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落红尘》高楼之华

7、7、回忆不是我的

　　从雷有记忆以来，他每天面对的，不是温柔母亲、慈祥的父亲。雷从早上开如，便要接受各式各样的培训，连成年人也无法忍受的地狱般的训练。三岁时，雷第一次杀人；三岁时，雷学会了魔法；三岁时，雷的母亲带着他跳入海中，就是为了结束他这痛苦的命运。

　　不过雷没有死，他还是回到了那个不能称为“家”的地方。因为他已经习惯，那黑暗、孤独、无助的生活。他一直忍受着，从第一次杀人的紧张害怕，到漠然冷淡和无情。是的，雷学会了很多很多，却不知道什么是感情。因为，没有人教他什么是感情。

　　没有感情的工具，杀人机器，怪物，甚至是恶魔，别人对雷的称呼只有这些，除了夜影，谁也不愿意接近他。冰冷、黑暗、孤独、痛苦、血腥和绝望，陪伴着雷成长的只有这些东西。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不过是母亲死前的一个眼神，一个充满怜爱的眼神。

　　在雷突然晕倒后，他做了一个梦。这是一个悲伤的梦，一个月来雷几乎每晚都会做的一个梦。这也是雷的回忆，想遗忘却又非常珍惜的回忆。

　　在梦中出现的，是一个棕发少年，大概16岁，棕色的圆眼睛，细长的眉毛如弯月，嘴边一直挂着温和的微笑，让他出色的容貌多了几分亲和力。也许从外表看，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少年，然而就是这位少年，改变了雷的一生。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雷。

　　在梦中，少年微笑着走来，然后握着雷的手说“嗨，我是帝。”十二年间，这是雷第一次握着人类的手。掌心传来的温柔，那陌生而奇特的感觉，让雷没有挥开他的手。而那叫帝的少年见雷不说话，便好奇地侧着头，似乎很认真地打量着雷。

　　“决定了！”帝突然大叫着，用力亲了雷的脸颊一下，大笑着说“我就教你吧。”雷毫无表情地擦走脸上帝留下的口水，淡淡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出现？”在说这话的同时，雷已握住了帝的脖子。然后雷才知道，这个名叫帝的少年，在一年内，将会是自己的训练导师。

　　梦中不断闪过帝教导雷的片段，每一个片段都是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帝一边陪雷跑步，一边拿着冰激凌吃的情景；帝不时偷偷亲雷一下的情景；帝突然抱着雷，和他一起跳到水中，捉弄他的情景…最后，帝的嘴唇第一次印在雷的嘴唇上，而雷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是的，从帝的身上雷感受到了爱，关爱、怜爱、喜爱、慈爱、痛爱…这些世上最简单的情感，全是帝教会雷的。是帝让雷有了笑容，是帝让雷学会思考，也是帝让雷从机器变回人，让他有了“心”。虽然雷活了十多年，但只有和帝一起的这几个月，雷才算真正活着。

　　这些都是雷一生中最爱好的回忆，可惜这一切太过短暂。在那个电闪雷鸣的晚上，帝记远离开了雷。在火光下，帝流着血的脸，似乎在对雷求救。可是，在帝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有要求雷为他报仇。帝只是用微弱的声音，在雷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不要再杀人了…我…爱…你。”

　　血不断从帝的身上流下，所有治疗魔法都用过了，可雷还是无法救活帝。如果自己早一点回到他知边，能将自己的血给帝，也许帝还能得救。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快点回来？为什么我没有早一步将血分给他？为什么我没有保护好帝。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雷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冷汗布满他的全身，手脚仍然冰冷。雷的瞳孔因痛苦而颤抖着，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滴地落在床上。“帝…”轻声呼唤着，可惜再也得不到他的回应，那个温柔的微笑，已经永远消失了。雷用力紧抓着自己的肩膀，卷缩着身体，嘴唇被他咬得快要流血。

　　这是一个非常宽敞，布置简纯的房间，而雷这里正躺在这房间最深处的床上。四周很安静，夜影居然也不在雷的身边，房间内似乎只有雷一个人。在雷躺着的床边，有一张白色的圆凳，上面放着一个插满玫瑰的花瓶。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阳光从窗口照入，让那些玫瑰看上去更加美丽了。

　　过了很久，在床上的雷总算冷静下来了。他慢慢地坐起来，伸手整理着凌乱的金发，然后对着那空荡荡的房间问“为什么要躲起来？”这里应该没有其他人在，可是当雷这么问后，一个人影真的突然出现了。这人是从墙里走出来的，看来用了某种隐身魔法。

