黎尚,“脑膜瘤啊,还非典型,做过手术了吗?”
田紫夏:“没有。”
“现在有什么症状吗?”
“没什么症状,在吃药。”
老医生又把目光挪回电脑上,他看电脑上的字比较费劲,脸都快贴到电脑上了,“吃药没用,得做手术,吃的什么药给我看看。”
田紫夏把药瓶递了过去,“不算是常用药物,朋友从国外引进的。”
医生盯着药瓶看了许久,艰难地把药瓶上的字母打到电脑上,一番查找都没有看到他想知道的结果。
“你这个要去问肿瘤科的,我看了一下它的成分啊,对你吃感冒药没什么影响,继续吃就好了。”
“知道了,谢谢。”田紫夏把药瓶收回包里。
从医院出来后,田紫夏一边开车一吐槽,“早知道就不问他了,我早该料到这破医院知道什么,连个药都看不明白还指望问病情,我还是打给杜医生吧。”
黎尚都被她这一通发作给气笑了,“不用这样草木皆兵,人家都说了,瘤是瘤,感冒是感冒,分开治不就行了。”
田紫夏:“我还是问问杜医生吧。”
说着,她已经拨通了杜贵的电话,一通礼貌的问候之后,田紫夏就问起了黎尚病情的事。
简单地了解了一番,杜贵道:“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症状吧,你具体说一说。”
田紫夏:“今天早上他好像昏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高烧引起的,睡得特别沉,闹钟响了几次都没反应。”
杜贵那边沉默了片刻,接着道:“烧退了看看,我们有做过评估,就算病情发展也没这么快,三个月后准时复查。”
田紫夏:“知道了,麻烦你了杜医生。”
挂了电话,田紫夏才算放下心来,还不忘说黎尚一句:“我和杜医生一样,建议你早点把手术做了,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怕这个,传出去要笑死人了。”
黎尚立马沉着声,“废话,打开你的头盖骨试一下。”
田紫夏哼了一声,“你就是怂,不就是钻个孔把瘤切掉吗,又不是不给你把头骨盖回去,有什么好怕的,黎尚我是真没看出来你因为这个东西能怂这么多年。”
黎尚瞪了她一眼,“好好开车,这就是你和老板说话的态度?”
“我是为老板好,希望老板听劝,还有,不要老是瞒着黎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一家人好好聊才能找到好的办法解决。”
“田紫夏,你管得越来越宽了。”
“我不说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