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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抓周 ...

  •   过了年,又有元宵节,各色花灯挂了满院,叶家大院的喧闹到了鼎盛,之后便算事完了正月的正日子,大院才开始清静下来。

      到了二月初十,老爷信到,便是接叶永乐南去的日子,一家人惜别了一回,特别是王姨娘更是哭了一场又一场,还是叶永乐劝了她,“待过年便回来了,姨娘休再哭了。”

      王姨娘见叶永乐眼睛也红红的,勉强收了泪,又欢喜地替她算行程。

      太太一贯的尊荣体面,面上也无甚愁绪,只偶尔那落在永乐身上略带伤情的眸子透出她的不舍,到底养了一场。郑氏等妯娌,自然也有许多的礼物送给三姑,又话别了一回,这才择了吉时,由三爷叶永明亲自送了叶永乐去了。

      叶永明去后,郑氏每日也无甚兴趣,每日除上房伺候,不过逗弄女儿学说话,着人好生照顾上学的叶洛而已。

      转眼便是三月初二,叶湲生日,初三是上巳节,临水宴宾、踏春游玩、烧香祈福的好日子,上年因叶湲生病昏厥许下的戏便在生日前三天开唱,请客会宴唱戏。又有人去静清观许愿打醮,自不必细说。

      到了初二正日子,一大早叶湲便被奶妈漂亮打扮起来,换了全新衣饰,穿了红肚兜,外穿太太婶娘们送来的各色衣料拼成五颜六色的百宝衣,穿上宜寿满绣棉纱袜,套着黄缎面狮虎小绣鞋,刚长出几寸的黑发也用红丝绳扎了三个鬏,戴上莲花八宝狮虎帽兜,戴上长命锁、寄名符、手镯等,端个粉嫩圆润的小寿星。

      打扮停当后便抱到上房给太太奶奶们请安问好,大人们说了些吉利话,拿了五彩线穿了铜钱挂到叶湲脖子上,又有各色的金锁银锁,项圈,手镯等,各色百宝衣,狮虎鞋袜,老虎枕头,鱼帔帽等,又有各色寿酒、寿桃、寿糕、寿饼、寿馍、寿面等齐备相送。

      不时,有亲友人来,各色的衣服佩饰吃食玩具尽有相送,叶湲见礼单往来频繁,顿时心花怒放,周岁生日嘛,没有贵重礼物岂不叫人乐不起来?

      更让叶湲高兴的是,郑峦也来了,还悄悄地送了她朵绒花,看那样式颜色就知道定是他向小丫头们要来的,不过叶湲也很高兴了。倒是沈侨却悄无声息,只远远看了她两眼,便跟着叶洛玩儿去了。

      是时,亲友尽到,因叶永明送永乐南下,故由叶永正抱了叶湲祭拜了祖宗,后便是抓周。叶湲被抱到太太上房东厢大炕上,周围被摆满了各色玩意儿,有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铲子、勺子、剪子、尺子、绣线、花样子,叶湲转了一圈,也苦恼该抓什么,其实她最想抓的是钱币,可是一个古代大家闺秀这样爱钱是不是太那个那个了?

      叶湲在犹豫,一旁观看的亲朋们也替她着急,但按理又都不能出声引导,只能由她自己去挑,叶湲蹙眉苦恼,叶洁趁着人都不注意她,蹭到炕边,抓了把剪刀就跑,旁边的郑峦看见,伸手就去拦她,不料叶洁人小胆大,眼看郑峦伸手,猛地将剪刀一扔,砸到郑峦手上,郑峦哎哟叫了声。

      叶湲坐在炕上看得清楚,顺手就抓了本账册扔向叶洁,奈何人小力微,账册只扔到身前。众人听见郑峦叫才从叶湲身上转移视线,发现叶洁和郑峦的动静,有去抱叶洁的,也去瞧郑峦手的,有去收拾账册的。

      郑氏看了郑峦的手,只蹭红了一点,并无大碍,松口气道:“剪刀都是包了口的,所幸没伤着。”

      王氏便呵斥抱叶洁的赵嬷嬷,又给邓氏道恼,邓氏赶紧抱了郑峦说不妨事。

      叶洁见人都看着她,又开始嗷嗷地哭。

      叶洛紧张地要爬到炕上看妹妹有没有被账册砸了,沈侨靠在炕沿边淡淡地看了眼郑峦,又瞧瞧叶湲,嘴角勾了丝若有若无的笑,低头翻一本书去了。郑氏忙着安慰叶湲,又拉叶洛下炕来。厢房里顿时闹哄哄的一片。

      舅母邓氏见众人都如此慌张,便笑道:“这抓周用的东西都是摆样儿的,也伤不着人,别为这个惊吓了湲姐儿倒是真。”

      太太见闹的慌,便说道:“奶妈把姐儿抱出去玩儿,二奶奶也别恼了,喻儿媳妇也不是外人,不会见怪的,还是先看看湲丫头抓的东西吧。”

      沈氏赶紧接口说道:“湲姐儿抓了账册了,将来定是个管家好手,账算得清明。”

      郑氏对邓氏歉意笑了笑,邓氏回以放心的一笑,又去牵了王氏的手,点了点头,王氏明白她的心思,也就罢了。

      众人又夸了一番叶湲抓账册的美好寓意后,又看向叶湲,等她第二次抓东西。

      叶湲却很是郁闷,重活一世自己还是如此性情用事啊,见到郑峦有事,冲动就跟魔鬼似的涌来,她都无法控制自己,居然想抓东西扔叶洁,她不过是个不满两岁的孩子呢,自己这是怎么了?

