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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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尔泽还在昏迷，据德鲁伊的检查他身上并无损伤，但因神识长时间困于梦境中身体已变得极度虚弱，是光明神的力量维系了他的生命，完全康复则需要更多时间。
早幸抚过他消瘦的面庞，起身离开了马车。为了那个最好的结果她拖延到了现在，这是正确的吗？被改变的命运无法预测，只有烙在他躯体上的损伤成为事实。
希斯和丝黛拉等在门口，将她迎回属于帝国的营帐。几名吟游诗人和宫廷乐师已在此等候，希斯低声问道：
“怎么说？”
“杀死魔王的功绩……当然是我的。”早幸坐到长桌尾的首座，扫视众人，“请各位把故事带向四方吧，愿我们唯一的主与诸位同在。”
““是””
他们鱼贯而出，怀里揣着早已谱好的曲子。安息圣女杀死了魔王，拯救了世界，一切都如预期一样。
“赫林戈这次算白忙活了。”希斯低笑，嘲弄这个夺走了她友人的国度，“女王大概气得不轻吧，本来名声就岌岌可危了，就想着用讨伐魔王的功绩来盖过一切，却被您截胡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把怒火撒到这位神官头上……”
指节抠住把手，早幸盯着木桌漩涡似的木纹，陷入思考。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但费尽心力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法后退了。
金之书为她揭示了克尔泽的未来：赫林戈与帝国联手侵略了朗威尼许，克尔泽作为鸽派一直在各地奔走演讲想要阻止战争，却还是只能看着良田倾覆为焦土，曾经的盟友吊死在大地母神的蹄下。
此后他把心血都投入到了国土法阵的改良中，成果却被叛徒卖给了德萝玟女王。女王与神国英梅尔的教皇联手暗中将法阵变成了私有物——庞大的信仰全用来满足无穷无尽的私欲。
克尔泽察觉到时已为时已晚，悔恨之下他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用己身替代阵眼来夺回法阵的使用权。可惜法阵有两个阵眼，一个在女王手中，一个在教皇手中，要替代两处他只能把自己分为两半。
早幸用指尖敲打桧木扶手。以处理祭祀场的不死者和传授怪物制作方法为条件，帝国将她捧为了圣女，花了七年时间她总算获得了能改变命运的人望，也成功阻止了战争……
可还不够，还差一些……教皇高居天上，女王紧锁宫中，帝国不会帮她搞什么暗杀他国高层的戏码。克尔泽的法阵据她所知已经在建设中了，安息教的眼线能抵达的地方她能确保不被动手脚，但赫林戈境内和神国的呢？到底要怎么做……
如果只是破坏法阵倒是很简单。决定留在这个世界后她的能力变强了，现在即使有外壳包埋，只要她想，还是能破除其中的魔法。这应该也和安息教的崛起有关，膨胀的信仰正在增幅她的能力。
可破坏法阵就是摧毁他的理想……而且那个法阵，的确能造福每一个人……
思考与算计填满了早幸的每一个晨昏。她们正在返回赫林戈王都的路上，克尔泽还在沉睡，早幸却庆幸他没有醒来，让她不必面对故人。
若看到她变成了现在这样，他大概会很难受吧……
沿路的村庄在歌声中提前知晓了圣女的功绩，她们捧来瓜果与清水，匍匐在道路上，对着驶过的车辙叩首，赞美勇者，并为王国的安泰祈福。
德萝玟也接到了消息，咬碎一口银牙，却不得不笑着准备庆功宴。
王城的道路再一次被鲜花覆盖，圣女身着一袭改良黑纱长裙，头顶花冠骑在白色骏马上，微笑着对朝她挥手的人们颔首。
克尔泽醒来时，窗外是雷鸣般的欢呼。
照顾他的神官见他醒来，阴沉的脸立刻挂上一个扭曲的笑容：“总算醒了，我们的主教大人。”
“这里是……”