　　突然出现的这个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黑色高档西服，黑皮鞋蓝领带，淡黄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深蓝色的眼睛如海水般幽深，嘴边淡雅的笑容莫测高深。他一步一步地向雷靠近，双手交叉着，眼内有微微的杀气。

　　这人一直走到床前，不过还是和雷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似乎在警戒着什么。他就这么看着雷，嘴唇数次张开，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也许，他不知道该对雷说什么，也可能根本不想对雷说什么。任何人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恨意，而夜影也一直暗中注意着他。

　　到底雷做了什么，这人为什么会如此憎恨他，大概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雷回复镇静后，也一直看着这个男人，脸色平静如常，甚至不在意他眼内的杀气。“想不到你会成了这里的理事长，法莱克。”雷坐在床上微笑着说，看上去毫无防备，不过他已被夜影的结界包围，谁也不能靠近他身边。

　　面对眼前这强大的结界，那个法莱克不甘地握紧拳头，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冷哼了一声，然后有点嘲讽地对雷说“以你的能力，还怕我吗？三少爷，你是不是太没自信了。”他这声‘三少爷’一出口，雷的脸色马上变得惊慌，然后他轻咬着嘴唇，紧皱着眉，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法莱克继续向后退了一步，从口袋里摸出两把小刀，看来准备和雷拼命。房间的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两人紧张地对峙着，随时会来一场打斗。想杀死法莱克，对雷来说轻而易举，甚至只需要一秒钟。雷不想变成这样，可法莱克已经猜出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杀他，后果是很严重的。

　　他们就这么对望着，过了大概三分钟，雷终于收回了身上的杀气。雷不会再杀人了，因为雷还记得自己对帝的诺言。而且，法莱克还是他的好朋友，也曾经帮助过自己。“我在这里的事，希望你别对他说。”雷挥动左手，身边的结界瞬间消失，房间内的气氛也缓和下来了。

　　“谁会这么笨，你是我的情敌，我不可能让他知道的。”法莱克装作不在意地说，其实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眼前的少年实力之强，五年前自己亲眼目睹，所以法莱克真的不想和他交手。可是，自己喜欢的人，眼里就只有这个雷，法莱克自然忍不了这一口气，于是他才做出这么草率的行为。

　　这时法莱克见雷脸色平静，似乎也真的不会动手，便放心地走到他身边。现在法莱克才注意到，那名贵的床单被雷扯开了，还有刚才雷梦中发出的痛苦的呻/吟，看来他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哎，雷再怎么强，也只是个孩子。法莱克这么想着，主动为雷倒了一杯水，然后叹息着说“回忆太痛苦的话，就试着忘记吧。”

　　忘记吗？雷苦笑着摇头，闭上眼低声呢喃着“那回忆不是我的，我不能忘记，而且那是我最珍贵的东西。”的确，那不是雷的回忆，因为那是雷和帝的共同回忆。如果要忘记帝，雷宁愿自己一生都那么心痛，也不愿忘记帝的一个微笑。只要是为了帝，再痛苦、再悲伤，雷也乐意承受。

　　不知道为什么，法莱克看到雷这表情后，突然就生气了。法莱克甚至忘了雷能轻易地杀了他，也忘了自己根本伤不了雷一丝一毫。他愤怒地冲到雷的身前，拳头用力地打向雷的左脸。法莱克的这一拳很用力，不过还是碰不到雷的脸，只能停在雷脸上一厘米外的地方。

　　“回忆不是你的，说得真好！那紫腾的回忆是不是你的？”虽然拳头无法打中雷，法莱克还是继续向雷挥动着拳头，只为了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法莱克深爱着紫腾，爱了十多年了，可紫腾却为雷等了十年。他不明白，紫腾对雷的这份情，为何比不上他梦中那个叫帝的人。

　　紫腾的回忆是不是我的？雷无法回答法莱克的问题，在遇到帝之前，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所以他当年真的不知道，那个温柔的紫腾会爱上只有六岁的自己。就算十一岁时雷再次和紫腾重遇，紫腾还和他一起生活了一个月，雷还是没有发现。

　　爱情，也许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起码雷怎么也弄不清。帝教会他什么是爱情，也让他体验到爱的甜和苦，可是雷还是弄不清爱情是什么。帝、夜影、紫腾他们为什么会爱上自己，自己能为他们做什么，他们爱上我值得吗？雷找不到答案。

作者有话说

　　看来两天一更，还要持续。以后改成晚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