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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侠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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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周成川惊魂未定,忙接了刚落地的闫小山过来,检查他的手臂腿脚,“没事吧啊?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好好的,是江夏接住了我。”
闫小山比周成川矮半个头,而周成川又比江夏矮半个头。
三角的站位,他看他、他看他、他看他。
一个是高兴窃喜:他还在意我担心我。
一个带着困惑:他是谁?和小山有什么关系?这么高的身型,好像在那里见过。
一个放下心后又开始担心:还好没事了,可怎么脸上全是伤,耳朵还破了,难道和南波他们有过争斗?
“先不要站在这里。”江夏示意往人多的地方走,“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做出别的事情。”
“他们是谁?”
三个人一起往街口走。
“本来是漆工,”江夏无法判定南波现在正在做的工作性质,“现在不知道了…”
街对面开过来警车,他们刚好走到了楼底下。
周围慢慢聚集了看热闹的人,纷纷猜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傅钧带着俩警察从警车上下来,一眼就认出了江夏,眼里一股:又是你的讶异。
上了楼,站8号住户门口一看,转头:“叫救护车。”
周成川他们三个跟着上了楼。
江夏上楼的时候在想要不要走。后又想,走了后要是发现自己跟这件事有关系更不好解释。
就像车祸,留在现场和逃了被抓住,是两个概念。也就跟着上了楼。
“你们谁报的警?”
“是我。”闫小山接过傅钧的话,“我出门撞见她被人往回拖,那人手里还拿着刀。”
此时穿睡衣的女人脑袋破了,坐地上呆滞了眼,眼前是他奄奄一息的老公,她还在一种不确定的现实里无法清醒。
而南波和小栗,早就已经不在现场。
傅钧环顾四周,去找楼道里的监控,发现这种改造后的楼老旧不说,杂物很多,监控很少,能拍到这边走廊的,只有一个。
傅钧问闫小山:“你看见那人长什么样了吗?”
“看见了。”
“你的脸…你跟他们起冲突了?”
闫小山躲他审视过来的目光:“不是,这是我自己摔的。”
傅钧不信,拿眼去观察近距离站他身旁的人,从他俩复杂的神色来看,无疑是在说这脸上的伤与他逃脱不了关系。
“这个,监控,有拍到他的样貌。”
周成川拿出手机,将刚刚拍到的监控画面递给他。
傅钧看完监控,垂眼抬眼间:“你是…周成川?”
“啊,”周成川听他一说,这才借着脑子里稀薄的记忆识得他的面貌,“你是,傅钧?”
“栔城真的是小哈,这都能碰见,多少年不见了?”
“是…毕业就没见过了。”
他俩高中一个班,彼此本来不熟悉,只是因为周成川先认识了仲季常,再由仲季常认识了他。
来不及叙旧,俩警察勘查了过来:“男的危险,女的轻伤,120快到了,现场就一把厨房菜刀,还有一板砖,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凶器。”
“那男的会死吗?”
江夏一紧张,生怕这人是因为他丢了命。
“麻烦你俩跟我们回派出所做个笔录。”傅钧对着闫小山他们,望了眼江夏,“这件事跟你也有关系?”
“没有…”顿了顿,觉得不妥,“有点关系。”
傅钧怀疑瞧了他几秒,对着身后两个警察:“你们走访下附近邻居,看看还有没有目击者,或者知道内情的,我先带他们回去。”
俩警察往9号门走,傅钧领着几人下楼,穿过人群。
人群嘁喳:
“到底是什么事?”
“人好像被捅了,不知道死没死,在等救护车。”
“谁干的?是不是寻仇啊?”
“那两夫妻几年没回来,一回来就出事。”
江夏在人群里环顾,张文海他们的面包车已经不在了,开始思忖这件事算完不算完。
耳旁忽听见一细小声音,带着告诫:“不该说的不要说,不然你爸爸…”
随着他往前走的速度,这细小的人声渐渐淹没在人群的吵嚷里。
江夏转头去看,胡明已经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手里拎的是他们一直在找的黑包。
到达派出所,江夏想起跳楼的女子,想起赵怀朋,没来由地想:最近发生在我身边的死亡事件太多了?
他对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感到吃惊,惊骇的同时又在想促使他这么想的原因。
难不成真的和他爸爸说的一样:你就是从地狱来的,来要人命的。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这次给他做笔录的是另外一个警察,打断了他那些心惊的念头。
“说要去拿回他们的东西,让我放风。”
江夏斟酌后,解释自己在那里的原因。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你一直在下面等着,没上去?”
“没有,我只答应给他们放风。”
“那你们什么关系?”
“刷漆的时候认识的。”
“具体什么时候去的,你看见了什么,详细说一说。”
“好。”
………
“你是说江夏知道你有危险,所以在下面喊你,让你跳下去并且接住了你?”
“他是这么说的,”闫小山也回说,“而且当时那人确实是在犹豫要不要对我下手。”
“他怎么会知道?”
