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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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信徒、万灵教信徒、实用主义的法师、前后两任脊柱、魔境的集合意志。
还有「 」的勇者。
没有神能拒绝回应她们的祈祷。
绀紫的天幕沉淀为墨黑，群星垂下，魔境不可能见到的月亮高悬与木屋之上，绚烂如纱的薄绿极光笼罩四野，所有不该出现的天象嫌不够乱似的接连登场，「 」，不可能的、与存在对立的……「 」，「 」。
玛西缇歌平举双手，奉上她从未离手的法杖。法杖与她一起破碎过无数次，却又不断复原，她也是不死者，但现在她想把这份“祝福”返还给神明，获得真正的安宁。
在完成这场降神后。
早幸躺在法阵正中，对当下的情况感到诡异无比。其他人手拉着手闭眼把她围了一圈，从这个视角看去她觉得自己像马上要被分食的主菜。
但很快，玛西缇歌浑厚的吟唱让她意识变得模糊，用力合上的眼皮也渐渐放松，耳朵似乎被水流堵住，她再次沉入深水之中。
星子的排列变得稳定，玛西缇歌放下法杖，跪坐在陷入沉睡的早幸身边：“好了，现在只剩下等待。”
“她还能醒来吗？”霍兹很想确定早幸的呼吸，又不敢触碰她，只能向这个不友善的魔女询问。
“一切都取决于她，或者神明。”玛西缇歌抬头看天，小木屋的天顶已被焚尽，视野极好，“嗯……居然是这一位？”
希尔伯已经失去了对偶像的尊敬，直接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玛西缇歌白了他一眼：“虽然知道神明限制了你占卜的能力好让你别惹乱子，但你真的都没努力过，至少这个形状能认出来吧？”
“是‘旅者’。”克尔泽放下仰起的头，金发随之垂落，升为主教后他的必修课里添上了观星，“极西的旅者，光明神的……伴侣。”
*
好黑啊。
早幸醒来时身处无上无下、无前无后的黑暗中，她试着往一个方向走，但她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更没法确认自己走的是不是直线。
难道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她是不是真的被分尸了？早幸抱着双臂蹲下，温热的触感让她还能确认自己存在。但如果这就是死亡……也太可怕了，在没有他人的黑暗中独处，不知何时才有出路。
“这就是未降生者所在的‘羊水’，”一个声音响起，光明从她脚边开出花朵，“很可怕吧？所以魔境的灵魂才祈求救赎，可惜好运是有限的，没法分给每一个。”
突然出现的光亮过于刺眼模糊了视线，早幸眯着眼站起来。那个声音的主人缓缓靠近她，每一步都带来了光与温度，轮廓也变得清晰。等早幸双眼适应看清这个“人”后，却不免哑然失笑。
“你是……我？”
来者与她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表，而且是她刚到这个世界时的样貌，水蓝色的校服和双肩包，只是气质截然不同，明媚如三月初阳。
“不，只是借用了你的外表，漫长的岁月让我早已忘记了最初的形象，甚至连姓名也一并遗失。”来者伸出手，将早幸拉起，“你好，我的同胞，我是最初的异乡人，记录所有故事之人。”
与年轻的自己对话实在奇妙，早幸与她握手，正疑心自己是否需要自我介绍时，少女松开她的手，笑着后退两步，手中出现了一把竖琴。
“在很久很久以前，爱上天空的旅者向西而去，化作巨木捞起了破碎的太阳……”
少女的哼唱唤起了早幸的记忆，格鲁克给她讲过这个传说。
“你是召唤我来的神吗？”
“不，召唤是祈愿者做的，神明只是赋予异乡者使命，”少女摇头，扔开竖琴，“而我也不是你的神明。来猜谜吧，在无穷之前先要有一，而一之前是什么呢？”
“……零？”
