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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他不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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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晓棠打开会所包厢门的时候蹑手蹑脚的。
包厢内光线昏暗,人们都三三俩俩地坐着,有的低声交谈,有的喝了酒倒在对方身上笑作一团。
沈知乔正懒懒地窝在角落里的沙发上,把小西装外套搭在膝头,听一旁的叶曼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她看起来有点神游的样子,可等傅晓棠一靠近,却被她扑了个满怀。
她把傅晓棠摁在沙发上作势要挠痒痒,傅晓棠笑个不停不住在沙发上乱滚求饶,引得包厢里所有人都往这边看,她们才停下。
“怎么了这是?傅大小姐?”不远处一个女孩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和小乔又在闹什么?”
“估计是乔子还在愁她那结婚的事儿呢,她就不该答应她妈,现在她妈和别人都谈好了,直接要定结婚的日子了。”另一个女生仰头往嘴里灌了口酒后插嘴道。
“不能吧,你和你那结婚对象见过吗?没见过就结婚感觉好仓促,到底是哪家的公子把你难倒了啊?连我你都不能说啊?”叶曼道。
面对这个话题,沈知乔选择了沉默。
她收了手臂,看了一眼慢慢坐起来的傅晓棠,后者果然心虚得不像样。
“到底怎么啦?”叶曼急了,“看你俩这贼眉鼠眼的样,你妈给你安排的那个对象很不行吗?那跟你前任比呢?”
“拜托,乔子前男友是傅守聿,那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好吧,别拿这个比。”
不远处一个懒懒地倚在沙发上的男生忽然插嘴:“我老爹天天拿他鞭策我不是没道理的。之前他不是投资了一个什么项目吗……哦对,就是野马,现在你们都在用的那个。几年前这逼项目不被看好,现在你看看收益翻了多少倍……都在夸他有眼光,我爸也天天diss我。”
“是呀,我爷见一次傅守聿,回家就训一次我,说我们这群人不学好,天天就知道败家。”大剌剌地赤脚坐在飘窗上的女孩儿从嘴里喷出一股烟雾,“啧了一声,你说乔儿要是嫁给他就好了,咱跟人家的商业思维模式取取经……”
“我靠想多了吧,咱乔子能和人家谈一段不错了,别梦其他的了。”那男生哈哈大笑,“人儿能看的上咱们败家子儿?他同意他妈不一定能同意,你说对吧晓棠?”
说罢他回头看了眼角落里的傅晓棠,后者冲他讪讪一笑,没说话。
傅家“掌门人”王蔚,也就是傅家兄妹的妈,事业上向来威名在外,而不得不说,妈妈们在育子方面也很崇拜她,同时对自己的孩子恨铁不成钢。
“哪能这么说话,别舔行吗?是他高攀了,我们乔子这么好!”另一个女生骂道。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傅守聿和沈知乔身上了,叶曼见傅晓棠和沈知乔两个人脸色越来越不对,于是咳了一声:“晓棠还在这呢,别当着人面蛐蛐哈。”
沈知乔低头看手机,把外套迅速穿好,然后拿包往自己身上一挎,对众人道:“我妈的人来抓我了,撤了。”
傅晓棠见状立马追了出去:“我送你啊宝宝。”
沈知乔扭头看着追上来的傅晓棠,瞥她一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结婚对象是你哥?”
“知道的也不是很早....”傅晓棠抱住她的手臂,“宝贝,你也知道结婚这种事咱们这种家庭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何况你和我哥以前都谈过,这不正好吗?比送去和不认识的人结婚好多了吧?”
“那从我回国,你有意无意开始约我去你家,然后又让你哥接我,就是为了这事儿?”
