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师的故事集》古月龙先森

1、楔子

　　雪，纷纷扬扬，将密林中的一切撒上一层白霜，让活着的与死去的都归于沉寂。它洋洋洒洒地填满老树枝丫间的缝隙，风呼啸着划过空荡荡的林间发出刺耳的呜咽。
　　啪！皮鞭的声响，狗的喘息和孩子压低的哭声由远及近，显得格外刺耳。远处有一架雪橇缓缓驶来，这是架古怪的雪橇，因为拉车的不是卧在肥硕主人腿边的那群猎犬，而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小的大概只有六七岁，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雪橇的主人是一个肥硕油腻的中年男人，他脸上带着讥讽尖刻的笑容，皮鞭毫不留情地落在孩子们身上：“快点，你们这群贱民的孽种！再不快点我就把你们丢去喂狗！”孩子们喘息着，拼命着，但载着肥硕男人和十几条猎犬的大型雪橇依旧移动缓慢。鞭子如雨点般打下，以此换来孩子们压低地抽泣。他脸上拧出一个丑陋残忍的微笑：“到了城里，贱民们就会知道这就是反抗的下场，自己掉了脑袋还不算，生下来的杂种也永远是奴隶，活该去死！”
　　也许是天寒的缘故，也许是雪橇的绳索过于老旧，亦或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听“咔嚓”一声绑住孩子们的雪橇缰绳竟然断开，孩子们茫然地向前跑了几步，因为失去重心齐刷刷跌倒在雪中，那男人也一阵后仰险些摔下雪橇。一阵如梦初醒的沉默，不知谁喊了一声“自由了”，孩子们灰暗的眼中似乎又发出点点光泽。他们扯下自己身上的绳子向四面八方跑去，至于如何在严酷的风雪中生活，根本没人考虑，孩子们只想立刻离开这里，去追寻那带来必死的自由，就像扑火的飞蛾。
　　“一群贱民，给我回来！回来！”回过神来的男人愤怒至极，但孩子们闷头逃走，没有人理会他。他歇斯底里的对猎犬们吼道：“将这群贱民咬死！全都咬死！”
　　猎犬们像一道道黑色的闪电一样冲出，眨眼间就追上了瘦弱饥寒的孩子，随后血就打湿了雪地，将冰雪融化，又在冰雪中凝结成红色的冰晶。
　　安亚拼命跑入被冰雪覆盖的密林中，他能听到狗的喘息声越来越近，他从地上捡起一根冻得开裂的枯木，他转头想看看猎犬追到何处，随即就被扑倒在地上。他闻到猎犬嘴中喷出的腥臭的血腥味，他大概知道他的人生到此为止了。但他不甘心！他拼命将树枝刺入猎犬嘴中，猎犬嘲弄似的一爪子拍开枯木枝，一口咬在他肩上，鲜血淋漓而出，他惨叫出声。谁能来救我？求求你，无论是谁都好！安亚模糊的双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神明呢？那些画在古老教堂中的神明们在哪里？那些他母亲无数次祈求的神明们在哪里？如果他们真的存在，他们为什么能允许世界上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安亚感觉自己被暖洋洋的光芒笼罩，空气中满是好闻的味道。是吗？他已经死了吗？这么好听温柔的声音也就只有所谓的天使才有吧？原来神明真的存在吗？
　　生前除了父母以外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温柔的说过话。他努力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身上依旧是粗布做成的单衣，那破旧的衣裳已经被血染的殷红。但不知为何，肩膀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竟然已经奇迹般愈合。而当他将目光移到那人脸上时，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轻了下来。那柔顺的长发泛着银白的光泽，宛如神女般的面庞正仔细地端详着他，面庞上一条黑色的丝带系在眼睛上，平添几分神秘和说不清的暧昧。
　　“天使姐姐......”安亚呢喃道，如梦似地伸出手，向他的恩人，向他的神明伸出手，就像落水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感到一阵滑腻的触感，神明的身上留下了一个黑漆漆的小手印，现在，他把神明玷污了，现在，他把神明占为己有了……
　　“天使姐姐”似乎如遭雷击似地一僵。莱克瑟特有些尴尬，不过随即释然，反正他们精灵本来就很难分清男女，他还是男精灵中长得格外清秀的存在，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当成小姐姐了。他一笑：“这可不是天堂哦，伤口已经愈合了呢，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脖颈一凉。原来安亚在迷糊中，伸出脏兮兮的小爪子在他裸露的漂亮锁骨上乱摸。他抓住这胡作非为的小爪爪，那小脏爪却反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安亚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随即扑进他怀里，他有些茫然地抱住安亚，他不太理解人类的感情，劫后余生应该高兴才对，好好的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要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着他呢？
　　在莱克瑟特身后，分明是干枯的树木却生长出碧绿的藤蔓将一个个裹得像蚕茧一样的东西挂上了树顶，茧中隐隐穿出男人的惨叫和狗的哀鸣。莱克瑟特看向远方的山林，默不作声，只有这个孩子还活着，他静默着。忽然觉得眼底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中滑落，那是什么，是眼泪吗？他思索着，原来他还有感情吗？他被侵蚀得这样严重，竟然还拥有着情感吗？他抱紧了怀中的孩子，恍惚间想起自己也曾经被这样怀抱过，也许，今天真的像汤普森说的一样，是他命里注定的日子。
　　莱克瑟特抱着熟睡的安亚向密林深处走去，看着安亚脏兮兮的小脸，莱克瑟特忍不住一笑：“从今天起，你就叫我老师吧。”

作者有话说

　　说实话，这个应该算第零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