“答对啦。”少女一合掌，“秩序与混沌对立才得以存在，而存在则有虚无与之区别才能被认知。这个世界的存在都无法呼唤祂，祂意味着消亡，祂便是为你送上祝福的「 」。”
这种活泼的自己看得早幸浑身别扭，早幸打断少女未说完的话：“我是想问帮助格鲁克的方法才呼唤你的，可以跳过神话之类的剧情介绍吗？”
“真没耐心——”少女嘟起嘴，“不用担心，此处时间的拨动由我来定。听我说话啦，不然我让你醒来就到了百年后哦？”
“……”早幸闭上了嘴。
“你的神明因其性质无法与任何存在沟通，所以由我来代劳了。首先，感谢你回应了此地的祈祷，一直以来辛苦了——”
这位的废话不减反增，早幸装死地捂住了耳朵。对此少女并未生气，反而露出了和同龄人打闹时的笑容：“啊——你真的好没耐心，格鲁克是吗？那个孩子，完全是因你而降生的呢，想要知道拯救他的方法吗？答案就在你的祝福里。”
早幸放下手。
“但这还是与你不想听的神话有关，”少女嬉笑着变出两张软如棉花糖的沙发，把早幸推了进去，“这个世界在诞生之初是这么设计的：一分裂成三，三分为无穷，但无穷总要回归成一体世界才能得到新生，由此循环往复。”
满月讲过的创世神话是这个故事的前半段，后半段早幸则是头一次听到：“……这不是和魔境的做法很像吗？”
“是的是的，由魔境来融合统一是最快的。”少女连连点头，“但你看，没有存在想要回到统一嘛，连三神也是如此。”
大地母神是统一最初的反抗者，把自己撕碎成无数片，带来了繁荣的新生。
洋流神的一半因痛苦想要回到原处，一半却还爱着自我，因此分裂成了混沌与秩序。
“天空是矛盾的，祂想要大地与洋流复生，却又无法放弃自我。最终，祂接受了秩序的提议——给每一个存在一段完整的‘故事’，有了结局，灵魂就会愿意回归到统一之中。”
“听上去还挺合理的，只是有些不爽，所有故事都是由祂决定的吗？”
“不要抱怨这么多啊！嗯……但是，的确，天空神写就的故事过于残酷了，不过祂有在慢慢修改哦？现在已经好多了吧？”
“……没看出来。”
“真的真的。”少女抬手，两杯奶茶出现在两人手中，“哦！这就是你所在的时代会有的饮品吗？这是什么？这种透明的材质……”
“奶茶，我也只是看别人喝过，你怎么变出来的？”
“啊……你没喝过啊，那味道就只能靠我想象了。”少女吸了一口，皱起眉头，“但我也早忘了食物的味道……算了，我继续说。”
但就像作画一样，你不会把所有颜料都用上。得以统一的灵魂终将得到救赎，那些未曾被用上的呢？祂们在黑暗中等待，又在黑暗中被遗忘。
而混沌不会放弃任何存在，就算这不再是一幅美丽的画，只是乱七八糟乃至漆黑的抹布，祂也想救赎所有。
“未曾诞生的灵魂或许会赞同祂，但得到自我的个体都会拒绝回归。可是啊……统一是凌驾于三神之上的意志，天空的做法太慢了，魔境终会吞食一切吧，然后让世界再度诞生。”
少女放下“奶茶”，看向早幸，“如果没有你的话。”
早幸不安地挪动身子：“我不记得我是这么伟大的人了……”
“此处的存在皆无法承载「 」的力量，你是祂们祈祷后得到的钥匙，修剪者。你可以断开祂们的锁链，让灵魂可以拒绝回归，选择……死亡。”少女顿了顿，“真正的死亡，属于虚无的死亡，不再等待降生，这就是「 」的祝福。”
克尔泽·翠尼尔，光明神曾给过他启示，“所有诞生于她的都将归于无”，这个无便是「 」，故事的可能性之一。
可那个小神官会赞同哪一方呢？他的虔诚并不盲从。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愿望如此，只有你能与「 」共鸣。”
走入水中的少女，祈盼着自己的死亡，不认同自己的存在。
“只有彼此的祈祷一致，异乡人的召唤才能成功。但召唤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你为我们带来了什么，我们也该回报你什么。”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
