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7、延期 ...
-
白鲸湾不是个成型的港口，甚至没法容纳五艘以上的大型船只，早幸她们搭乘的船来了便走，只留下了栈道上堆成小山的货物。
倒不如说整个西岛是早幸见过这个世界最落后的地方，连崇尚自然的木精灵在建造树顶巢穴时都有不少巧思，也为出海和矮人合作修建了浮光港。而西岛，目之所及是一片建在湿地上的高脚长屋，以棕榈叶或茅草铺就屋顶，她们所住的旅馆也是同样构造。
夕阳下金红色的潮水漫过了同色的沙滩，只要坐在露台上垂下脚，就能浸入其中。不时有海草留恋地缠在脚趾间，或是无心的银鱼碰上小腿又很快逃离。
比起这些，早幸更好奇另一个问题。现在已经是九月下旬了，差不多是她与梅提欧他们初遇的时节，北上时的海风也有了凄楚，但西岛完全不冷，海水似乎都是温热的。
经营这家旅社的是一对有夜魔和蜥蜴人血统的母子，早幸在帮忙择菜时向女主人问起这个问题，女主人指向林中，用不熟练的王国语解释：“火山，温泉。”
早幸恍然大悟，但还是觉得疑惑，不至于海水也是热的吧？
但女主人只是磕巴了一阵，又继续说道：“魔境，恩惠，北地有雪，很冷，这里，没有封锁，乐园。”
她虔诚地用指甲在手心画符文，随后紧握双手低头祈祷。
和光明教徒差不多啊……早幸迷糊地跟着照做，让女主人开心不已。
等到突发的祷告结束，女主人兴致更高了：“你们，会待多久，节日……祭典。”
“妈妈是说，这里快要举行丰收祭了，你和你的朋友要不要参加？”
刚来收晾晒床单的另一位主人代为解释，他就是满月的朋友棪，王国语比母亲流利许多：“大概两天后吧，虽然比不上怀夏一类的大城市，但也别有趣味，很多旅客会特意为此来西岛呢。”
“这里也有丰收祭吗？好像和怀夏的时间差不多。”
克尔泽走过来，他刚写完日志，明天就能托人寄去王城带给大主教和母亲，从他的房间越过木窗就能看到露台的三人，对话自然也落入了他耳中。
林小姐好像有在写单独的一份日志，其他几人则对做记录都兴致缺缺。霍兹倒是表示愿意帮忙，但克尔泽还是决定独自记录，现在他只信任自己的笔迹，好歹他写的东西能做到客观详实。
“就是怀夏传来的习俗啦，但节日嘛，谁不喜欢。”棪灵巧地把床单叠好扔进藤筐中，“是会被人质疑西岛庆祝什么丰收……西岛土质太糟糕了，根本没法种庄稼，都靠从怀夏进口，但怀夏的丰收也是我们的丰收嘛。”
女主人一拍巴掌，激动之下变得手舞足蹈，也放弃了说王国语：“&*%￥”
“‘大家会共享食物，还会一起跳舞，人越多越好，魔……魔之主喜欢热闹。’”克尔泽翻译到最后一句有些别扭，咳了一声，努力维持住不偏不倚的态度，“林小姐，你想参加吗？”
“也问问其他人吧，我和梅提欧还有霍兹参加过怀夏的，很好玩。”早幸回忆起那个烂醉的晚上不由挂上了笑，“翠尼尔先生想参加吗？之前你和希尔伯一个关禁闭一个家里蹲都没来。”
“不是关禁闭是通过冥想与祈祷与神沟通……”克尔泽连忙止住话头，在这里透露神官身份他是不要命了，“我没参加过这类祭典，没什么概念。”
“那你更应该体验一下了！”棪用胳膊将藤筐夹在腰侧，大力拍克尔泽的后背，“客人你太严肃啦，老绷着会老得很快的。”
女主人跟着儿子一起为这个不好笑的打趣放声大笑，她身形高大，起身后轻易就摸到了克尔泽的头，慈爱地轻抚了两下后轻语了一句，提起菜篮回了屋中。
早幸好奇地问：“她说了什么？”
“‘愿酒神赐予你永葆青春的欢愉’……”克尔泽在二人离开后立马嘴角下拉，“西岛人真是……”
“尊重当地习俗。”早幸笑着安慰，“所以你想参加吗？”
克尔泽扭过头，太阳差不多已沉入海平面，世间剩余的光明只剩灰蓝云层的金边：“看其他人意见吧，我无所谓。林小姐……你能直接叫我的名字吗？翠尼尔先生通常是叫我外公的，听着很别扭。”
“啊，”早幸掩住嘴，“那也请你叫我的名字吧。”
“……好的。”
“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
克尔泽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看着面前的黑发女子，一起跑了这么远她当然不再是陌生人。可他还是能察觉到这个人走在甩下他很远的地方，望向他的目光也像是在看另一个人，这种感觉很怪。
我们还发生过什么吗？他几乎想问出口，但还是憋在了心中。
早幸也觉得陷入只有她一个人的回忆不太合适，悄悄把话题转开：“这一路我们没吃到什么好东西，西岛不产粮食但有许多砂糖的替代品，我记得你喜欢甜食，有什么想吃的吗？那位太太邀请我今晚去厨房帮忙，不太难的我都能做。”
“……”她对自己到底了解到什么地步，克尔泽垂下眼睫，“什么都行，谢谢。我现在口味变了，其实没那么嗜甜。”
*
出去收集情报或进行采买的人都在晚饭前回到了旅社，本来她们打算第二天就出发去魔境，早幸提起丰收祭后几人统一看向了梅提欧，把后者看得一愣。
“……看我干嘛？”
“我没来过西岛，倒是挺想见识一下的。”霍兹直接坦白，“但看你的情况吧，再拖两天要紧吗？”
找死是个挺需要一鼓作气的活，若是能拖两天，那一周呢？一个月呢？其实他已经拖了快三年了。梅提欧叹气，却不愿扫兴：“我努力，要是我发疯有在座的各位应该也擒得住我。”