“我也不知道。”
傅钧对与江夏两次见面时的行为举止做了评估,给闫小山和周成川做了笔录,等他们签好字后送他们出了派出所。
“真是巧,”他面对周成川,笑说起这种巧合,“一周前季常来接他三哥碰见,今天又碰见你。”
“你跟他也是很久没见了吗?”
“是啊,大家都忙,你倒是,高中毕业就再没见过。”
“高中本来是你们俩玩得比较好,我除了课余时间跟你们说几句话,其它时间…”
周成川望了眼一旁的闫小山,他剩下的时间全都跟他混了。
“你最近可还好?”
傅钧顺着他视线,见闫小山神色有异,猜想他们的关系。
“还好,你呢?成家了吗?”
“成了,快当爸爸了。”傅钧说着送他们出了派出所,找到周成川的车,“不早了,快回家吧。”
“好,”周成川开门让闫小山先上车,问傅钧,“他们应该不会再找回来了吧,小山…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从监控里这人当时的表情来看,估计也是一时冲动,现在应该忙着躲呢。”
“那就好,那我走了,不耽误你忙。”
“再见。”
傅钧目送他们走远,想起他们高中那会儿。
周成川家里条件岁虽然没有仲季常那么好,但在他眼里,他们都是同一类人。
跟自己这种平常人家的孩子不可能玩儿得来,所以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周成川每天一下课,跑得比谁都快。
仲季常更是了,那张清冷的脸上兜着他见过最冷漠最高傲的气质。
好像周围的事情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不仅看不上,还觉得幼稚可笑。
他和仲季常认识的契机是高一下半学期。
一群人正欺负他们班的一男生,他跑过去阻止,还正义凛然地跟那群人讲道理。
现在想来也挺好笑,当时说什么:“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当你比别人强的时候该用自己的力气来保护弱小的人才对。”
那打人的几个当时骂他白痴,笑他有病,他发现讲道理没用,就跟那群人打了一架。
他嘴角挨了一拳,还好自己爸爸是警察,小时候逼着他练习体能,还习得了几招制服人的手段,力气又比常人大些,那群人被他的拳头打跑了。
他扶起被打的男生,还不忘教他:“遇见这种事要大声说不,就算打不过也不能傻待着让他们打啊。”
那男生回答他什么话他倒是忘了,因为他瞧见一旁笑得不能自制的仲季常。
“你是不是热血漫画看多了?说什么强大该是为了保护弱小,你可真是笑死我了。”
“你有什么意见?”
傅钧当下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不自觉握了拳头。
“呀…自尊心受到侮辱想打人啊?你力气比我大,不是该保护我们这种弱小吗?即使我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也得奉行你的信念~”
傅钧听得他的反讽,马上松了拳头,找不到可以反驳他的话,在他的逻辑里打着圈圈。
只是…
他瞧着仲季常的面目,越瞧越觉得这个人难以琢磨,在这副姣好的面貌下,到底藏着什么呢…
被欺负的男子走了之后,仲季常没打算走,继续笑,笑够了还说他:
“你不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欺负人的就有被欺负的,被欺负的是什么人呢…呵呵,就是那些唯唯诺诺什么都不敢反抗的那一类人。他们不想着让自己变强,只幻想有一天谁能来救他。这类人的价值呢,就是让爱欺负人的人从他们身上得到快.感,越是顺从,快.感越是强烈。所以,同情弱者,算不得什么正义~”
“照你这么说,这类人是活该被欺负?还得怪他太顺从让别人找到了快.感?”
傅钧难以置信,这是什么鬼逻辑!
“怎么,不认可?要是人都强大点儿,那些爱欺负人的家伙从你身上找到的不是快.感,而是拳头,甚至带血的代价,活该的就不是你了。”
“你是想跟我说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弱就该被欺负?”
“那…难道指望世界上多是像你这么充满正义的侠客,出来打抱不平吗?”
当时仲季常歪头冲他那么一笑,以前对他冷漠的印象瞬间破了,就像针扎进了气球,“嘭”的一声,蹦得他耳畔嗡嗡响。
只因那笑太“响”,响得他直愣愣站在一片嗡声里呆了半晌,直到仲季常搭了他的肩膀,说要请他这位侠客去喝酒吃肉。
他当时心里想的是,已经醉了,还喝什么酒啊…
现在呢…
他觉得他说得对,尤其是做了警察。
见的不公的事情实在太多,自己那一腔热忱还有所谓的正义感,早就磨得差不多了,就剩那么一点点支撑他继续做这工作。
现在想来,那一副冷漠的外表下面,藏着的应该是在自己无忧无虑打闹的年纪,他不曾经历过的事情,才能随意笑着说出那些他进社会以后才懂的道理。
傅钧摇摇头,见江夏从大厅出来,经过他身旁,眼神的瞬间相接,让他有种预感。
总觉得,以后是不是还得再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