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我们发疯吧》借点勇

24、谈心

　　“啊啊啊啊啊～～老莫，这可怎么办呀？我真的要疯了！！！”晚上，洗漱完毕的简蓝趴在床上，在视频里跟起床后的路莫迟一通发愁。

　　简橙的全家旅游计划像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打了简蓝和路莫迟一个措手不及，把他们期待了两周、规划了两周的约会计划全部打乱了，简蓝简直愁都要愁死了。

　　他刚刚吃晚餐的时候跟他哥确认过了，他哥也点头了，还说让他到时候跟他们一起住在苏晓家在那边的一栋别墅里。他之前去M国出差的时候苏晓就一直劝他去住，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但他嫌麻烦，而且觉得实在太高调了，加上多少有点儿跟他哥置气的意思，就婉拒了，他哥也没有勉强。

　　路莫迟也苦恼地皱起了眉头，不知如何是好。简橙，那个噩梦般的男人，没想到这么快就……真是阴魂不散啊……

　　边吃早餐边旁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叶杨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满不在意地说：“哎呀，你们别这样，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工作日你们还是可以按照原计划嘛，上班的时候在你们公司园区约约小会，下班后，简蓝就借口加班晚点回家，你们就偷偷到这儿来过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刚好咱们两家的房子在两个方向，撞见的概率微乎其微。我保证到时候绝对不打扰你们，自觉地有多远滚多远。”

　　“所以基本除了不能像之前计划的那样留宿，其他的都可以不是？该干的事情早点干就好了……”他说着，还坏笑着对路莫迟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被路莫迟直接砸来一片吐司，还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控诉道：“靠，我在好心帮你们出主意好吧！”说着，他顺手把吐司送进了嘴里，边啃边继续道：“至于周末嘛，那就没办法了，简蓝你就乖乖去陪你侄子玩吧，反正你们以后还多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次。”

　　这次回来后，叶杨好好盘问了路莫迟一番，把他先前的猜想跟路莫迟一一求证，路莫迟于是把他们俩的故事跟叶杨说了，惹得叶杨唏嘘不已，特别同情他们，尤其同情路莫迟。他从路莫迟的描述中大概知道了简橙是个什么狠人，跟路莫迟再三确认才敢相信竟然真的是那位国内外都赫赫有名的简橙，这才知道简蓝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家世、这么牛的哥哥，震惊的同时不禁为两人的前途感到担忧。原本他都打算等简蓝来了他就去朋友家借宿一阵子，把这房子留给他们过二人世界的，谁曾想好事多磨。

　　听起来确实是叶杨分析的这么回事，但……大概源于被简橙支配多年的恐惧，简蓝和路莫迟俩人都莫名觉得不会那么顺利，不过，也只好先这么计划了。

　　简蓝他们一行人周六中午从上城出发，坐的是简橙的私人飞机，到达加州时正值当地时间的周六早晨。飞机上，小小的简皓窝在简蓝怀里睡得很乖、很香，简橙看着他们俩这幅有爱的画面，不由地想起简蓝小时候窝在他怀里睡觉的场景，内心一片柔软。

　　飞机着陆后，他们换上了早已在那儿等候的保姆车，简蓝迷迷糊糊地爬上车上的简易床后，继续和被简橙连着被子一起抱过来的简皓睡得昏天黑地。简皓因为第一次和简蓝出来旅游，从收拾行李开始，到上飞机后，都一直处于过度兴奋的状态，在飞机上也一直缠着简蓝疯，现在这个点原则上正值国内的凌晨，他们俩自然是醒不来的。

　　终于到达了苏家的别墅，一行人下车后，被简橙抱在怀里的简皓在清晨耀眼的阳光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地说了句“蓝蓝叔叔，天亮啦，我们去玩”后，又闭上眼睛秒睡着了，把三个大人逗得乐不可支，一家人好不其乐融融。

　　房子很大很漂亮，院子也超级大，平时没人来的时候，有专业团队定期维护清洁，所以即使不常住人，也保养得很好。家里的管家带着几个保姆提前两天过来的，已经把房子收拾得妥妥当当的了，见他们来，忙准备早餐的准备早餐，其余人上前提行李并帮着苏晓把简皓小朋友抱进屋睡觉，于是乎，很快，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们兄弟俩。

　　十一月的加州，清晨的空气有点儿凉，对于需要倒时差的他们而言很有提神醒脑的效果。简蓝站在大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想起他现在正和路莫迟处在相距不远的地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想起后天他们就能见面了，心跳都不由地快了许多，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简橙站在简蓝身边，欣慰地看着他，说：“很久没看到你这么开心了。”

　　简蓝一愣，把视线投向简橙，简橙却及时地收回了视线，闭上眼睛，仰头对着天空做了个深呼吸，说：“蓝蓝，我也很开心，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你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出来玩是什么时候吗？”

　　他睁开眼睛，仍然仰着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像是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般，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高一那年的暑假。那时候我很忙，但你说你就只要那么几天假就要去补课了，求我带你去玩，还说以后挣钱还给我弥补我那几天的损失。”说到这儿，他情不自禁地轻笑了出来，那个笑容看起来幸福极了。

　　“还好那时候去了，否则我大概会遗憾终生吧。”他转头对安静凝视着他的简蓝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眼里的泪花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咽了咽喉咙，看着简蓝的眼睛，说：“蓝蓝，谢谢你这次没有拒绝我。”

