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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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叶县近海，冬天总很冷。
但再冷，年末的街道上也总会有人。
商场的暖气很足，推着购物车，身形颇高的两个青年。高一些的，穿着深灰色的长风衣，头发很短，戴着黑口罩，只露出一双星眸。
另一个暖色围巾直接裹得严严实实，银色半框眼镜下，是一副温和的外在。外面套着浅咖色的毛呢大衣，内里不知穿了多少，看着有些臃肿。
光看穿着大抵可以称得上是冬天要风度还是要温度，最好的两个代言人。
竹早静弥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好像企鹅，抬一抬手都费劲的那种。
年少时，鹤一换着法子送他企鹅，他还多有不解。只后来无意问了一句，才发现当初在恋人眼中的自己，像极了动物园里，跟在提着一桶鱼的饲养员身后，步履蹒跚又护食的霸道企鹅。至于饲养员，则是他的好友兼邻居。
像吗？竹早听了后觉得不像。他平静地往晾完床单笑嘻嘻的恋人，抛出了手里的抱枕。
轻飘飘的抱枕伤害力度为零，秋山走近沙发放好坐下。
竹早语气微凉，“说起来，当初你吃完醋就哭着跑了是吧？”他都没反应过来，鹤一就从眼前消失了。
秋山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他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有吗？没有吧。”他是跑出去后才哭的，静弥根本没看见。
“理沙说你哭得老惨了，她见不得你这么惨，怕你饿着，还请你吃乌冬面。”竹早夸大其词地说着。
松田理沙，因为同是弓道手，屡次会在赛场上碰面。一来二去的，彻底成了秋山的情感顾问，和竹早的关系如今倒也不错。
“她胡说的，我没在她面前哭。”秋山为自己正名。
“所以，是真的哭了啊。”竹早略有深意。
秋山默了默，忽道：“她当初还约我去宾馆，说可以气死你。”
互相伤害什么的，有初一就有十五，秋山毫不犹豫地再次出卖理沙。
竹早：“……”
秋山一副求夸的表情说：“我没去，怕你真生气了就不理我了。”
他说得不无道理，竹早叹着气亲了上去，于晨间交换了一个薄荷牙膏味，湿乎乎又黏嗒嗒的吻。
乖孩子总该得到糖果的，不是吗？
*
鹤一完全不怕冷，在一起这么多年，竹早是真没再见过他感冒发烧什么的了。
有时候，竹早甚至想暗戳戳地偷点细胞去研究室，仔细琢磨所谓的超人类基因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但是为了恋人的安全着想，有一些想法只适合存在脑子里。
从研院毕业后，竹早静弥没有第一时间继承父亲的医院，他先是在首都的大医院学习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回琴叶县待了两年，去往了国外深研。反倒是秋山鹤一在毕业后的第三年，回到这里，帮他父亲打下手。
竹早真弘从来没见过握手术刀可以这么稳的人，而且年轻人的精神头真是比他好得多。
次子和秋山的恋情，他抱着不干涉的态度已有几年。秋山到他手下不过一个月，他就可以和别人笑呵呵地介绍：这是他家的儿子。
至于旁人问为什么姓氏不一样？竹早真弘一脸少见多怪的模样，说这是他干儿子，从小就没了父母。
如此一来，倒叫人不好多问了。
秋山无所谓人类落在他身上同情的目光，他人的视线，他很少会在意。
在医科院的第一年，秋山接连被几个人堵住告白后，冷酷无情地套上了印有“单身狗勿扰”的短袖，在表白墙上一举出名。
