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路】九断肋骨》不辞痴绝驻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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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躯体会升温，体温在交融中趋近，像是用一支烟点燃另一支烟。
　　法拉奥不会抽烟，路尼倒是会在压力过大的时候来一根，还得背着巴连达因。
　　他习惯于吞吐尼古丁，给大脑以清醒。一支烟被点燃时，最触动心脏的是外层纸卷先一步烧着而留下的摇摇欲坠的烟灰，无论是否颤抖、有无呼吸都注定落下。
　　明明注定会跌落，为何仍令他心神一颤呢？
　　许多年前法拉奥咬着路尼的喉结，狎昵地与他开着过于亲昵的玩笑。那时候他们肌肤相贴，□□挨着□□，仿佛连心跳的频率都趋同。
　　路尼没说话。
　　他们都那样安静，呼吸声都压到最低，一种名叫“暧昧”的氛围不容抗拒地占领了整间屋子，瘟疫般传播着。
　　他低声念法拉奥姓名的时候，把一点残留的余热吐得干干净净。
　　但那时候，夜色昏黑，目光明亮。法拉奥叼着他的皮肉，用唇舌刺下烙印，他们能在过于浓郁近乎溺死的爱中存活，爱像是两个人各自点起火，火把没进河流。
　　不知道是出于欲望或是别的什么，他们交缠在一起，十指相扣住的时候，就以为能永不分离。
　　无需多言，路尼能从肋骨下传来的心跳声里听出爱意，那个夜晚、那个寂静如死的夜晚，他如此确定自己是真的爱他，也确信一份同等沉甸的爱。
　　法拉奥可以把“我爱你”当作一句玩笑说出口，然而路尼从来对浪漫敬谢不敏，他听过便罢，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
　　但“我爱你”是永不过时的浪漫密码，它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在它的驱使下，他们袒露皮肉，从灾难与疾病中探索希望……希望从来缥缈不定，路尼有时候觉得它从未存在，有时候又觉得它就在法拉奥投来的煜煜目光里。
　　现在，所有火种熄灭，普罗米修斯被缚于山崖，没有燃烧的源头，没有炸裂的花火。
　　路尼看见法拉奥的手臂，横在他胸前，就像七年前那样压过他的胸膛，令他沉重、令他无力。

　　他们没有拉上窗帘，巨大的玻璃窗外是黯淡不明的天色，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有大雨一直淋漓着。
　　他疲惫极了，甚至攒不起力气推开法拉奥。浑身泛着倦怠，甚至也没有精力看一眼手机……巴连达因一定发了消息来。
　　但他已经很累了，精疲力尽，无法再分神去思索什么爱与恨……之类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不计较后果了，不在乎一个颠倒荒唐的夜晚能代表什么、改变什么。
　　路尼在黑暗中注视天花板，当然，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得到的只有在黑夜里显得过于朦胧的墙壁的轮廓。但是他屏气凝神，专心致志地予黑暗以目光。事后他察觉到这是多么滑稽的行为，没有实际的目的性，只是短暂迷惑自己神经的把戏，愚蠢至极。
　　嗯。人类一直都愚蠢至极。
　　这可不是刁钻的开脱，他和七年不见的前男友在重逢第一天就滚上了酒店的床，完全忽视他们之间横亘的这样那样的问题，完事之后甚至拒绝思考，这实在是愚蠢得无可救药。

　　他们之间有过这样的许多许多次，哪怕最初只是意外事故，也无法否认在身体层面上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其实从一开始就有够荒谬。他们的第一次亲吻缘于法拉奥猝不及防的突袭，并不像各种浪漫爱情故事那样有丰富情感的铺垫最后能够水到渠成。从许久之前他们就谈论着滑稽的感情，即便彼此都饰以伪装，但过于年轻的他们显然误以为真，说出“爱”的时候，还真以为自己被赋予了抵抗一切的力量。
　　什么也没有。
　　他们什么也不会得到，一切绚丽都是将自己燃烧时产生的错觉。路尼想起来，最开始令他沉沦的，是法拉奥的眼睛。
　　觊觎着不属于他的宝石，所以他们得到这样的结局。
　　明天呢？明天的他们走向哪条路？他们会在哪个路口分别？纠缠不清还是沉默不语？
　　没有明天。路尼的计划里没有明天，明天他没有非做不可的工作，是个可以彻底放松在家不用面对半点太阳的日子。但他的世界在今天被打碎，延长的时间之脉在今夜戛然而止，明天成为了无法抵达的奇点。
　　他想不到自己明早该和法拉奥说些什么，语言成为了多余又苍白的事物，蒙头装作没醒倒也可以避免尴尬，只是于礼不合，又实在有些欲盖弥彰。
　　绝对被冲昏了头脑，这些事原本都不该发生，路尼盘算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发现想要推卸责任的话就只能让那杯根本放不到他的威士忌背负一切了。真是奇妙一夜，他精疲力尽，倒在他曾经最爱的人身边，思绪却像是滞留在了数年前。
　　中间这些时光似乎飞快流走了，他在倒退，连心智都是。明明知道事已发生还纠结于此是不成熟的行为，他仍然在心中不断重复那个名字。
　　难以冷静，就好像大脑都被这情火烧坏了，火焰熄灭后只留下了空虚的疲惫。

　　如果能哭，我就为你哭了。
　　如果能死，我就为你死了。

　　路尼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两句诗，或许是纷杂的互联网上偶然之间的匆匆一瞥，又或许在法拉奥涂画潦草的草稿本上得见一眼。他对那段日子的记忆是混乱的，他确信有许多部分被自己的意识修正过，已经面目全非。
　　偷偷躲在橡树后给他弹琴的法拉奥，当时唱着的是哪首歌哪段词，他已经记不清了。
　　部分往事化身梦境，另一些则融入梦境，哪怕到如今，路尼也会在梦中见到那个人，沐浴黄昏，为他拨捻琴弦。他爱不爱听并不重要，因为这是极其珍贵的回忆，少年时代就如同日落时分于湖面一闪而逝的粼光，等意识到时已失去了捕捉的机会。
　　他还能感触到法拉奥的呼吸，真不幸，法拉盛应该也没有睡着。但路尼累极了，连摸根烟点燃的力气都没有，他不想整理这些纷乱的记忆了，打算任由梦境发酵。
　　反正身旁真实存在着的温度会提醒他何为现实，幻梦再缥缈一些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