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孤》声令玉

6、灵鸟

　　岑照夜不仅是天才，同时也是传说中被净霜元君斩杀的魔头。

　　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可既然如此，净霜元君为何现在还在嵘烬山？而岑照夜既然有办法大规模屠杀世家子弟，为何在传言中，他会被净霜元君所杀？

　　微吟一时感觉心头乱糟糟的，想要接着看看岑照夜要干嘛。

　　但是下一刻，她突然感觉头痛欲裂。

　　场景迅速扭曲变换，她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呻/吟出声。

　　“微吟，祁微吟！”苏晗见她眉头紧锁，连忙喊她名字。

　　微吟听见了，但是感觉整个人还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中，她忍着头痛睁开眼。

　　她已经知道红衣男子的身份了，但她不敢告诉苏晗。

　　她身上流了一般世家血，但是如今大梦一场，更不敢将后背交给世家子弟。

　　哪怕是毫不知情的苏晗。

　　什么寻得真名，这是留给后来人的预警。

　　她被搀扶起身，感觉身体似有千钧重。

　　世家可垄断这世间绝大多数的修炼秘籍，心法奇珍，甚至连灵脉都可以据为己有，囚神都敢做，为何需要她取凤凰羽。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世家可控制的魔族之人。

　　只是不知，祁留清可曾预料到，她竟然可以窥探当年部分真相。

　　应该说，他不怕。

　　从她踏出魔域，入了嵘烬山，就是从一个牢笼换到了另一个牢笼。

　　强如净霜元君与岑照夜，也被世家所伤。

　　她一个孤女，唯有依靠祁留清才能活下去。

　　想到此处，她喉头发紧，不免感到悲怆。

　　棋子。

　　她在父亲眼里不过一枚棋子罢了。

　　微吟甩开祁留清，跌跌撞撞跑向梧桐树。

　　魔气汇集指尖，她背对着苏晗写下。

　　岑照夜之墓。

　　凤凰非梧桐树不栖，所以嵘烬山曾高悬者一座梧桐殿。

　　而他死后执念所化，就是这颗梧桐树。

　　在她写完最后一笔，梧桐树像是被迅速抽干了生机，化为尘埃一片。

　　它消失后，巨大的树坑处，一根凤凰羽正在熠熠生光。

　　苏晗对她说道：“师妹，我去拿吧。”

　　微吟没有拒绝。

　　苏晗取得凤凰羽，再三检查后才妥善收好。

　　“师妹是找到那位前辈的真名了？”苏晗问她。

　　微吟回他：“是。”

　　苏晗好奇：“那他是谁？”

　　微吟没有撒谎，只是换了个说法：“一位魔族前辈，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师尊才会派我来寻凤凰羽。”

　　嵘烬山弟子进秘境寻得前人机缘也并非个例，苏晗也不好过多打探，只能微微一笑，道：“既然这么早就拿到了凤凰羽，我们不妨在秘境中再留两日。”

　　微吟还没有从刚刚的梦境中缓过来，仍然感觉有些虚弱，但她现在脑子里乱作一团，索性就留在秘境中多想想。

　　秘境内既然有这么大的秘密，那说不定还有别的线索。

　　她点点头，和苏晗一起离开此处，折返到入口处。

　　秘境内不分昼夜，修士在内往往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因此当他们想起来时，第一天差不多已经过去了。

　　两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整，主要还是为了照顾微吟，她需要稍微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翌日，两人又往深处走了走，采了点稀有灵草，途中偶遇淮玉长老的弟子，十分客气地交谈了一番，很默契地没有互相试探对方拿到了什么。

　　黎家和祁家应当关系不错。

　　不过世家也不是完全同心。

　　比如第三天，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这不是祁家那个小魔女吗？”说话的嵘烬山弟子应该是一位长老的独子。

　　微吟记得他，孟楷之。

　　这半月来，他没少带着弟子“偶遇”她。

　　从不出手与她较量，就是爱出言讽刺。

　　微吟是他口中的魔女，奸细和祁家之耻。

　　微吟不打算理他，但是苏晗此前是不知道孟楷之一行人的所作所为的。

　　身为师兄，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维护微吟。

　　“同门子弟，孟师弟此言不妥吧。”他出言警告。

　　孟楷之可不怕苏晗，斜睨他一眼，嗤笑道：“切，别给我装师兄架子，你不过比我早入嵘烬山一年罢了。”

　　苏晗闻言皱眉，但仍是劝阻：“你最好给她道歉，微吟是祁家流落在外的女儿，长老们若知晓你对青崖长老独女出言不逊，恐怕这件事不好善了。”

　　孟楷之抱剑斜靠在一边，弟子服上的金线绣纹即便没有太阳，也可靠一点光线折射出璀璨光芒。眉目满是不耐，但即便如此仍旧矜贵傲气。

　　如此随意猖狂，自然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用得着你假威风？我说错什么了吗？小魔女，她本来就是魔族。”他提高音调，“再说了，她爹是青崖长老，我爹还是玄妙长老呢。”

　　眼见着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微吟拍了拍苏晗，以示安抚，然后回怼孟楷之：“孟师兄这般在意我，不会是暗恋我吧。”

