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我们发疯吧》借点勇

34、对质

　　叶杨是周六回来的，他原本计划这几天去朋友家借宿，或者在外面花天酒地，把房子留给路莫迟和简蓝，但架不住他对路莫迟的感情生活旺盛而沸腾的关（八）心（卦），周六中午，他恬不知耻地跟路莫迟打探他们的夫夫生活，才知道简蓝又一次放了路莫迟鸽子。

　　他很生气，气得直想打电话去质问简蓝。他太清楚路莫迟这些年有多么不容易，太清楚路莫迟对简蓝的感情有多深刻，也太清楚路莫迟原本对他们的这次见面有多期待、做了多少准备了，现在却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路莫迟当然拦住了他，跟他说“蓝蓝也不想的，他也很无奈、很痛苦”，说“这也是我的主意，不能怪他”，说“老叶，菜买多了，回来一起吃吧”，说“老叶，突然发现你家真大”，说“老叶，你会想家吗？”

　　叶杨疯了似的驱车飙回了家，在院子里看见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凝神望着天空的路莫迟的那一刻，心里五味杂陈，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气久久不能散去。

　　经过这次的一系列事情，他已经基本清楚路莫迟和简蓝之间的阻碍在哪里了，但他非常不理解，如果真的那么相爱，那么想在一起，为什么要那么纠结，那么瞻前顾后呢？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都没他们那么纠结。

　　路莫迟说“因为不想逼他做选择，不想害他失去，不想看他难过，不想他以后后悔，不想以后被他怨恨”；“因为只希望他好”；“因为自私的爱不是爱”……

　　“TMD，简橙是不是有毛病？我以前还挺崇拜他的，现在觉得他就是个神经病。”叶杨看着简橙发来的短信，没好气地说，“你就这么忍了他十年？！老路，你可真行，要不我怎么墙都不服就服你呢。”

　　“还有简蓝，到底什么个意思呀？他到底想听你说什么呀？说就说呗，拿分手威胁算怎么回事呀？真是岂有此理！这两兄弟真是欺人太甚了！气死我了！”叶杨愤愤不平道。他原本对简蓝印象很好的，经过这次的这一系列事情后，好感度急转直下。

　　路莫迟也还是懵的，一切都太突然了，而且没头没尾的，他根本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理解这件事情。这十年的经历吗？如果是从简橙那里听到的，那就是六年前的。六年前的，什么最容易令蓝蓝对我失望甚至死心呢？

　　难道是……

　　路莫迟沉思片刻后，说：“简橙知道我以前常泡夜店的事情，我以前还骗过他说我被你包养了，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些吧……”

　　他突然很后悔当年为了摆脱简橙给自己挖了这样一个坑，内心一片忐忑。

　　叶杨被路莫迟这惊人的发言说得瞠目结舌：“靠！我特么……还能有这福气呢……”

　　他总算能理解简蓝为什么突然这样了，但……这也太扯了。他没好气地啧了一声，说：“不是，简橙也就算了，简蓝他又不是没见过我们怎么相处的，没瞎都能看出来不是这么回事吧？这也能信？他把你当什么人了？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对简蓝那边的状况一无所知使得路莫迟的大脑现在处于一片混乱中。简蓝到底听到了什么？现在对他是什么想法呢？过去的十年？又岂是一句两句讲得清楚的呢？他不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吗？结果还是要闹到这一步吗？他的心情非常复杂，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蓝蓝，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他双手交握，茫然地看着茶几和地毯做思考状，淡淡地说：“取决于简橙怎么说的，以及……他是不是还说了些什么别的。”

　　叶杨忙问：“那你待会儿打算怎么办？简橙不至于卑鄙到把白的说成黑的吧？”

　　他转而打趣路莫迟道：“说起来你可太牛了，简橙那样的大人物诶，防你防了十年，现在竟然要跟你你死我活了，我真的……我要是你，光这个就够吹一辈子了。”

　　路莫迟可没什么心情跟他开玩笑，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简蓝，非常担心简蓝现在的状态。

　　“我去外面等他们。”他淡淡地丢下这句话后，走去了院子里。

　　秋意正浓，凉凉的晚风吹在身上让没有添衣就出来的路莫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但也让他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许多。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觉得舒爽极了。这一天终于来了吗？他虽然有些紧张，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或许，虽然理智上他一直想要避战，想要和平，但潜意识里，他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只要简蓝能下决心，只要简蓝不怕，他就不怕。待会儿会怎么样呢？他不知道，但，只要简蓝相信他，只要简蓝对他有信心，他就对他们俩的未来有信心。关键是，蓝蓝，你相信我吗？

