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成为触手饲养员后》乔可可

1、第1章

　　T国某地海洋研究所。

　　宽阔洁白的走廊上，人来人往，安静又严肃，到处都是装置的摄像头，这一层与其他地方更为特殊。

　　忽然，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急切的脚步逐渐传来。

　　有人走上去询问，来人手里拿着只样本袋，神色凝重，低声说：

　　“找到了合适的‘载体’，但是那家伙……还活着。”

　　“什么！”

　　这声音很快被压下去，他们行色匆匆，后面的人经过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轻人，却停下了脚步，说：

　　“你是小闻？”对方显得很诧异。

　　闻雪知正在翻阅着手上资料，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肤色白皙，垂眸时显得人有些冷淡。

　　眼神无波无澜，给人隔着薄雾看人的感觉。

　　[孟昭，男]

　　[身份是生物所内研究员，具有一年工作经验，和闻雪知是同学兼同僚关系。]

　　“师哥。”他懂事地喊道。

　　孟昭神情放松下来，熟稔地伸出手拍他肩膀，说：

　　“你大病初愈，别在外面了，赶紧回去。”

　　闻雪知点了点头。

　　然后，孟昭就跟上了前面的人。

　　其他人纷纷投来各异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上来搭话。

　　在他们看来，闻雪知本来挺聪明的，只是在那场大病中落下了“后遗症”，原本的工作也即将移交给别人。

　　闻雪知站在原地，体内的机械芯片在运转，他手里的资料迟迟没有翻动，显得表情有些许冷硬。

　　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回过神来。

　　眼前浮现一串串绿色代码，它们不断聚集分类，最终组合成了一段从终端储存的信息。

　　[2073年，人类受到外来物种入侵，社会、安全体系逐渐崩溃……遍及世界范围。]

　　[“闻雪知”是个探测机器人，创造者通过时间机器亲手将他送回过去。]

　　闻雪知身体传来细微的“咔咔”声，这是穿梭时空中运行过载，零件烧毁磨损严重的表现。

　　他艰难地眨了下眼睛，接收最后一则消息。

　　[本次行动任务是……阻止“馥虫”研究项目。]

　　三天前，一场陨石雨降落，带来了一份罕见的古老生物样本。研究所带回了这份样本，并且成立了“馥虫”研究项目。

　　样本被放进了培育室，其他人正为这次发现雀跃不已。

　　只是他们不曾想到，“它”的成功孕育，将会成为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闻雪知跟随着众人，来到了那间培育室外面。

　　周围熙熙攘攘，透过一面玻璃窗，他看到了里面的情形，这个研究团队共有十人，其中就有孟昭。

　　“它的成分复杂，惊人的是竟然蕴含x类的组织物。”

　　季主任正用量子显微镜，观察呈现的画面。

　　切面的细胞量很可观，本来应该活跃的状态，现在大部分处于未知的休眠，仿佛已经死亡许久。

　　季主任眼皮跳了跳，“它会对危险进行伪装……”

　　孟昭忽然凑过来，也看了一会儿，诧异地说：

　　“难道这片组织拥有意识？”

　　或者智慧。

　　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组织物的源体正在一只箱子里，四面做不透光处理，闻雪知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旁边正在记录的女研究员，无意往里面一瞥，手里的笔就从手中脱落，掉到地上。

　　“季主任！”她杏眼微睁，转过头说：

　　“它‘醒’过来了。”

　　研究员们皆有些惊讶，纷纷围拢过来。

　　只是，保温箱里的黑色液体开始增多，如上涨的水面般距离箱口越来越近。

　　“嘭”的一声，液体流淌了出来，痕迹在玻璃墙壁上流淌下来，却并没有干涸，水润的表面忽然隆起，柔软纤细的丝状组织物在涌动。

　　突然，末端袭击面前这些人类，却是打在了透明的墙体上。

　　瞬间，墙壁出现了道细小的裂纹。

　　主任和研究员隔着一面特制玻璃，顿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因为这只未知生物，在肉眼可见地增生扩大，那纤细柔软的末端吸附在玻璃上，像是在寻找出口。

　　“主任，现在该怎么办？”

　　“……”

　　季主任眉头紧锁，“先看看载体的情况。”

　　女研究员吞了吞唾沫，过了一会儿，回来说：

　　“不见了，可能是被吃掉了。”

　　载体是一具捐赠的人类遗体，作为研究“馥虫”对外界的反应，现在看来它目前攻击性很强，并不适合继续研究。

　　“知道了，我会向上级汇报，你定时找人去喂食。”

　　接着，季主任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孟昭出来了后，看到了闻雪知，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孟昭有些兴奋地说道。

　　闻雪知面无表情，说：

　　“我不认同。”

　　这样的直言直语，让孟昭不禁看了看四周。

　　还好季主任不在附近。

　　“这种话千万别到主任面前说。”孟昭难得摆正了脸色，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安慰他说：

　　“你就算调到其他部门，也没有关系，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

　　调职之后，就无法接触到“馥虫”项目了。

　　闻雪知检测到任务受阻，一时之间无话。

　　孟昭以为他心中伤感，扬起了笑脸，说：

　　“别想太多，晚上去吃宵夜吧？”

　　“……”