　　孟楷之平日里也算张狂肆意了，但世家女子多含蓄，即便是活泼一点的，也鲜少像微吟这般。

　　微吟看他瞪大双眼，一时反驳不了，赶紧乘胜追击：“你什么你，别这么指着我，见色起意的男人我见得多了，见色起意的草包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说我是魔女，但我可是魔族西北境的明珠，若不是阴差阳错来到这里，你连见我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孟楷之说不过她，平日里微吟见谁都一副笑脸，即便之前他有意捉弄过她几次，微吟也从不真的生气。于是

　　孟楷之作势要拔剑，想要吓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没想到微吟正觉得世家没一个好玩意，索性给他点苦头尝尝。

　　上邪剑被她拔出，因为感到持剑人的怒气，周身溢出浓郁的魔气，一时间衬得微吟整个人邪气又瘆人。

　　一旁跟着孟楷之的弟子见状不妙，拉住孟楷之，劝道：“师兄，别和女人过不去，若是打了她，门中弟子该笑我们欺负弱小了。”

　　孟楷之看见微吟的魔气，突然想到苏晗就是去了魔域才身受重伤，搞不好这个小魔女还真有什么致命手段，本就有意收手，有了台阶，自然顺势而下。

　　孟楷之哼了一声，道：“今日就放你们一马，待我出了秘境，再和你们算账。”

　　说完，带着身旁的弟子就走了。

　　微吟更加笃定这人是个银样镴枪头了。

　　她收回上邪剑，猛地和苏晗视线撞到一起，发现他眼神幽深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眼神短暂汇集，苏晗立刻转移视线，对她道：“走吧。”

　　微吟这才发觉自己有些过于张扬了，他们世家子弟爱惜名声，为一个微吟本人都不在意的称号都可以冒险和同门子弟争论，她用魔气吓退了对方，反而坐实了别人口中的魔女一词。

　　“师兄，你不会在生微吟的气吧。”微吟委屈开口。

　　男人心，海底针。

　　苏晗没有怪她，只是叹了口气，道：“你不该如此张扬，反而留了把柄给他。”

　　他摸了摸微吟的头，觉得她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子，只要肯悉心指导，还是能重归正道的。

　　“下次若有人对你不敬，还是让师兄保护你，万不可独自与他人争意气。”他道，“女孩子家，终归还是要在意名声的。”

　　微吟表面上答应，实则并不完全同意他的说法。

　　这世上本就是强者为尊，若只靠他人撑腰，早晚还是会被人钻了空子，还不如自己把对方的嘴堵住，恶名远扬也好过软弱可欺。

　　但她不打算和苏晗争辩，这种事本来就没有是非对错，各执一词只会让两人都不愉快。

　　“知道了师兄，那你以后可要保护好我。”小魔女如是道。

　　苏晗温和一笑，带她离开此处。

　　两人在秘境中继续搜集宝物灵草，微吟一路上留意，却再也没见过和嵘烬山能直接联系的事物。

　　她不免有些沮丧，但好在一路上灵草不少，秘境内灵气比外界充沛，一些珍贵的灵草在外面能售出天价。

　　微吟盘算着价钱，心里多少有些慰藉。

　　本来以为只剩半天时间，他们不会再遇见其他人了，没想到分别几个时辰后他们就听见远处传来救命声。

　　凝神一听，好像是孟楷之他们的声音。

　　见死不救是同门大忌，更何况微吟自以为自己是个大度的人，所以拉上苏晗就往声音处跑。

　　“快来帮忙。”孟楷之见有人从远处来，遥遥呼救。

　　只见孟楷之正被一只火红的巨型灵鸟攻击。

　　密境中的一些区域是被几代嵘烬山弟子探索过的，应当是不会有什么风险，然而不知为何，外层区域会出现这种危险的灵物。

　　微吟拔出上邪剑，觉得眉心一跳，心里隐隐有些兴奋。

　　这不就是，摆在眼前的试炼机会吗？

　　“我去救孟楷之。”微吟盯着灵鸟，目不斜视，“你去救另一个。”

　　她眼里跳动着灵鸟灼热的红光，显然已经跃跃欲试了。

　　上邪剑被注入魔气，剑尖散发出阴冷的寒气。

　　她脚尖一点，几步近身灵鸟，替孟楷之挡下灵鸟的一口焰火。

　　“孟师兄，我们可说好，杀了这只灵鸟，我先挑战利品。”

　　孟楷之看着她飞扬的眉，道：“打得赢再说呗。”

　　灵鸟没给他们太多喘息机会，煽动翅膀，根根羽毛从它羽翼间飘落，像是短剑一样裹着炽焰向他们袭来。

　　几人合力躲过这一阵羽剑，仍旧免不了衣服被划破几处。

　　灵鸟趁他们被羽剑扰乱，抬起巨爪攻击最近的苏晗。

　　微吟最先注意到，高喊着苏晗的名字。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羽剑攻势明显都向他集中，灵鸟是打算逐个击破了。

　　微吟下意识向他那里奔去，她心想，这要再欠他人情，搞不好真要以身相许了。

　　微吟运起魔气将剑丢过去，一击斩断它的一节指骨。

　　这下不仅真惹恼了灵鸟，还丢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