第二年，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多了一个人，那就是秋山鹤一的神秘恋人。
在开学第一天，屁颠颠地跟在恋人身后的秋山，惊掉了吃瓜路人的下巴。
冷酷无情？淡漠疏离？不，那是对其它人。现在笑得傻兮兮地像大狗狗一样的人是谁？学校里有这个人吗？不认识。
他们诚实地掏出了手机，不过半个小时，今年的新生——竹早静弥成为了老生们热议的对象。曾经刷得高高的关于秋山恋人的帖子，再次迎来了热潮。
竹早度过了一段相当难忘的时光，莫名其妙的围观、老教授的调侃、食堂阿姨好奇的目光，以及粘皮糖一样的秋山。
异地恋的后果，就是重逢后的恋人变得过分地粘人。竹早愤而先礼后兵，先解决秋山的问题，再解决其它人。
竹早搬出去和秋山同居了。不过和以前待在秋山家里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日子还是平平淡淡，硬要说的话，可能是□□频率变高了。
秋山尝到了甜头，餍足地变回正常的样子。
学校里的人也好解决，保镖秋山会出面的。极有威压的视线，轻易地让心虚的人瞥开视线。
第二年，秋山留校当起了助教。竹早坐在教室里，无言地竖起高高的大头书，当成阻挡视线的铜墙铁壁。
在帖子里疯传的各种照片，某一天舞到了正主前面，竹早再想忽视都不行。
“锁了吧。”竹早说着，亲自动起了手。
秋山眼疾手快地开始保存。
就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秋山赶在帖子封锁前一秒，将图片塞满了相册。竹早扫了一眼，没有多管。
*
竹早静弥上周从温暖如春的地方飞回来，遇上气候急转直下的寒冬，难免水土不服，生了一场久违的大病。
今天秋山本不让他出门，但是恋人总是拿他没办法的。
离开家乡一年有余，竹早很干脆地扫落货架上的食品，天知道他都在国外吃了些什么。不过这次回来，他不打算再走了。
“静弥，你要吃这么多吗？”秋山被他的架势吓到了，他望着购物车里塞满的薯片、可乐，各种零食，欲言又止。
竹早微顿，若无其事说：“哥哥不是回来了吗？给小园也带点吧。”
竹早岳前些年结了婚，竹早园是他四岁半的女儿。
秋山将信将疑，挖出几样食品放回去，叹道：“小园也不能吃那么多，少拿点吧。”人类的身体可不像他一样健康。
鹤一拿走的，都是他爱吃的。竹早定定地看他，秋山无辜地推动了购物车。
“我才刚回来你就要管我了吗？”竹早跟了两步，有些气愤地说着。
秋山笑道：“我可不想有一天，要亲自给你做手术。”
他学的是外科，但是内科也学了很多。有足够的自信，拿起手术刀。
竹早小声埋怨，秋山一字不落地全听了下来。
走过拐角，意外地撞见了熟悉的人。
“哇啊！鹤一and静弥，lucky！”人高马大的山之内辽平，身旁跟着面容有些相似的女士。
“好久不见，辽平、百合姐。”竹早笑着打招呼。
山之内百合弯起眼，轻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辽平半弯腰将手搭在了购物车上，笑意十足，“我前几天听说你回来的消息还在想年后找机会聚聚，没想到突然就见到了。真是意外来临的惊喜。这次回来你会待多久？”
竹早含笑说：“暂时不打算走了，估计会在家里的医院休息一段时间。”
将工作说成休息的，恐怕也只有竹早了。
辽平乐呵呵地和竹早闲聊起来，百合充当着听众，一边瞥向了低头望着竹早的秋山。
她弟弟的两个朋友，是一对已经在一起十年之久的恋人。但是他弟弟怎么还是单身！百合默默地盯着辽平。
辽平摸了摸后脑勺，忽感到了凉意。
“那后天，我喊大家都出来聚聚吧。”辽平直起身，一边和姐姐低声说话一边离去。
静弥忽然感慨：“小时候的辽平还没有这么高的，他这两年是又长高了吗？”
“没有哦，还是182.4厘米。”
秋山接道：“人类很少有24岁以后还长高的吧。静弥也是，长到178.9就不长了。”
