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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授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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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琼斯夫人也送来了圣洗礼日前夜过夜派对的邀约,早幸欣然应约而来,顺便第五次尝试退还西尔维娅小姐送来的首饰,当面的话说不定她就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了。
节前阿实的最后一次身体检查已经完成,他早已回了家。艾泽婆婆判断一个月内都不需要早幸去和他接触让早幸松了口气,下一次和阿实见面就是一起去参加授勋仪式时。
这次检查让艾泽婆婆尤其疲倦,对早幸的叮嘱都是之后的信件转达的,当时她直接回了房间休息,还是黑巫师满面笑容地推着阿实出来的。对他的愉快早幸只觉得毛骨悚然,但阿实看起来也很放松,让她提起的心好歹还是放了下来,或许有了什么转机也说不定呢。
“没有孩子!没有繁琐的礼节!没有冷漠的丈夫!欢迎来到琼斯的派对!”
琼斯夫人兴致盎然地把丝绸睡衣推给早幸让她去换上,这次也是只有她们三人的聚会。早幸扫过地上的酒瓶,有一支已经空了,恐怕是琼斯夫人在她们来之前就喝了不少。
这些酒瓶里有一些颜色不太一样的,早幸一开始还以为是水,拿起来闻了一下就被呛到了。
西尔维娅小姐面不改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这种外表与水无异的高度酒:“我最近采购的,莎莉可能喝不来。”
琼斯夫人偏爱甜口的蜂蜜酒,并不去碰这种一杯就能把她灌倒的饮料:“西尔维娅很厉害哦,是她发现这种进口酒并联系上供应商的,如果流通开来的话说不定要用西尔维娅的名字来命名呢。”
西尔维娅小姐开始经商了啊。早幸嚼着橄榄佩服地看着面前冰冷的酒豪美人,西尔维娅抿着酒杯边沿只是叹气:“也是偷偷地做,家里发现的话就糟了。而且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喜欢,推广不开的话要赔不少钱。”
早幸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唇上品尝:“如果还能进一步蒸馏提纯的话对法师塔还有医学都会很有用处。”
这已经快接近消毒酒精了。
“详细说说?”西尔维娅磨蹭到了早幸身边。
看到她们俩要开始谈论枯燥的话题琼斯夫人不满地拍了拍枕头:“你们俩——今天是琼斯的节日,不许冷落我。”
“太无礼了,是初代人王的纪念日。”西尔维娅对开始发酒疯的好友说。
“唉人的生日还会重叠呢,就不能既是纪念日又是我的好日子吗!”琼斯醉醺醺地从床上翻出一张卡片,“说来这一年总算结束了,去年的蜡烛占卜结果我还没告诉莎莉呢,当然,你听听就好啦。”
早幸被琼斯拽着凑过去看,那张卡片上的内容基本等于凶签。
“‘彷徨与噩梦’。”也在看的西尔维娅读了出来。
琼斯夫人等她们看完立马就撕掉了这张纸:“但今年已经过去,所以噩梦也走掉了。总之来庆祝吧,为了琼斯!”
“是为了人王。”西尔维娅再次更正。
等到琼斯夫人躺下后早幸摸出包里的手链塞给西尔维娅小姐:“抱歉,克尔泽也送了我的,这个我真的不能收。”
早幸猜测这条手链大概是什么传家宝或者定情信物,不然克尔泽也不会特意要回去了,她绝对不能收。
“那条项链还是我帮着挑的,”西尔维娅瞥了一眼装着手链的盒子,并不伸手,“他给的是他的,我给的是我的。”
“可是这很贵重吧……”
西尔维娅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曾经是吧。但现在只是一件首饰,你拿着,再提这个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早幸无法,讪讪收了回去。
“即使你不选择克尔泽,我也希望你能幸福。”西尔维娅将酒杯和早幸手中的果汁碰了一下,仰头喝干了杯底的最后一点酒。
*
授勋仪式前夜早幸如约到了阿实的家,也就是马尔德府的门口。
递上印有火漆印的邀请函后,在门房恭敬提防的眼神下早幸踏入了这座森严拘谨的府邸。
也是在预料之内了。早幸抱紧了怀里艾泽婆婆让她顺便带上的清醒剂,阿实要撑过漫长的授勋典礼就要依靠这些药水和她了。
这里和霍兹家截然不同,佣人们行为举止都透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拘谨和冰冷,门廊水晶灯无机质的反射光失去了温度,红丝绒地毯把所有代表生命活动的声响吸食殆尽。
女仆沉默地按照宅邸小主人此前的吩咐把早幸带到了一间豪奢的房间里,金线织就的鹭鸶在暗紫色绸缎上振翅欲飞,古铜打制的家具厚重得叫人喘不过气。女仆们将一排排崭新的衣裙送上来,那些层层叠叠的装饰让早幸看一眼就想打哆嗦。
“你们来挑吧。”她也不想扮演什么神秘贵族了,她只是来帮阿实渡过难关顺便来见友人的,没必要掩盖自己平民的身份。
女仆们对视一眼,依言垂首去衣服堆里选出了较为适宜的几条长裙,拿给早幸相看。
早幸把琼斯送给她的发带带上了,这些裙子里恰好有一条湖蓝色的蓬裙可以与之相衬,早幸不做他想,换上这条裙子让女仆们确认需要修改的细节后再次脱下,另一名女仆捧着事先准备好的常服一直等在一旁。
但即使是这件贵族寻常穿的裙子也让她觉得行动不便,早幸束手束脚地活动了一下,向女仆们问道:“请问我可以去见阿实吗?”