　　简蓝正闭目躺在飞机上，思绪翻涌，甚至都没有心思思考相不相信路莫迟这一档子事情。

　　或许因为这段时间精神一直处于因心虚、愧疚、害怕被发现而引发的高度紧张状态，和哥哥摊牌后，简蓝的内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坦然和轻松。虽然哥哥的那些话令他既震惊又愤怒，虽然他不知道他即将听到什么样的真相，不知道那个真相会不会令他崩溃、失望甚至绝望，但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路莫迟，一想起路莫迟的笑容，他就莫名觉得很心安。

　　但比起心安，此刻他内心更多的，是无穷无尽、无处安放的心疼……

　　十年，一个人的十年可以像他的这样单纯，读书，读书，工作，一帆风顺、无波无澜、无忧无虑；竟然也可以是哥哥描述的路莫迟的那样历经坎坷，从养尊处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住大别墅的大少爷，落魄到孤苦无依、与蛇虫鼠蚁为伍，甚至露宿街头；从干净、阳光、自信的意气少年沦为被……包养、践踏……

　　他无法再想下去了，一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就痛不可遏，眼泪哗啦哗啦止都止不住，不得不用尽全部力气咬紧牙关、紧握双拳，用身体的疼痛抑制内心的痛苦。

　　老莫……我的老莫……

　　大概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冷静，也或者因为他们都是成熟稳重的大人了，见面的时候，他们没有情绪激动，也没有剑拔弩张，每个人都很平静。路莫迟平静地给他们两兄弟开门，平静地领他们穿过花园、进入客厅，平静地给他们端茶倒水，平静地坐在他们对面的叶杨身边，平静地迎接他们的视线。而简蓝，全程盯着路莫迟，一言不发，眼眶通红，内心波澜壮阔。至于简橙，他很无奈，也很矛盾，此刻，他也不知道他希望听到路莫迟怎样的十年，落魄、肮脏、不堪吗？还是虽艰苦却柳暗花明、奋斗不屈、闪闪发光？哎……

　　路莫迟原本是要叶杨回避的，叶杨怎么都不听，说怎么说他也是路莫迟名义上的金主，一定要留在这里给他撑腰，被路莫迟一顿痛扁。但路莫迟想着反正简橙和简蓝都知道叶杨，而且万一真的是因为那个，那叶杨也确实有在场的必要，便由着他了。

　　于是乎，因为叶杨的在场，原本以为是三个人的终极对话的简橙和简蓝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启这个谈话。

　　于是乎，四个人坐在沙发上，相互大眼瞪小眼，像是在相互试探般。

　　叶杨先没了耐心，没好气地说：“哎呀，别墨迹了，你们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就快点吧，明天还要上班呢。你们俩谁先来？”

　　路莫迟满头黑线，无奈地说：“叶杨……”

　　叶杨直接打断他，说：“老路，你别说话，我今天还就偏不信这个邪了。”

　　他才管不了那么多呢，他觉得事到如今他必须得替路莫迟出头了，不然这两兄弟简直不把老路当人看了。包养？这不特么扯淡吗？他越想越生简蓝的气，他哥也就算了，他怎么能对老路连这点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呢？

　　他愤怒地对简蓝说：“简蓝，你是不是想知道老路是不是被我包养了？”

　　简蓝有点懵，老莫就算真被包养，也不可能是被叶杨啊……所以老莫亲口跟哥哥说的是被叶杨包养了？额……

　　但不等他做任何反应，叶杨就嗤笑一声，说：“我特么的，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老子要是能包养到他，这辈子还真算是做了件大事！我特么就是在他没饭吃、没地方住的时候收留了他，如果这样也算包养的话，那就没错，我是包养他了！只要他不嫌弃，我还打算包养他一辈子！简蓝不是我说你，你要是连这种鬼话都信，那我求你还是放过老路吧，就当他配不上你好吧？他虽然不是你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少爷，但你们也没高贵到可以这样轻贱他的程度！”他越说越激动，就差指着简蓝的鼻子骂了。