“你可以四舍五入，这样就是180了。”竹早眯着眼笑。
四舍五入也是179。秋山点头，捧场道：“静弥一米八。”
竹早满意了，拖着秋山往生鲜区走去。
两个成年男子自顾自地挑选食品的模样，引起了中年妇女们的关注，有人认出了戴着口罩的秋山医生。
传承上百年的竹早医院，为镇上的人们所熟知。竹早医院有个出名的医生，或者现在说院长更为合适。秋山院长，听说是入赘了竹早家的贤婿。至于到底是入赘还是嫁入，竹早笑眯眯地没有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秋山医生的男朋友回来了吗？”
秋山轻点头，道：“这是我恋人，不是男朋友。”
恋人和男朋友不一样，和爱人也不一样。他不想和静弥谈更为沉重的“爱”，秋山想和静弥一直谈一场恋爱。
“这样静弥就不需要承担太多，想出去走走的时候，就可以去。给我一个期限，我可以一直等你回来。”
当时秋山鹤一抱着询问缘由的静弥，弯着眉眼笑。他的时间很多，可以等恋人主动地回来。但是超过期限的话，他就得亲自去找人，重新定下一个期限了。
竹早有些无奈，“你总是在纵容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要不是他理智尚存，可能早就变成禽兽了。
“因为是静弥，所以才纵容的。”因为知道纵容静弥也没事，所以秋山才会那么放心。
就像他知道，静弥就算飞出去了，也总会回来找他。小企鹅静弥现在只会看着他。
“听说鸣宫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开着车回家的秋山，用余光瞥着身侧的人，似无意地说道。
竹早闭着眼睛淡淡地“嗯”了一声。
“结婚典礼在三月，我们要去参加吧。”
怎么瞬间从有喜欢的人到结婚了呢？竹早睁开眼，了然道：“你瞒着我？”
“你都没看群信息，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忘了和你说。”秋山语气自然。
但是深知恋人秉性的竹早早就看透了一切。秋山总是会竭力地排除任何不利于他们恋爱的他人因素，而对恋爱有益的事，就像是装了雷达，可以精确地探测到。
神奇的秋山鹤一。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竹早不介意礼尚往来一下。
秋山沉吟了一会道：“很般配。”
竹早笑出了声，有些意外道：“你该不会还在吃鸣宫的醋吧？这都过了多久了，十年？”
“十六年。”秋山平静地说。
竹早不笑了。从鸣宫妈妈出事之后开始算的话，刚刚好十六年。他将鸣宫认真看顾了六年之久。
秋山鹤一在意的是被鸣宫凑夺去的竹早静弥的六年。
“你是不是最近见过鸣宫？”竹早忽问。鹤一已经说过不会在意鸣宫了，突然的在意，只有可能是见到了什么。
秋山点了点头，“他前几天带着结婚对象找我看病。”
秋山现在是“小有名气”的外科医生，闻讯而来的病人不知道有多少。秋山只按着顺序一个一个排，鸣宫是特例。
他略带笑意道：“作为插队的代价，我把鸣宫抓上手术台，把他腰上的疤割掉了。过段时间，估计就看不见了。”
竹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恋人偶尔的坏心眼，也很可爱。
竹早静弥轻轻地问着：“你想结婚吗？”
缔结婚姻，是指双方结为配偶的一种流程，在民法上获得的认可。
“不想。”秋山鹤一答得毫不犹豫，束缚竹早静弥的东西，只有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我们可以比鸣宫还要早结婚，他在三月，我们可以在二月。”虽然可能有点赶。
秋山眉头微动。
“可以请很多人过来一起见证，我们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秋山眨着眼，瞥向了竹早。