女仆们顿了一下,其中一人指向门外:“请随我来。”
她们大概在想怎么有这么猴急的捞金女吧。早幸小步跟上前面的人,被带到了一间厚实的红木门扉前,门口的守卫并不请示,直接推开了这扇门示意早幸进去,里面阿实正呆坐在办公桌旁,手中羽毛笔尖在同一地方停留了太久,把纸张沁出一大块墨斑。
早幸自己关上了门,走过去抓住了阿实的手:“阿实,我来了。”
“莎莉小姐。”阿实茫然地按住她的手背,“是你。授勋仪式结束了吗?”
“还没开始,明天才是,”早幸把包裹放在桌上,“这是老师做的清醒剂,应该够一周的份。”
阿实拿起药水喝了一口,闭上眼,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抱歉,我脑海里对这一天演练了很久,结果在梦里就完成了这场仪式。”
“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是不是三点就要起来准备了?”
女仆告诉早幸授勋会在早上八点举行,她需要三点就开始打扮,然后和阿实一起赶往王庭。
阿实点点头:“是的,要辛苦你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早幸道了一声别,转身就准备先去抓紧时间睡觉,明天会是一场从早到晚的硬仗。
背后阿实叫住了她:“莎莉小姐,我很……期待与你一起出席,希望你能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衣服。”
早幸笑笑:“那些裙子也太多了,谢谢,我也很期待。”
但你我的期待一定不一样。阿实看着早幸快步离去的身影,那是贵妇人们绝不会用上的速度,却是一直拉着自己在黑暗里行走的步伐。
*
早幸半梦半醒间被女仆叫起来梳妆打扮,换到陌生环境后她睡得很不好,熬夜使她获得了暂时的亢奋与清醒,但这份清醒在耗费了三小时的化妆过程中也被消磨殆尽。
阿实穿了一身庄重的黑色礼服,上面用金线勾勒着鹭鸶家徽的图案,他身旁高大干瘦的中年人连看也不看早幸一眼,大步把阿实和她甩在身后径直上了马车。
阿实伸出臂弯,支撑住被衣服和首饰压得举步维艰的早幸,在她耳边轻声说:“那是我的生父,请不要介意。”
“岂敢。”早幸悄声回道。
“您今天非常漂亮,一定是全场最美的人了。”
“我们都挺熟的了,倒也不必客套……”早幸艰难地活动着酸疼的脖子,上面挂着以黑玛瑙与青金石为主体的项链珠串。美不美的她不知道,反正她这一身肯定是又重又值钱。
“不是客套,我想我的眼中都只能放下您了。”
早幸迟疑了一下,无法判断这是不是个地狱笑话,阿实只看得到她这一点她还是赞同的。
但看来阿实今天心情很不错。
带着家徽的马车可以直接驶入王庭,但进入举行仪式的宫殿还需要经过法师的搜身检查。这样漫长的一套走完,早幸奄奄一息地挽着阿实,想到这才是一天的开始,之后还有宴席和舞会就佩服这些贵族的体力,她身旁这位鹅黄色裙子的娇小姐看上去可比她穿得更为沉重,还有余力用蔑视的眼神瞧着她。
黄铜号角吹响,人群悉悉索索的谈话声随之消失,今年授勋的骑士成列踏入宫殿,将在王座之下得到他们名誉的证明,红色的斗篷和银甲构成了这支队伍的主色调。
早幸勉强提起一点神来向他们看去,梅提欧和霍兹是因为带回魔卵的功劳得此殊荣,队列中还有因为战功资历以及其他原因获得授勋资格的骑士,总计二十人左右,毫无疑问,那两人是这其中最为年轻的。
等到骑士在宫殿正中列队完毕,上下两层夹道旁观的人群目光炯炯有神,早幸看着鹅黄色贵族少女的羽毛扇都扇得更快了,这可是冬天,她们的焦点大都在那几位最为年轻的骑士身上,其中就有她的两位友人。
梅提欧银色的头发长长了,被红色的丝带束在脑后,霍兹就站在他身后。
早幸踮着脚看了两眼就站不住了,阿实往旁边挤了挤,给她推搡出一条人群中的缝隙,但被他挤开的那个大腹便便两人宽的贵族明显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阿实没有理会他,照旧扶稳了早幸。
阿实好像哪里变了,但应该是好的方向吧。早幸心安理得地站在了这个位置,反正这些人她应该只会见这一次,不会再有交道了。
国王手持宝剑从王座上起身,珠光宝气的冠冕下是一张满脸皱纹属于老人的脸,这次早幸总算看了个清楚,他披肩的长发白如蛛网,与肩上鲜红的斗篷一起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旁边的书令官朗诵着骑士的功绩,国王将宝剑拔出,放在了单膝跪下的骑士肩上。
“授予此人……愿你的剑上永远有着王国荣光的照耀。”
待国王收回剑后骑士站起身,旁边双手捧着勋章的侍从上前一步,国王拾起勋章佩戴在骑士的胸前,授勋就算完成了。
还挺枯燥的。
但队伍里的骑士们都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神情专注,腰板挺得笔直。
早幸小心地转动脖子去打量其他人,王座旁左边站着的应该是大王子和王女,她在花车上看到过他们,有着王家一脉相承的银白发色和翡翠眼眸,看上去比梅提欧大十来岁的样子。右边的是王妃,站立的身姿有着一丝不苟的优雅,面庞红润,多年前的失眠没在她身上留下影子。
轮到梅提欧时国王的表现也没什么不同,完全是王与骑士之间的态度,但早幸注意到大王子活动了一下脚,王妃的笑意则更浓。
梅提欧走回队伍中时眼珠往这边转了转,又若无其事地转回了前方。
早幸听到旁边的小姐轻轻吸了一口气。
她则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还挽着阿实呢。
待会儿该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