“嗯....我一直挺想让你做我嫂子的。”傅晓棠见沈知乔语气软了,继续撒娇,“宝贝宝贝,真的,对不起。”
“好吧。”
两人坐电梯下来后又拐到了地下车库,沈知乔拍了下她的手:“不是真生你气,就是觉得懵和离谱。你也知道当时分得多难看。而且也怪我,我妈其实很早就发了你家的资料到我邮箱,是我自己没点开看。”
“那你嫁吗?愿意和我成为一家人吗?”傅晓棠赶紧追问。
“我有的选……”沈知乔还没说完,却被眼前忽然出现的人生生打断了。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车门口,在看见沈知乔后,为她拉开了车门。
“张叔。”沈知乔心一沉,和他打了招呼,然后安抚性地拍了下傅晓棠的手臂,“好了,你回去玩吧,我这次是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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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化妆间十分亮堂。
偌大的化妆台上铺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化妆品,还有几只刷子被丢在边沿,看着随时都有滚落在地的风险。
徐苏仪站在镜子旁抽烟,边抽边观察身后坐在软垫上玩手机的沈知乔。
“你还有两个小时化妆和换衣服,如果超过了这个时间,你就等着出去丢人。他们家重要的长辈都会来。”
沈知乔的视线落在那双精致优雅的黑丝绒高跟鞋上,食指勾着条细带香槟色软绸长裙,往软凳上懒洋洋地缩了缩,抬着眼皮狂瞅她妈:“据我所知,他可不喜欢这种的。”
“你管他喜不喜欢,你穿这个站在他们家的人身边,让别人拍到照片就够了。还有,人家品牌现在还惦记着你给你寄东西就不错了,别贱嗖嗖地挑挑拣拣。”
“只有这件?”沈知乔妥协了,“款式还行,但是我怕吃饭的时候腿冷,没其他的?”
徐苏仪吐出一口烟雾,随后眯着眼睛又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盒被她捏得吱吱作响:“后面一堆盒子,没长手吗,自己翻。”
母亲手里各色各样的烟盒沈知乔已经看够了,她“啧”了一声,别过头去:“你别一会和人说话满嘴喷的都是烟味,人家阿姨全身香香的,到时候能被你熏得跑出三里地。”
“不会,她有求于我。儿子上赶着送给我家呢,我今天就是满嘴粪,她也得受着。”
“不是,你真以为别人家这么傻啊,人家好好的为什么要倒贴我?而且咱们家现在这样,说句难听的,又不是结了婚真就能要挟人家融资了。我看趁早还是别拿婚姻做生意了,放弃得了。”
徐苏仪冷笑了一声,往烟灰缸里抖了抖灰,看着镜中的女儿:“婚姻是几年前就定好的。别用你那蹩脚的知识酝酿愚蠢的话。”
几年前?!
沈知乔目光一顿。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老傅家这次没悔婚,不是垂怜,是报恩。当年如果没有你外公,二十年前那次经融危机他们家公司早就死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们要是识趣,就会好好履行约定。”
她说到这里随即眼神一凛,剜了镜中的女儿一眼:“收起你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你俩以前不是见过么?现在为什么这么抗拒,在害羞?”
“....”
害羞个屁。
沈知乔掐了掐自己的虎口。
她丢人死了。
傅守聿那天问她,和未婚夫见过吗?她说什么来着?
如、胶、似、漆。
可这也不怪她。家里人订婚,根本没跟她说过。
她只记得,几年前,她和傅守聿是背着家里偷偷谈恋爱的。
一墙之隔,父母彼此会去对方家中坐客,而他们经常在门内的卧室里、书房内、泳池边吻得难舍难分。
门外常常还能传来长辈在隔壁交谈的声音。
两人偶尔隔着人群忍不住对视的那一两眼,都显得格外的珍贵和浪漫。
分手的那天,一吻终了,两个人靠着彼此大口喘气,眼睛和嘴唇都是红的。
为了避免被隔壁的长辈听到,她抬眼看着傅守聿,一言不发。
她的眼底很红,密密麻麻的都是血丝,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
她看着自己的爱人,发现他的语气变得很冷,甚至别过了目光去,躲避着她,像陌生人一样。
“我说,结束了。”他说。
沈知乔也表现得很冷静:“你想好了。”
“嗯。”
恋人们分手的理由其实往往不需要过多揣测,或许只是一个搪塞的借口而已,而真相,往往更残酷。
这一点,总是让人难以释怀。因此现在沈知乔每每想起来,还是会出神很久。
就好似她被完全地否定掉了一样。
她从喜欢他、接近他开始就很努力。开始她也怨过他的冷淡,后来也渐渐接受了他的不坚定,可依然在他身旁,却仍旧得到了这个结果。
难道过于喜欢一个人,就总是不能被珍惜吗?
