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尊师重道》顾云芷

4、第 4 章

　　夜晚的盘星教没什么人，不像咒高专那么喧闹，但两个小女孩在，倒也不怎么冷清。
　　夏油杰赤着脚坐在书案前，忽的打了个喷嚏。

　　他坐回了正经的姿势，一手支着腮，一手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挂着的玉坠。玉坠已然失去了光华，像是一块劣质品。

　　“夏油大人？”菜菜子扯着他的袖子，紧张地问，“是感冒了吗？”

　　“不……应该是老师在念叨我吧。”夏油杰拍拍她的脑袋，让她待在一边，“下午的飞机，她现在应该已经在咒高专，知道当初发生的所有事了吧。”
　　所有事中，也会包括他这个叛逆的学生。

　　“夏油大人的老师……”美美子歪着脑袋，想不出是谁，“那夏油大人今天下午去机场就是为了接老师吗？为什么不把老师接过来呢？”

　　“笨蛋！夏油大人的老师在咒高专，那就是我们的敌人！”菜菜子纠正道。

　　夏油杰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们俩，摇了摇头。
　　“我去机场不是为了接老师，只是有事过去看看。”他把玉坠从颈上解下，随手放在桌面上，“而且的确……我要做的事，老师绝对不会允许的。所以，千鸟老师现在的确是盘星教的敌人。”

　　美美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样呀……那夏油大人的老师厉害吗？”

　　“嗯……很厉害啊。无论是体术还是时空相关的术式，都非常的……强悍。”
　　夏油杰看着桌上的玉坠，视线微移，面色平淡。
　　“不过现在的我……可不会因为这种事退缩——不管挡在我面前的是千鸟老师还是神明，我都不会因此放弃。”
　　他停顿了一下，眉眼平淡，看不出喜忧：“况且，千鸟老师原本就不是属于这里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消失不见了，对大局无法造成太大的影响。”

　　两个小女孩纷纷崇拜地看着他，七嘴八舌地夸赞他。

　　夏油杰看着她们的神情，无奈地笑了笑。他把两个小朋友打发去睡觉，自己则再次坐在案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悟：“千鸟老师回来了，你没去接机，不怕她在机场迷路吗？”】

　　夏油杰看着屏幕，微微皱起了眉。
　　【杰：“你不也没去接吗？”】

　　【悟：“你没去的话，怎么知道我没去接？而且我可是千鸟老师最爱的学生，就算我没去她也不可能怪我嘛。”】
　　【悟：揉脑袋合照.jpg】
　　【悟：“羡慕吗？”】

　　夏油杰眉心微跳：这家伙真是幼稚过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攀比老师的宠爱很有趣？况且千鸟老师关心他还不是因为他太不靠谱……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把照片存了下来，不经意间又点开看了几次：“……在机场还没看清，这样看更明显……果然和当年比没什么变化啊，千鸟老师。”

　　照片上的女人面色懒散、表情嫌弃，但眼中却实实在在的带着纵容的笑意，一如当年。她任由五条悟把手揽在她肩头、和她脸贴脸，一手推他胸膛，看口型是在让他滚。

　　也就是这么放大一看，夏油杰看到边上的五条悟颈上挂着显然是新刻好的坠子，仔细看就会发现眼罩下的脸颊隐隐青了一块。
　　……这几年那家伙的无下限术式越发出神入化，居然还被……
　　啧，都被打了还装什么啊。那家伙明明自己就怕得很，还非要装作不怕的样子，真装。

　　夏油杰按灭屏幕，在心里吐槽了两句五条悟的愚蠢行径，继续开始工作。
　　十分钟后，他若无其事地把丢在桌上的玉坠重新揣回了兜里，小心放好，背脊挺直，不再是那副岔着腿坐的放松姿势。
　　肩膀也绷得稍微有点紧。

　　8.
　　“坐直，别这么坐没坐相。”
　　你刚洗完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就看到五条悟穿着黑色的居家服，懒懒散散地坐在垫子上看电视，露出线条漂亮的脖颈和锁骨，两条修长的腿横在前头，挡住了通道。
　　看到他这个样子你就老忍不住想说他几句，便用脚尖顶了一下他的小腿，让他赶紧挪开：“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五条悟乖乖收回腿，抬头冲你抱怨道：“明明是千鸟老师之前说我不管什么多大了在你面前都是孩子，现在又要嫌我幼稚了？过——分。”

　　你用看后山撞在树上的傻狍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慈祥道：“傻孩子，我当然是随口哄你的啊。”