　　但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说：“也不是，你是没有拒绝皓皓。”

　　简蓝的眼眶也唰地红了，他想反驳，想辩解，却不知从何开口，思索间，他看见哥哥抬起头，看着远方院子的围墙和满眼的绿草地，说：“但还是谢谢你。这些年，我总会思考关于工作、财富这类东西的意义，每次感受到你对我的疏离，我就会有种我明明拥有那么多，却好像一无所有的空虚感。”

　　他看回简蓝，温柔地笑了，说：“你刚刚的那个笑容，让我突然有种一切都充满了意义的满足感。”

　　简蓝触动极了，但也心虚极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哥哥因为他终于愿意和他一起出来玩，因为他的一个开心的笑容而这么开心、满足，万一知道他的开心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路莫迟，该多么失望啊……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哥哥对他的好和爱呢，他也很爱哥哥，不想伤害更不会背弃哥哥，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想要瞒着哥哥以避免冲突，才会对他和路莫迟的以后没有答案，但他突然很想问：哥，如果和路莫迟在一起我能一直有那样的笑容，会每天都比现在还开心，你会愿意对我们的事情点头吗？

　　“哥……”他几乎就要开口了，可是又犹豫了，他不想在哥哥心情这么好、刚对他说了那样一番动人的肺腑之言后说那样可能令哥哥扫兴、惹哥哥生气失望的话，于是转而笑笑，状似随意地问：“怎么突然说这些？”

　　“我怕你不知道。”简橙几乎脱口而出，语气有些激动，“我们很久没有过交心的交流了，你也很久没有关心过我了，所以我怕你不知道。”

　　任谁都能听出他的这句话里，有多么深的难过和落寞。

　　在简橙的心目中，简蓝永远在他心底最柔软的位置，甚至比简皓和苏晓还容易触动他的神经。在他看来，简皓和苏晓拥有很多爱，但简蓝和他一样，他们曾经只有彼此，所以，这些年他们之间的隔阂令他很难过，也很恐慌，他拼了命地想要抓住，甚至想过要不要为了挽回他们的关系就由着弟弟算了，同性恋就同性恋吧，可是……不行啊……

　　对于这件事情，十年来，他想过很多，刚开始，的确如他跟路莫迟说的那样，他不想让弟弟走上这条路，尤其是在那样一个对性、对今后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对未来的规划都还懵懂的年纪；在心智还没有完全成熟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了的易冲动的年纪，他怕弟弟今后后悔。

　　后来……现在……弟弟似乎已经到了足够成熟的年纪，有了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心智和能力，可是……不行，还是不行，蓝蓝不是同性恋！他一直这么坚信着。

　　简蓝哑口无言，突然觉得愧疚极了，眼眶和鼻子一阵酸疼，喉咙也一阵不适。他咽了咽喉咙，眨了眨眼里的泪水，惭愧地说：“哥，对不起。我……我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他扯出一丝笑，补充强调道。

　　怕这些话仍不足以抚慰哥哥受伤的心灵，他忙又补充道：“我一直都很爱你，你知道的。”他的声音里多了些委屈。

　　简蓝的话给了不安多年的简橙莫大的安慰，但一向以强大形象示人的他突然对自己刚刚在弟弟面前如此情绪外放感到有点儿羞耻，忙把情绪收了收，温柔地问：“困不困？要不要再去休息一会儿？或者……先一起吃点东西？”

　　如果在这之前，简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想再睡一会儿，然后躲进房间去跟路莫迟视频，但他看见了哥哥期待的眼神，联系哥哥刚刚的那些话，他实在不忍心拒绝，于是说：“先吃点东西吧，我有点饿了，刚好你跟我说说你们这些天什么计划。”

　　简橙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边揽着简蓝的肩膀往室内走边兴高采烈地说：“好啊～我们进去边吃边说吧～其实都是你嫂子做的计划，她以前在这边读书，对这边很熟……”

　　简橙此刻的这副神态比他当年跟投资人介绍他引以为傲的第一款产品时还神采飞扬，比他当年赚到第一桶金时还志得意满。

　　简蓝几乎看呆了，真的是因为太久没有关心哥哥了吗？他觉得他好像从来没见哥哥这么开心过，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哥哥是一个这么容易取悦、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他喜欢这样开心的哥哥，但看到这样的哥哥，他却更心虚更愧疚了。

　　路莫迟起了个大早，一直等着简蓝落地后给他发消息。简蓝飞之前跟他说预计早上9点左右到，到了就找机会跟他视频，让他暂时别主动联系他，以免一不小心被他哥看见，现在已经11点多了，他等得很着急，也很担心，终于没忍住，还是给简蓝发了条微信消息。

　　「宝贝，到了吗？」

　　几分钟后，他收到了简蓝的回复：

　　「嗯，到了。」

　　他的心情瞬间扬了起来，关心道：「路上还顺利吗？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跟我说呢？我都担心死了。」

　　他紧接着问：「那现在方便视频吗？宝贝，我好想你～」他期待又雀跃得已经开始对着手机屏幕整理头发了。

　　奇怪的是这次简蓝久久没有回复，他于是点亮屏幕，发现他们的对话框顶上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他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仍然是“对方正在输入……”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心情从激动和期待逐渐转为了紧张和不安。

　　终于，在他的屏息等待中，简蓝的消息发过来了，说：

　　「老莫，要不这次，我们还是不见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