听完情况说明，克尔泽松了一口气，魔王还是死了，至少他们又能获得一百年的和平了。
他的放松落到神官眼中成了另一个意思：“您还笑得出来吗？光明教会的脸算是被您丢尽了，出发时还敢在那大放厥词……”
难道那时他该说点丧气话吗？克尔泽心情很好，不想和他争辩，只顾着悄悄掀起马车帘子向前方张望。他能看到圣女黑色的发辫在最前列甩动，明明是至黑的色彩，却仿佛披着光芒。
他好像又忘了什么。只要与她分开，关于她的记忆就会渐渐被雪埋藏。
但那些无法被填补的空洞就已说明了她的存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一定是无法抵达却又让他心生向往的……他的另一条道路。
但她看上去过得很好，所以这样就好。
*
朗威尼许和帝国都派来了庆贺的使者，他们簇拥在早幸周围，硬生生隔开了她与赫林戈的人。
故地重游，认出她的人看上去都一脸震惊。早幸暗自觉得好笑，走时声名狼藉，现在也算荣归故里……不，这里不是她的故乡，她再也回不到故乡了。
霍兹凭着体魄强硬地挤开包围圈，举着酒杯走到早幸面前：“圣女……阁下，赞美您的功绩，我能有幸与您碰杯吗？”
“当然，”早幸有些难过，笑容却不变，这是她选择的道路，抛弃一切过往的道路，而且她由衷地为霍兹不用上战场感到高兴，雷奥祖父也不会阵亡，“艾森将军，许久不见，您更加气度非凡了。”
霍兹眼神晦暗不明，仰头把这杯金酒一饮而尽。
有他开头，赫林戈的人们也敢靠近早幸了。首当其冲的就是等候已久的海菈，她又换上了柔弱的姿态让人们不自觉为她让出一条道：
“莎莉……不，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来这招啊。“我本无名，初到此地时得友人赠名莎莉，您照旧称呼我就好。”
“您不是自称‘安息’吗？我现在也不清楚呢，所谓安息教，信仰的究竟是哪一位神明？”
“祂是一切的源头，这世间的唯一神，”早幸眼波流转，轻轻摇头，“因为是唯一，所以无人称呼祂，便也没有名讳。我是祂的仆从，也随祂一般没有姓名。为世人带来安息是我的使命，便妄自借用了此名。”
越是装神弄鬼越容易被相信，这套说辞早幸早已重复了许多遍，在虹彩女王面前，在帝国君王面前，她真不信海菈没听过。
海菈眨眨眼，没有就此放过她：“那位神比光明神更为伟大吗？祂的神力除了死亡还能带来什么？”
安息教的信徒们面露不善，海菈却不退缩。她是女王在社交场的前哨，女王不便说的话，只能由她吐出。
“有了死亡……生命才有意义，”早幸接过侍从递来的酒杯，朝海菈举起，“一分为三，三神创世……光明亦是祂的一部分，所有信仰，都会归于祂的掌中。”
海菈挑眉，将手中酒杯与早幸的轻碰：“这真是闻所未闻之事。”
在越来越浓的硝烟味中，大厅的门被再次打开，众人齐齐望去，表情顿时变得斑斓多彩。
兄长啊。海菈心中叹气，这是你最不该出现的时机。
“他怎么还有脸出现……”
“等等，他和安息圣女之间……”
“该不会是故意……”
那些蚊蝇似的议论声中，克尔泽拄着手杖缓步朝早幸走来。他的眉眼清减，仍不掩与第一美人如出一辙的惊人容貌，宽大到有风流动的白袍透露了他的虚弱，这份病态美招致了更多目光，那些注视也发生了变质。
“翠尼尔主教。”早幸把酒杯塞到身旁随便哪个人的手中，尽量维持自己的平常心，“您好些了吗？”
“托您的福。”克尔泽深深注视着她，试图治好自己健忘的毛病，“我是来向您道谢并祝贺的，感谢您出手相帮并将我救出魔境。若没有您，一切一定会落到无可挽回的境地。”
完了。海菈悄悄去看德萝玟女王，赫林戈的大主教当面承认自己的无力还大肆吹捧他国的圣女……这让陛下的颜面往哪儿放？
早幸嘴角险些维持不住，不是的，若没有她插手，克尔泽本可以解决掉魔王的问题，反而是她毁了他的声誉……
她真的做对了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很需要名声。归纳整理完现状，克尔泽察觉到了早幸的意图，决定顺水推舟。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不重要的东西，既然她想要，给她就好。