　　见闻雪知不搭理自己，过了一会儿，孟昭悻悻离去了。

　　走廊上的灯管闪烁起来，忽明忽灭，光线变成一种趋于黑暗与光明之间的模糊界限。

　　昏暗压抑的氛围里，流淌着一丝不详气息。

　　创造者将闻雪知带到这个世界，最初目的就是为了执行这次行动。

　　但是，为什么是他？

　　“大家都死光了。”创造者说。

　　他只是一台机器，会有人相信吗？

　　创造者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反而笑吟吟地回答：“在那个时间段里，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你。”

　　经过漫长的时间旅途，闻雪知来到这里的时候，出现在一间普通的病房里。

　　他状态很虚弱，偶尔有朋友来看望。

　　这些人言语之中透露的信息，让他知道“闻雪知”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因为一场飞机事故离世。

　　“闻雪知”一直呆在福利院，长大后由叔叔资助上学，因为争气，从名校毕业后就直接来到这间研究所工作。

　　他的社会关系、情感经历都比较简单，通过终端存储的指令就能完美模仿出来。

　　如果无法完成任务，那么他的存在将毫无意义。

　　当闻雪知在搜索应对方案，突然培育室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声音。

　　红色警报在走廊里回荡。

　　有人从一扇门出来，鲜血飞溅到对面墙壁，未知的生物体在凄厉的红光中活动，如同探出潮湿洞穴的阴暗触肢。

　　喂食的人员被抬上担架，生死未卜。

　　女研究员捂着肩膀的伤口，面色惶恐，一点点地往门口挪动，她心里明明恐惧到极点，眼睛却始终无法移开。

　　谁都没料到“它”会跑出来，门外的人都手足无措，本能就想要关上这扇门。

　　她不禁回过头，求生的光芒逐渐暗淡。

　　只是，有人按住了门框，一名身量颀长的青年站在门口。

　　闻雪知将地上的小姑娘扶起，顺势将她推出了门缝。

　　他身体里的芯片有条基础指令，一切以人类的生命优先。

　　外面的人接过了女研究员，然后门被重新关上，他们俱是面露遗憾，不由自主地后退。

　　有人转头跑去通知主任。

　　……

　　培育室里，弥漫着黑色的雾气。

　　看不见的地方，到处都是生命活动的痕迹，其中一只源体正在注视着他。

　　闻雪知检索的功能出现故障，扫描镜里显示了不计其数的光点，它们时而分散时而聚集，却浑然是个整体。

　　[无法确定生物位置，危险系数未知。]

　　如果遭受外力攻击，将触发机体的防御模式，只是创造者告诉过他，一旦启动该机制就会暴露身份。

　　除非为了完成任务，否则不可启动。

　　闻雪知的身影被雾气笼罩，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他凝望着雾气，隐约看到里面的活物，一道浓郁的雾悄然接近，轻轻碰了碰他的面颊。

　　薄雾附着的一瞬间，阴冷黏腻地贴着肌肤，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冒了出来。

　　闻雪知反应过来，它是在比较。

　　他和外面的人类不一样。

　　没有心跳、鲜血，不会“死亡”。

　　本质只是一堆冰冷的金属片，只依靠体内的芯片发热，通过各种指令传递身体任意部位。

　　使其发热或变冷。

　　面前的“人型生物”没有生命，却作出与人类相似的举动，这完全在“它”的认知范围之外。

　　“它”和闻雪知对峙了片刻，他没有任何畏惧。

　　最终，空气里黑色的雾气消散了。

　　它的触须从闻雪知面前离开，拂过桌面、天花板，一路慢条斯理地回到那只小箱子里。

　　闻雪知的警报也解除了。

　　他扫视着周围环境，乱糟糟的地板上，洒满了试剂和样品，还有小半只装着血肉的铁桶……旁边是一条断臂。

　　推测是喂食者准备投食，中途不幸受到袭击。

　　片刻后，闻雪知来到了投喂盒前。

　　一小团黑雾中，有些小的触须活跃起来，似乎有双“眼睛”在暗中观察，捕捉他的每个细微的动作。

　　当一块鲜血淋漓的肉掉进去，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闻雪知没来得及收回手，一缕轻雾循着风裹挟他的五指，如小蛇般穿过间隙，蔓延至白皙的手背。

　　他面无表情，眼神毫无波动。

　　不过，闻雪知听到指关节“咔嚓”的声音。

　　再等一会儿，他的手指会被当场切断。

　　然而这个不轻不重外力攻击，触发了机器感知外界的显示程序。

　　白皙的指腹被雾气“划破”，一滴红色液体坠入面前的黑雾，刹那间如同交融般晕染开。

　　黑雾流动速度凝滞了。

　　指尖缠绕的薄雾也褪去，使得箱子里的黑雾更加浓郁。

　　[检测到该生物正在思考，并产生了一些疑惑。]

　　“好吃吗？”闻雪知忽然问。

　　黑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涌动上来，似乎还想再“尝”一口。

　　但是，面前的盒子关闭了，一片雾贴在玻璃壁，接着几道触须附着其上，离开时留下来触目惊心的印子。

　　闻雪知看了看投喂时间表，端正地微笑道：

　　“下次吃饭，是明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