“我可以穿漂亮的婚纱给你看，不给他们看。”竹早声音含笑。
秋山一口应承：“好！结婚。”
恋人的心思特别容易拿捏。竹早松开了摁住屏幕的手，一条语音信息便隔着遥远的距离，发送到了一位漂亮女子的手机里。
一堆文字信息里的语音消息格外地瞩目。松田理沙谨慎地转了文字，低声念了出来：“结婚？”
她点击听了一下，挑高了眉，拔打电话。
“雅子吗？听说了吗，他们准备结婚了。”
松田低头玩着自己的美甲，语气轻松，“是吗？你还不知道吗？静弥好像单独通知了我呢。那怎么能不给他们送上一份大礼？把以前后援团的人都叫上吧。愿意来的人，我可以包机。”
家里有一家航空公司的松田，如今也有一份自己的美容产业。
“时间？”松田一顿，随意道：“不知道呢，你去问吧。”
既然决定了要结婚，秋山和竹早都不是随意的人，所要准备的事情会非常地多。
但是，何必太过着急呢？
时间总会足够的。如果二月没有准备好，那就三月、四月、五月。就算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日子，只要是个好天气，他们就可以在阳光下交换璀璨的戒指，交接彼此最浓厚的爱意。
但是今天的日子不错，除旧迎新。来年，他们还会在一起。
秋山的房子，即使在冬天也是温暖的。这里生活着的，不止是他们十年匆匆而过的痕迹，还有着秋山独自一人度过的九年。
所有的时光，堆砌了秋山鹤一这样独特的一个人。
秋山总说，静弥是他的宝藏。可是，鹤一也是竹早的钻石。闪闪发亮的，独一无二的，像太阳向他抛下的钻石。
只有柔色月光照拂的房间，透过澄澈的玻璃窗、微开的纱帘，见情迷而致呼吸紊乱。
人类对于未知有着足够的好奇心，秋山好奇着竹早身上的一切，尽管他早已熟悉到极致。但是每一次，都有十足的新鲜感。
秋山鹤一喜欢竹早静弥发出的声音，不管是他的弦音、心跳、呼吸、哭泣、此刻的低鸣，都让他为此疯狂心动和摇曳身姿。
秋山喜欢缠着竹早追寻人类基因的本源冲动，不需要多加思考，只需要随心所欲。就像自由风中的两根蒲柳，体态脆弱而根茎强韧。
静弥总会在这个时候露出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表情，因汗而洇湿的眼睛和碎发，轻轻一拨，就流露出动人的姿态。秋山会虔诚地吻上他的眼睛，抚上那颗挂在眼角的痣。莫名地会想要把它放入福尔马林永恒地珍藏起来，放在只有他能瞧见的地方。但是，他做不到。
宝藏是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磨损的。秋山鹤一不想听见恋人因为痛苦而哭泣的声音，他异常地眷恋又珍惜他的大宝藏。
“呐，知道吗？‘弥’是放松弓弦的意思。达令总是将自己绷得太紧，十分地令人担心呢。”
秋山不会去阻止竹早去追求他想要的东西，当然，人类除外。他可以帮恋人断掉多余的、无用的思维，彻底地抛弃所有，轻松地享受他所给他带来的欢愉。
“静弥可以一直看着我就好了。”
秋山抵住了竹早的肩膀，近距离地观察着彼此。他们用所能利用的一切去靠近和抚摸对方的心，一下又一下跳动的心脏，由系带相连，再一一传递。
下雪的季节，自远方敲响的道道钟声，在幽夜中绽放的花蕊，点染纯净又自然的色彩。
秋山鹤一亲着恋人愠色的耳，紧贴的嗓音温柔又缱绻。
“新年快乐，静弥。”
“鹤一。”
“嗯哼？”秋山心情愉快地低哼着，满意地欣赏他的杰作。
我们映在眼里的爱意相同，呼唤彼此的声音如此相似。
纵然时光流逝，我对你的喜爱从一而终，永生不灭。
“你弄疼我了。”
“抱歉，我会再小心一点的。”
“不要生气嘛～”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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