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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银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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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微吟起了个大早去锦书阁拜访掌门。
未料净霜元君早就在等候她了。
微吟以为自己来迟了。
行了弟子礼后向掌门告罪:“微吟来迟,请掌门责罚。”
“不必惊慌。”净霜看着她又要躬身,挥手送出一道灵力稳稳托起她的双臂,“只是我近些年越发少眠多梦,你来的不算迟。”
徐子先和另一个少年立在她身旁,徐子先尽管是站在那儿,就透出一股子懒散劲儿,他身旁的少年拿手中扇子敲了他腰侧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沏了一杯热茶端给微吟。
微吟再双手奉给净霜元君。
净霜元君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她看着微吟感叹道:“你还是我这百年来第一个女弟子。”
净霜元君眼中透着慈爱,深深注视着她。
微吟被她这么看着,也不胆怯,笑着夸她:“师尊也是我在嵘烬山上唯一佩服的人。”
净霜元君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世家数万人也不及我万一。”
微吟也跟着狠狠点了几下头。
净霜元君被她逗笑了,道:“只是苦了你,祁留清那小子剜你魔骨,实在不该。”
她猛然揭开这层伤疤,让微吟脸色一白,又回忆起这些日子经历过的苦痛,她下意识攥紧衣角,道:“父亲是为了我好。”
净霜元君又端起茶,闻言还没喝一口,先不解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放下茶杯挥手示意。
徐子先和师弟看见她的动作,先一步告退了。
“他若为你好,就不该让你去秘境找什么凤凰草。”净霜元君继续喝,仿若没有看到微吟震惊的表情,继续说,“更不该为了控制你,给你种下双生情咒。”
微吟一时间不能接收这么多信息,她缓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问:“什么是双生情咒。”
双生情咒是上古秘术,原本是一个修士为了救自己的妻子,才钻研出的邪门歪道,只是后来落入世家手中,就成了兵不血刃收服外姓的咒法。
中咒者与施咒者性命相连,互生情愫。
只是这咒颇为好笑,施咒者可以让中咒者逐渐爱上自己,却反而把自己捆在中咒者身边。
若中咒者身死,他也会随着咒术发作痛苦而死。
“我原以为这种没什么用的咒术早就消失了,没想到还能在你和苏晗身上看到。”
可是微吟却毫无察觉。
她想起这些日子苏晗的奇怪举动,像是拽到了乱麻中的一头丝线,颤着声问掌门:“那我的伤,也在他们的算计之内吗?”
净霜元君看着她,眼中透着悲悯,没有直接回答,但是微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微吟心中快速理过一遍所有头绪,只觉得腿发软,瘫坐在净霜元君腿边喃喃道:“凤凰羽,岑照夜。”
能在秘境中留下这段记忆的,除却岑照夜和净霜元君,也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所以那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可能瞒过净霜元君。
“你很聪明。”净霜元君道,“没有告诉祁留清秘境内发生的一切,所以我才愿意帮你一把。”
这句话让微吟原本失去光芒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她仰头看着净霜元君,急忙拽住她的一只衣袖:“师尊怜惜微吟,可有办法解开双生情咒?”
净霜元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和说道:“别急,除了双生情咒,我猜你还想拿回魔骨。”
微吟乖顺地任由师尊抚摸,她听见头顶的声音继续说:“你今日来带了两把剑,如果我没看错,其中一把是你上山时就带着的。”
原来那日净霜元君早就注意到她了。
微吟回答:“是,此剑名为上邪,是徒儿的母亲所赠,因此虽然现在不能使用了,我也不想随意丢掷一旁。”
她双手奉上上邪剑。
净霜元君单手拔出上邪,剑体透着阴冷的光,一面映着她的脸,另一侧照着微吟的脸。
一道锋利的剑风混杂着灵力挥出。
微吟心头一紧,净霜元君却不甚在意:“怕什么,剑只是载体,与你用的是灵力还是魔气无关。”
微吟道:“可是我在秘境中所用世家所锻造的灵剑灵器……”
她恍然大悟。
剑只是借口罢了。
果然,净霜元君慢条斯理地回答她:“整个祈原的修炼方法,再往前数都是同根同源。你可知最早的魔是谁?”