沈知乔想不明白。
她后来也就没有再恋爱,甚至一度躲避这个话题,更想方设法躲避傅守聿。
她这么骗自己。
可是谁曾想到傅家和沈家就像是在玩捉迷藏一样。
当年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他们的父母甚至不允许已经成年却还在上学的孩子们谈恋爱,而到了现在,她已经和傅守聿分开,孤身一人许久,他们却又要把一对已经感情破裂的人绑在一起结婚。
多讽刺。
可是她现在似乎又不得不如此。
母亲把小狗送走其实威力不大。威力大的是作为家族子女的责任心。
而沈知乔必须去履行这个义务。
门开了又关上了。
沈知乔的思绪随之飘了回来,视线落在了化妆镜前的那堆化妆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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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在沙龙厅里铺的都是软毯,对于不常穿高跟鞋的沈知乔来说,每走一步都像陷在了沙子里。
但母亲让她这么穿不是没有道理的,穿着小礼服裙,披一件淡雅的外套,再配这双私人订制款软钻丝绒高跟,几乎完美地诠释了沈知乔身上的闪光点。
脖颈细长、身材高挑。
她的皮肤白中透着健康的浅粉色,漂亮的眉眼在精致的妆容中更显贵气。
这次刚好傅家的某个亲戚在这里办了个赠画沙龙,请了不少业内知名的朋友来,沈知乔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傅家的各位长辈落座在东南角,正齐齐地望着她。
这样的场面沈知乔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即便高跟鞋拖了后腿,她还是拿了杯香槟从厅口进来,冲各位长辈点头问好,迈着小步子走进来,丝毫不失礼。
而沈知乔家里的长辈也早就坐在傅家的对面了,见沈知乔过来,两家人都站了起来,朝大厅中央走过来。
沈知乔走过去和母亲站在一起。
“乔乔,好久不见了。”傅母伸出手来,沈知乔立马接了过去,被后者柔软、带着清淡香气的双手护在掌心里拍了拍,“最近回来,饮食方面适应了吗?”
“都适应了,阿姨。”沈知乔大方地笑了笑,“还是国内的菜好吃。”
“是吧。”傅母也笑。
沈知乔打完招呼,才抬起眼睛,视线就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正着。
男人一袭低调的银纹西装站在自己父母身旁,身型挺拔,气质安静。
他身高太出挑,来来往往,其实远远的叫人一眼就能瞧见。
面对沈家长辈说话时,他轻轻压低了下巴,又含蓄又讲礼貌,甚至碰杯时都刻意比徐苏仪拿得低了些,显出极好的涵养:“阿姨好。”
沈知乔和他一样,在和长辈打招呼的时候话不密,不大插话,听多说得少,给人感觉也很舒适。
两人表现不错,宛如一对默契的生活过多年的夫妻。
两家长辈满意地交换了个眼神。
很快,在众人的交流下,几人向沙龙厅的走廊深处拐去,来到了另一间早就准备好餐食的房间内。
不出意外,沈知乔被安排到了傅守聿身边。
从刚才见到面,再到在傅守聿身旁落座,她全程没敢再多看傅守聿一眼。
几天前,在车上傅守聿问她的那些话还历历在目。
“晓棠说你最近要去试婚纱?”
“嗯,想不到吧,我也有人要。我要结婚了,恶人自有天收,满意吗。”
“还没来得及和未婚夫见面?”
“见了呀,天天约会,很甜蜜。”
.....
这几句话一直在她脑子里螺旋环绕。
尴尬得她浑身难受。
好在傅守聿的确有涵养,没有当面拆穿她。
两家长辈寒暄了几句,话题很快又回到了沈知乔身上。
“乔乔,你回国以后你们有没有约着先见见面呀?”傅母说,“守聿呢,人就是话少,平时也总是忙工作,你要是经常约他出来见见面培养培养感情,他一定很乐意的。”
徐苏仪听罢,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傅母笑了笑:“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忙去吧,咱们几个老的不用太操心。”
傅母笑意僵住,很快隐了隐:“也对。”
徐苏仪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人家小两口要是想见,早就偷摸见了,轮得着我们问?”
傅父插了句嘴:“的确,婚前多见见面,省的后面住进家里了还生分。”
沈知乔接二连三被长辈点名,又听到要住进傅家,没来得及消化,连陪笑都来不及,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下意识微微偏头过去看了眼傅守聿,想了想,觉得和他求助不合适,正准备自己随便应付两句的时候,忽然听见他对几位长辈道:“放心,乔乔回来以后,我们天天约会,很甜蜜。”
说罢,他又慢条斯理地偏头过来,看了眼沈知乔:“对吗?”
沈知乔的整张脸已经红透了。
想骂人,又不知道从何骂起。
话又的确是她亲口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