　　简蓝如遭五雷轰，脸唰地一片苍白。所以，哥哥说的都是真的，路莫迟曾经真的曾经落魄潦倒至此？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路莫迟，路莫迟却不敢看他，只皱着眉喝令叶杨道：“老叶，闭嘴！”

　　叶杨却已经上头了，根本不听，继续道：“我们老路虽然现在还什么都不是，但凭着他的头脑和本事，以后不一定比你们差！你们知道有多少大公司大人物抢着要他吗？他之所以去你们公司当个小员工，还不全都是为了能离你近点儿！你特么就……”

　　“你特么闭嘴！”路莫迟又一次喝止道，语气比上一次严厉了许多。他怎么能忍受他的蓝蓝被这样骂呢？就算是他的好兄弟、恩人，也不行。

　　“让他说！”简蓝激动地说。

　　他就是来听这些的，叶杨不说，路莫迟肯定也不会老老实实说。他强压着内心的怒火和心疼，盯着路莫迟，严肃地质问道：“为什么没钱吃饭、付房租？！到底怎么回事？！”

　　叶杨一愣，等等……所以……原来……简蓝关心的是这个？所以，他不知道老路家破产的事情？老路也没跟他说？额……叶杨瞬间也懵了，赶紧闭了嘴。

　　路莫迟只觉一阵头疼，叶杨这个白痴！

　　他轻声安抚道：“蓝蓝，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都忘了，我们就让它过去，好吗？”毕竟这实在很难解释，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简蓝哪里还冷静得下来，叶杨对他的那一通批判令他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愤怒地说：“不好！”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他哥，问路莫迟道：“是不是他？！”

　　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同时懵了，目瞪口呆，包括叶杨，没人想过简蓝会突然对他哥这样。

　　简橙就更不必说了，虽然弟弟刚刚在飞机上也这么质问过他，但他没想到弟弟会当着外人的面对他这样。虽然他能理解弟弟现在的心情，但失望仍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

　　但他看着这样的弟弟，又既心疼又心里一阵打鼓，他觉得自己挺冤枉的，但也不全冤，他可太庆幸他当初没真把路莫迟怎么样了，弟弟现在这状态，如果真的是他干了，估计跟他断绝关系也不是不可能的吧……他咬着牙，安静地看着弟弟和路莫迟，没有说话。

　　见没有回应，简蓝更凶狠、更用力地质问路莫迟：“你告诉我，是不是他？！”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路莫迟终于从懵逼和混乱中回过神来，忙站起身走到简蓝身前，抱着他，轻声安抚道：“不是，真的不是。”

　　他轻抚着简蓝的背，温柔地说：“你先别激动，我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强忍多时的简蓝终于在被路莫迟抱住的那一刻放声大哭了出来：

　　“呜呜呜……老莫，他答应过我不伤害你的。”

　　“呜呜呜……他总拿你威胁我，我以为我乖乖的你就会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过得不好？”

　　“呜呜呜……老莫，对不起，都怪我，我该来找你的，我该早点来找你的，都怪我……”

　　大概是因为弟弟的哭诉实在太委屈了，简橙突然很有种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的罪恶感，这在过去十年里从来没有过，即使他早就知道路莫迟过得不好，也从来没有过。但他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弟弟很陌生，也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所以现在这算什么？哥哥是个大坏蛋，对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还是他在哥哥这里受了什么大委屈，在跟他的爱人撒娇告状？还是于他而言，哥哥是外人，路莫迟才是跟他同声同气、同心同德的家人？他只觉心脏像是正被万虫啃咬着，痛不可遏。

　　路莫迟心疼极了，把简蓝抱得更紧了些，他看了眼也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欲言又止、若有所思的简橙后，轻声温柔地哄道：“傻瓜，真的不是你哥，我也没有过得不好，不哭了好不好？你不是想听我这十年的经历吗？你这样我怎么讲？”

　　简蓝总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哭得乱七八糟、可怜兮兮的脸看着路莫迟，带着浓浓的哭腔说：“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路莫迟的心立马软得一塌糊涂，他看着简蓝这张虽然哭得楚楚可怜却依然格外精致好看的脸，突然很想吻他。

　　他下意识地又飞速瞟了眼从进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简橙，有所顾忌的同时突然很想顺便试探一下简橙此时此刻的态度，于是壮起胆子，捧着简蓝的脸，宠溺一笑，深情地凝视着他，温柔地问：“蓝蓝，我可以先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