“也不是这个意思……是问你想参加吗？”
这个也想那个也想，那他就得活个没完没了：“别问我，我的意见不重要。”
梅提欧在极度消极和魔王式的膨胀间突然切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霍兹略过了他：“好吧，既然客观条件是允许的，那我们就按少数服从多数进行表决，格鲁克。”
“想！”格鲁克高举右手，左手在忙着抢水果沙冰。
“人是不是很多？”希尔伯面露退意。
“你可以选择缩在房子里看我们玩。”霍兹冷笑，“别到时候改主意就行。”
早幸补充：“人的确很多，大概就是一起唱歌跳舞啥的，你嫌吵的话我可以把吃的给你送来？”
丰收祭当天旅社也不营业，那对母子要尽情享受节日，热饭菜自然是不会准备的。
希尔伯陷入纠结，看来早幸是打心眼想去了，他去了大概只能在人堆里憋闷地看这群人疯玩，不去说不定还能得到单独相处的机会……？
眼看着希尔伯开始奇怪的计算，霍兹扭头去看最后一人：“克尔泽，你想去吗？”
不会要打成平局吧，霍兹心下叹气，却听到了意料外的回答。
“嗯。”
作为消极组的梅提欧和希尔伯都瞪大了眼。
“但我不会跳舞。”
“没事我可以教你，”霍兹拍拍胸脯，“这两位去参加时也不会跳呢，直接发酒疯在场上转圈，你怎么也不会比她们更好笑了。”
被提起黑历史的早幸捂住了脸：“别说了……”
“北地的舞和宫廷的完全不一样啊，”梅提欧振作了起来，高声抗议，“霍兹你别好为人师，西岛的舞种是什么样的你也不知道！”
霍兹摸摸下巴：“我今天看到有人排练了，和赫林戈北边差不多，王子殿下，你确定不需要鄙人指点吗？”
“……霍兹老师。”
“好了，希尔伯，你要被我们孤立了。”
早幸的孤立宣言最近成了一个被反复提及的梗，其他人喜闻乐见，只有早幸每每听到都觉得特别丢人，丢她一个人的，但对此她也只能做鸵鸟装听不见。
希尔伯见自己真的要被放弃了，终于结束了算计：“……我也参加总行了吧。”
听说她们决定参加丰收祭后，女主人高兴地拉着早幸一起去装饰场地。白天的活动主要在海边，会有划船和射箭一类的比赛，男人们负责布置那边的场地。晚间等潮水上涨后人们会转移到林中的空地，一起享用美食，围着篝火跳舞，这一带则交给了女人。
早幸加入到了制作装饰品的行列中，把松果、橡子、打磨好的贝壳与木棍用麻绳串起来，拼凑成装饰品，挂到树梢上，让每一棵树都变得热闹起来。
女主人则忙着和另外几位力气大的妇人一起扎一个巨大的稻草人，它将作为祭品在午时被点燃。
女孩们一边做装饰一边嘴上也没闲着，见早幸面生那个长相最接近人族的坐到了她身边，小鸟似的搭话：“你是游客吗？特意来参加丰收祭的吗？会在这里待多久？”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早幸头嗡嗡的：“嗯，参加完明晚的祭典就会离开，西岛的丰收祭和怀夏很不一样，大家都很亲密。”
女孩笑起来：“因为我们人少嘛，彼此都认识，做什么都喜欢凑在一起，就显得很热闹。我还没去过怀夏呢，你是怀夏人吗？”
“不是……”梅提欧给她编的“莎莉”这个身份里她反而是西岛人，“我是从更远的地方来的。”
“哇……明明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真好啊……”女孩放下做好的贝壳风铃，又拿起另一根麻绳，“你的同伴们也是吗？”
“凯缇你直接问了吧，”旁边的女孩们起哄，“‘你的同伴们单身吗？我可以邀请其中的哪一位跳一支舞吗？’……这么别扭完全不像你！”
“你们别胡说！”名为凯缇的女孩小麦色的脸庞因红晕肤色变得更深，“唉，但是，我的确想问问，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邀请你们这样的外乡人才不会冒犯。”
早幸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停了下来：“……直接去问他们就好了，不会冒犯的，他们……”
都是单身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太尴尬了。
“我是不懂那几个没毛的人族有哪里好了。”长着鸟喙的另一个女孩尖声说道。
“从人族的角度来说他们脸很好看啊！”凯缇反驳，“而且褐发的那个……他看上去很强壮！比莱斯哥哥都结实！”
看上了霍兹啊。早幸心情微妙：“你……很有眼光。”
“你愿意帮我问问他吗？”凯缇兴奋地扭过头来，“我也不是要什么长久的联系，一晚就好……我想要一个和他一样强壮的孩子！”
西岛的民风实在剽悍，早幸擦了擦额角的汗：“抱歉，我不能帮忙，但你可以自己和他说……就、就是委婉一些，他们是赫林戈人，比较腼腆，可能会被吓到……”
那边突然响起一声暴喝，是女主人在拽动一根粗壮的麻绳，将原本平躺着的稻草人立了起来。
林间空地的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对这个巨大的稻草人鼓起掌来。
明天就是丰收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