      叶湲真没兴趣抓什么东西了,可众人殷切的目光让她不得不又转了一圈,寻摸该抓什么才是。怎么没摆画册?

      叶湲目光落在站在沈氏身边的沈侨身上,沈侨手上翻的不正是当日三姑送给自己的画册?嗯,我要抓画册,叶湲向沈侨招手,郑氏瞧见推了把沈侨问:“湲姐儿可是叫侨哥哥了?”

      叶湲笑着点头,嘬着小嘴想发“书”的音,但出来的还是变了声调。沈侨抬头迷惘地看叶湲,慢吞吞地将画册放到炕沿边,俯过身来,柔柔地问:“湲妹妹喊我?”

      叶湲着急,干脆扑倒了手脚并用向画册爬去,沈侨以为她要找自己,干脆趴到炕上,向叶湲伸手说道:“慢些儿爬,小心磕掉牙!”

      叶湲手脚着地撅着屁屁很不雅地抬头,鼓腮帮子,你个混小子,趴着干嘛?压着画册了!

      沈侨突然变得一点也不善解人意了,伸出小手牵叶湲的肉呼呼的小手,还认真地问:“怎么,傻了?”

      叶湲恨恨地皱鼻子,你才傻呢!看着沈侨黑宝石般亮耀的眸子,配着那副天真无邪的面孔,叶湲再气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众人在抓周的当儿都是不说话的,见叶湲爬向沈侨也都乐呵呵瞧着,并不出言阻拦。

      叶湲一个劲地想发出完整的“书”字来,没法出来,最后没法只得气呼呼地叫了声“去”!这个字你可懂了吧?这次沈侨是懂了,起身拿了画册,垂下他长长的睫毛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走!”说着转身要走。

      叶湲急了,蹭蹭爬了两步,猛地拽住沈侨的袖子,沈侨不妨叶湲抓他,不自觉抽手,不料一个往前扑一个往后退,力气不大却是巧劲,沈侨一个收不到就带着叶湲往后栽去。

      沈氏就站在沈侨身后,一把接住了沈侨,叶湲本抱着沈侨的胳膊,见要摔跤越发抱紧了,生怕再摔出个好歹来,这样沈氏便是抱了两个孩子,重力太大以至于她歪向旁边的黑漆刻灰填彩人物画多扇座屏上,幸亏身侧一个穿着玫瑰紫色缂丝百花攒龙妆蟒锦袍的艳丽女子拖住了她的腰,沈氏这才缓下来。

      郑氏赶紧去抱叶湲,不料叶湲却抱着沈侨的手忘记了松开,只瞪大眼睛茫然失措,如果这次再摔一跤,会不会摔回有真正的沈嘉骏世界?沈侨也紧张地看着叶湲,大眼睛里满是惊慌不安,他捏叶湲呆滞的脸颊:“嗯,吓傻了?我不是故意的。”

      叶湲眨巴眼睛,嘴角瘪了瘪,泪花闪了闪,于是抓了沈侨捏在自己脸颊的一根小手指塞进嘴里,然后狠狠咬下去,沈侨呀地叫了声,郑氏赶紧抱着叶湲挣开,沈氏也帮着拽沈侨的手指。

      叶湲觉得力气都用尽了才松开沈侨的手指,叫你捏,咬死你个小破孩!叶湲的血液里仿佛加了某种魔鬼的引子,见了沈侨总有搞点破坏的冲动,自然这个时候叶湲是没发觉的。

      郑氏抱开叶湲,皱眉说她:“你怎么又咬侨哥哥?”叶湲垂着眼帘,一言不发,任由郑氏端着张黑脸。

      沈氏托着沈侨的手指瞧,只见白嫩的食指上两排八颗清晰的小牙印,几处已破皮见血痕,但沈氏见沈侨皱着眉头忍痛的样子,也满是心疼了。

      刚才拖住沈氏的女子上前两步,低头瞧了眼沈侨的手,皱眉道:“侨哥儿又淘气,三妹妹分明是和你亲近玩儿,你怎么这么粗心?不护着妹妹,让她害怕了连周都没抓,怎么说都是你的不是,快给妹妹道恼!”

      沈侨收回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身侧,低头尊敬地答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这就给湲妹妹赔礼。”

      此话一出,叶湲诧异抬头打量那个女子,原来这就是沈侨的继母冯夫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生得珠圆玉润,圆脸圆眼,笑起来一团和气,只那蹙眉抬眼间偶见凌厉,一个能成为公府夫人,将沈府后院整饬得仅仅有条的年轻女子,光靠和气是不行的。

      但看沈侨在她面前乖巧如小白兔般的模样,叶湲顿时心软了,如今冯夫人还无自己的子女,若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叶湲不由替沈侨担忧了。

      正当叶湲心疼沈侨的当儿,太太忙拦冯夫人道:“使不得,都是我们丫头孤拐,咬伤了哥哥,哪里有叫哥哥赔礼的道理?”又吩咐人去寻药箱给沈侨包扎咬破的手指。

      沈氏本就不满冯夫人对沈侨的发作,但母亲教训儿子她又没法插嘴,郑氏手里抱着叶湲也嘴里劝着冯夫人不必如此。

      王氏便上前笑道:“夫人这是眼净呢,没见过我们家几个猢狲儿的闹腾,淘气时屋子都翻了,这咬一口磨磨牙的哪里是回事?以我说,都别互相赔礼了,还是看看我们三姑娘抓了什么东西是真。”

      沈氏也笑道:“已经很明白了,三丫头第一次抓的是账册,是个会算账的,这第二次抓了侨哥儿的胳膊,这个帐又怎么算?”

      众人一细想她这个话,都觉得有趣,笑将起来,连冯夫人蹙着的眉也展开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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