“你第一次见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少女撇嘴，“那时你也还想去死，可这并不是配得上你心脏的报酬。所以我修改了你的故事，也把关于‘语言’的知识分享给了你，让你再次踏上旅途，与人交流，爱上这个世界。”
她是极西的旅人，能为所有旅途献上祝福，也不枉她努力编织，终于让这位同胞走出了虚无的深水。
“我以前见过你……？”
“最初那会儿，那段记忆已被「 」抹去。总之！你应该感谢我，怎么样？还喜欢这趟旅程吗？”
“……还是先说说心脏的事吧，”早幸有点不想对她道谢，这个得意洋洋的自己让她有些没眼看，“你也想要我的心脏吗？”
“不是我，是这个世界。我可不想要，完成使命后……我自然就能死去啦。”少女笑得温柔，捧起了早幸的双颊，“爱真是奇妙的东西，它并非由他人赐予你，而是从你心中生出，却成了最有价值的货币，可以用以交易一切。我的同胞，就算你不承认，你也认可了这段故事的‘价值’，你的心脏注定要留在此处了。”
“我没意见，但……”
“以你能接受的方式。其实不用担心，格鲁克那孩子的身体还在，那是一具陶泥一样能够随便重塑的身体，玛丽会交换你们的心脏，你也还能活着。”
早幸瞪大眼：“真的吗？那格鲁克呢？”
“他已经回归混沌了，但如果是你的恳求，也能通融一下吧……”少女用食指绕着头发，“把「 」的力量留在此处你的使命就结束了，这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早幸静了下来：“……我不可以留在这里吗？”
这个世界落后、不便，对于没有超能力的人来说难以生存。
早幸觉得自己没有爱上这个世界，但她也不爱原来的世界，世界这样庞大的概念是很难爱上的，她爱上的……是这里的人，故土如果没有所爱之人就无法成为故土，若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已不把自己当作异乡人。
并不意外于早幸的问题，少女蹙着眉，满怀歉意地笑了笑：“不能。达成使命的异乡人必将返回故土，此处没有留给我们的位置。”
“……这算什么。”早幸把下唇咬出白印，“如果我说不给呢？”
“那你就会留在这里。”少女笑容不变，“你的心脏仍旧会留下，并因命运的设计被献出。”
“如果我不交出心脏，你还愿意通融格鲁克的存在吗……？”
“这不可能，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是我做不到。没有你的心脏祝福就无法实现，他也无法独立存在。”
早幸僵在了原地。
“……你所说的奖励呢？”早幸抓住了一点，“该不会这段旅行就是奖励吧？这可谈不上公平交易吧？”
“奖励只能由你的神明给出，可是祂司掌的权能都与毁灭相关……”少女的气势变得微弱，“我还以为我的故事就足以让你满意了呢。可是没有办法啊，这是规则，留在这的办法只有一个。”
“什么办法？”早幸紧抓她不放。
“……就和你选择不交出心脏一样，我选择了不完成使命。”少女垂下眼，“天空早已书写完所有故事，只待时间将祂们实现。但祂自己的故事却无人编织，所以我的使命就是写下祂的结局，我是独属于祂的死神。”
早幸跌坐回沙发中，陷入沉思。交出心脏，格鲁克获得自由，她回归地球。
不交出的话……
少女并未催促早幸，这里时间随她心意流逝，她允许早幸一直权衡下去，但这样是没有意义的。
“让我再给你一个奖励吧，我司掌一切故事的记录，可以给你看任何一人的未来，但只能看一个。”少女站起身，手中出现了一盏提灯，所照亮之处一排排书架浮现，“你看了后再决定要怎么办，是回去还是留下。”
数册由少女精心挑选的书籍被无形的手抽出，端到早幸面前，书脊上的标题都是熟悉的名字。
“但我更推荐你回去……此处的故事已是定局，只有回去你才可书写自己的人生，”少女把提灯递给早幸，“你会如何选择呢？”
作者有话说
第194章 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