令众人惊诧的事还在发生，克尔泽单膝跪在了早幸面前：“请容我表达我的敬意……我可以亲吻您吗？”
停下，不可以颤抖。早幸反应了片刻，才理解了克尔泽的意思，把手放在了他的掌中。这个人才从梦中醒来，却依旧有力，温热的掌心止住了早幸的慌乱。
这大概就是他们仅能有的接触了。将唇贴在带了温度的蕾丝上，克尔泽散落的金发藏住一个笑，就让他暂时放肆一点……就这一点。
*
“听说我们的圣女阁下俘获了赫林戈大主教的心？”
“陛下，”对这位君主的阴阳怪气，早幸反应平平，“若这是事实，您愿意出手助他一臂之力吗？说不定他会就此忠于您呢？”
帝国之王那颗鹿头很好地隐藏了他的真实情绪，他嚼着早幸买来的花束，道：“那还是算了，我国的圣人有你就够了，再修几间修道院我的国库都要空了。”
“那些是组成法阵的一部分，您的投资不会白费……”
“别把话说得那么满。枯蝶都说他无法预言这个法阵是祸是福，信仰的力量超过原本存在的神明、虚无的领袖凌驾于现实的君主之上……但我觉得会很好玩，所以才答应了你。”
“……”
“算了。圣女阁下，我听说光明神信徒失贞后就会失去力量，你也是这样吗？”
这算职场性骚扰吧。早幸板起脸，起身打算离开：“您猜猜看？”
“无趣。”鹿人冷哼一声。
但他提到枯蝶倒是给了早幸一点头绪，浮空岛注定坠落，把核心阵眼设置在神国其实并不安全，但关于法阵她实在一窍不通，还是得从光明神教里找个懂行的问问，看能不能把阵眼挪到其他地方……
说来有个人特别合适。
早幸正思索着，房门被敲响，未经通报，一身白袍的女子就闯了进来。
“无礼之徒。”帝国之王鹿角上的金饰摇晃着，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抓住了擅闯者，“滚出去。”
女子是在朗威尼许与她结识的神官露比，克尔泽设计的法阵也是她交给早幸请求协助的。早幸每每听着露比调侃似的与她说起克尔泽的过往时，总觉得心情微妙，口中发酸，却又不自觉听了下去。
“失礼了，爱德华陛下，但我有急事要找她。”露比匆匆行礼，一把抓住早幸的手腕，脸色苍白，“我看局势不妙先一步逃了出来，但克尔泽被抓了，神国……教皇介入了此事，他们大概正在对他进行秘密审判。”
早幸觉得视野的边缘有点发黑。怎么回事？为什么比原来的命运更糟糕了？
“哈，”帝国之王背起手绕着早幸踱步，“算无遗策的圣女阁下，看来你还是犯错了？”
露比的大脑飞速运转，松开早幸转向帝国的王：“陛下……请您出兵讨伐赫林戈吧！以渎神的名义！光明教会……将会把您尊为唯一的王。”
“不行！”早幸下意识阻止。
爱德华兴致盎然，看着自家圣女阻止他而别国的神官邀请他入侵自己的国家，他就知道留着她会有好玩的事发生。
“克尔泽为赫林戈奉献了那么多！”露比青色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流下的却是泪水，“他七年来甚至没休息过……不能让他死在那个女王手上！既然女王想要战争，我们就给她一场战争！”
说得像他的军队就任她们驱使了一样。爱德华还在看戏，那个神官对他的圣女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倒十分好奇。能借赫林戈女王之手除掉他最好，女王会因此有了污点，他也能更顺理成章的占领赫林戈。
赫林戈不是只有仇人的地方，那里是她的起点，还有她的很多朋友……早幸脸色惨白，脂汗也顺着额角落下。战争、渎神、她手里现有的力量……
“陛下，”早幸猛地转身，步步紧逼帝国之王，“给我一支兽人护卫，并用翼鸟马上送我们去赫林戈，我会把那个法阵，收入您的囊中。”
作者有话说
第209章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