　　五条悟相当受伤，抱住了怀里的抱枕。

　　你本来打算住在咒高专的宿舍里，五条悟却用孝敬老师的名义，用一冰箱的蛋糕把你骗回了家。你对这种甜滋滋的西洋糕点兴趣十足，热量很高味道又不错，可以弥补一些你的消耗。
　　五条悟家里留了你的房间，看起来有定期打扫，和九年前你偶尔过来暂住的时候没有太大差别。那时你临时决定回去闭关，走得匆忙，咒高专的行李都没收，放在五条悟这里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
　　也因此，你还在架子上看到了自己之前看到一半的书《如何正确引导学生》。
　　这本书看起来被人翻过了，大概是五条悟翻的，他现在也是一名教师了。

　　你也抱着一只戴着墨镜的白色猫咪抱枕，缩在沙发里，一边吃蛋糕，一边和五条悟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放映着近年才上映的、你之前追过的电影的续作，前几部是你带着学生们组团去电影院看的。
　　屏幕上英俊的男主角面容微微僵硬，难掩老态。
　　你在心中微微叹息。
　　九年于你而言本该只是弹指一瞬，却第一次让你产生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时间的长河比无下限术式带来的隔阂感更重，像是一堵难以逾越的墙，把你和世俗分隔开来。

　　“这次过来，千鸟老师打算在这里停留多久？”
　　五条悟把下巴搁在抱枕上，看着前方，像是不经意般随口问：“是解决完这些事又要马上离开吗？”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随意，你却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几分严肃。
　　在你不告而别之前……也在夏油杰离开之前，或许你们都觉得在高专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到彼此生命的尽头。
　　少年时期总是无忧无虑、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哪怕是五条悟，在十七八岁的时候也会有过这样的错觉与期待。

　　“这次……大概不会走了吧。”你轻声说。

　　五条悟微微一愣，迅速扭过头：“什么？”

　　“人年纪大了，想在某个地方安定下来，有什么问题吗？”你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屏幕上那个对你来说显得有些陌生的男主演，“把你们的事情都搞定，把杰那个混小子抓回来，我应该会留在霓虹度过余生。”

　　五条悟的表情像是难以置信，又迅速恢复了若无其事的平静。
　　“是因为杰吗。”他问，“因为你觉得是你的离开导致的——”

　　“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你平静道，“主要是因为我师父……我的老师的安排。”

　　五条悟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起老师，脸上带了几分好奇。

　　你却像是只是随口提起似的，没顺着话题继续，而是问他：“那个咒高专的预备新生，叫伏黑惠的——他是甚尔的儿子吗？”

　　“是，你认识他？”
　　以五条悟的性子，他本想多问两句你的事，却因为得到答案心情突然变好，觉得有的事完全可以之后再问。
　　反正来日方长，没有什么好急的。

　　“算是认识吧。”你想到那个不省心的徒弟，感觉自己的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别告诉夜蛾，不然他又要啰嗦——甚尔是我的第一个学生，你的师兄。”

　　五条悟手上的抱枕掉在了地上。
　　“哈？”他扭过头，震惊道，“禅院甚尔……伏黑甚尔？”

　　“就是那个和你还有杰打生打死的家伙。”你肯定道，想到在战斗中损毁的玉坠，就忍不住一阵心绞痛，“你们三个败家玩意儿——一场决斗居然能耗掉我三块玉……！你也是、甚尔也是，都完全不知道心疼钱的吗！”

　　“所以那家伙没死吗？？？”五条悟这下真的大为震惊，一向沉稳的表情微微开裂，“那为什么这家伙还把惠托付给我……是在耍我吗？”

　　“他是我的第一个学生，我很重视他，所以他身上的玉比你还多两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你本来还在心疼玉，看到他的表情突然觉得心情松快了许多，“上个月他还找我要钱呢——所以你应该的确是被耍了。那家伙比我还穷，养不起儿子就丢给你了吧。”

　　五条悟：“……………………………”
　　他的好心情突然就消失了。
　　快乐结束得总是很快——几个小时前他还是老师最爱的学生，现在不但得知自己可能被耍了，还失去了老师最爱学生的宝座。

　　“怎么了？这么受打击？”你好笑地拍拍他的脑袋，揽着他的肩膀，难得怜爱道，“没事，老师回头帮你打他一顿——那家伙的确太不着调了，居然连儿子都能放心扔下，应该好好教训一下。”

　　五条悟顺势一头扎进你的颈窝，手臂环住你的腰，闷声道：“要打两顿。”

　　“好好好。”

　　刚结束兼职工作从机场回家的甚尔猛然打了个喷嚏。
　　“……都去接机了她还骂我？”他揉了揉鼻子嘟囔道，“真是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