微吟心中灵光一闪,道:“岑照夜。”
一切都说得通了,若不是有心算计,她根本不可能沦落到经脉尽断、魔骨被剜的下场。
连苏晗,也是一早就设计与她接触的,一切突如其来的痴情和踌躇都有迹可循了。
不过是祁留清下的一盘棋罢了。
“祁留清想做什么。”微吟问。
净霜元君道:“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你只用告诉我,你是想拿下整个魔域,还是继续留在祁留清身边做个乖女儿。”
微吟不假思索,眼神坚定,脱口而出:“世家猖狂,微吟愿以整个魔域之力,助师尊一臂之力。”
她如此表态,净霜元君才俯身与她耳语一番。
语毕,拿出一把匕首,放置她掌心。
这把匕首外表平平无奇,然而微吟将匕首从鞘中拔出,才发现刀体是半透明的灵气组成的。
她很喜欢,站起身郑重向净霜元君道谢:“多谢师尊。”
净霜元君笑了笑,道:“不必谢我,你会是很好的助力,所以我乐意给你指条捷径罢了。”
微吟知她是嘴硬心软,道:“师尊是一顶一的好,微吟从不撒谎,您是我见过最最良善之人。”
不然怎会甘心在嵘烬山与世家周旋数百年。
往日微吟听净霜元君的传说时,只认为世人夸大其词,而今看来,她应当是此间世界唯一的神明。
净霜元君却好似乏了,摆摆手让她退下。
微吟遵命,离开锦书阁时,发现锦书阁外有一只鸟雀死在门口。
尸体上还残存着一缕几乎不可察觉的灵气。
她挥挥手,这只鸟雀随风化成烟尘,再无踪迹。
微吟拜访完掌门,才想起今日并未给父亲请安。
她现在对祁留清多是恨意,然而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即便要离开嵘烬山,她也无法当即与祁留清撕破脸皮。
所以微吟怀着忐忑和抗拒的心往净心居走。
出了竹林,她站在门外,仰头看着净心居的牌匾,一时犹豫。
“师妹”苏晗打开门,正巧碰到微吟
两人猝不及防撞了个满怀。苏晗拉她一把,以免她失足跌下台阶。
“你来的正好,师尊正让我去喊你呢。”苏晗道。
他眉宇间满是担忧,俯下身低声嘱托她:“你进去后切莫顶撞他,他老人家今日心情不好,你多忍忍。”
微吟因着情咒的缘故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极力赶除这点异样,没怎么听清他的话。
苏晗看着她心不在焉的眼神,叹了叹气,道:“快进去吧。”
两人就此分别。
微吟进去以后发现祁留清高居主位,明显是在等她。
房间内熏了比平时更浓重的香。
如果微吟没记错,这种香是世家研制出来清心静气,助益修炼用的。
她笑盈盈的给祁留清请安:“父亲万安。”
祁留清看她乖顺,心情好了几分,眉头都舒展了。
“今日去净霜元君处拜师,她可曾嘱托你什么?”
微吟知道那只灵鸟约莫是他派去的,这会儿是来试探她的。
“掌门说嵘烬山弟子的职责是安定天下,庇佑一方百姓,我虽魔域出身,但既然拜入嵘烬山,自然要懂规矩,好好修行,万不可沉溺过去。”
听了这话,祁留清难得赞同,点头道:“掌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她既然说了让你忘记过去,估计也是怜你身世,你若想谢她庇佑之恩,就不能懈怠修炼……”
他的年轻外貌和沉稳的声音完全不符,混着香念叨得人头晕。
微吟耐着性子听他训话。
末了,他道:“为父就你一个女儿,我知你怨我换你魔骨,可我总有护不住你的时候,若我先一步归于天地,只有祁家才能护住你,可是祁家不会要一个魔修。你懂吗?”
微吟挂着假笑,与他虚与委蛇:“女儿怎敢怨恨父亲,养伤期间我就想通了,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怎敢以怨报德?”
她听见祁留清貌似长舒一口气。
只是嵘烬山四季如夏,清心居的树上也有几只聒噪的蝉。
微吟听不真切,也难辩其中情意真假。
祁留清从上座主位缓步走了下来。
微吟没有抬头看他,只觉得有一串东西沉甸甸挂在她左腕间。
银镯子与灵玉镯子发出清脆悠扬的碰撞声。
“祈原的父母会为孩子准备银镯子,只是你我父女前十几年未曾相见。”祁留清淡淡说道,“今日给你补上,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物件,比不得淮玉为你准备灵玉金贵。但也是父亲的心意,你若实在不喜欢,收着放一边也可以。”
微吟怎会不知这个习俗。她曾经也有一只很小的银镯子,尚在襁褓时母亲就为她准备好了。
再宝贵的金石玉器都比不过父母的满腔爱。
微吟不知这是祁留清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微吟觉得祁留清未必是在演戏。他大可不必服软,也不必同她解释这么多。
可是满心为她打算的也是他。断她经脉,剔她魔骨的也是他。
为什么?
她不明白。于是只能胡乱抹了一下眼泪,沉声道谢。
而后慌乱逃出净心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