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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色彩 ...

  •   仲季常接到周成川的电话,说已经忙完,喊他去接。

      他站在山坡上遥望天边,有些失望。

      “可惜了,今天见不着夕阳,就在这边,顺着这里下去,我有一次见到了五彩的夕阳。”

      江夏也站起身,心跳依旧砰砰个不停,在他旁边笑问:“五彩,你数过了?真的有五种色彩。”

      “当然了,黄色只是主色调,色彩是在变化的。先是明黄黄的一片,由于那天午后下了一阵暴雨,那暗蓝色的云朵慢慢被风吹了过去,那云朵就这么飘啊飘,”

      说着慢慢往回走,在栈道上一步一步往下,边走边去形容。

      “形状也在慢慢变化,一朵朵变成一条条,最后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大片,像滚滚的浓烟,此时云层后面透出来的天已经是青蓝色,蓝得特别特别好看。

      “我却在许多云朵缝隙里看见了浅灰色的蓝,最后啊,云朵让那黄变成了橘黄。太阳西沉下去,又让云朵变成了红色,有光就有暗,学过画的就知道,黄色阴影部分呈现的是紫色。

      “所以没有被光照到的,就是紫色了,紫色挨着天青色,又是一种暗蓝,总之啊,美得不行。”

      江夏听他说得详细,仿佛那五彩的夕阳美景也随之展开在了自己面前,不得不沉溺于其中,甚至都有些恍惚。

      后想起什么笑说:

      “我小时候有一次站在院子里吃晚饭,能看见远方的山,太阳下去的时候,也见到过火红火红的云朵,我爸爸说那是火烧云。

      “那天整个天空都是红的,我甚至觉得我们那村子,那条河流,全都是红的。我爸爸端着面吃饭的脸是红的,门口我妈妈种的花也变得好红,我不像你观察得那么仔细,就只记着红了。”

      “呵呵呵…那是不是说明,其实我眼睛看到的东西,比你有趣?”

      “你要这么说,也是对的。”

      俩人说着话,笑声不断,一同到了停车场,驱车去接人。

      接到那俩人,发现气氛跟早上比又不对了。

      仲季常纳闷儿了,难不成又不得行,白费事儿了?

      “算完了?”仲季常问他。

      “完了,不过晚上回去得检查一遍。”

      “那吃饭,走。”走在前头悄悄跟江夏说,“看来你说这一次圆满,不行。”

      “他们之间的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江夏一直没能明白他们纠结的问题,想起上一次小山不在以后周成川的郁郁寡欢。他总想告诉他,现在难得还在,还犹豫什么,不得抱紧点儿,一步也不离开吗。

      “难说就是。”

      江夏和仲季常不知道的是,周成川现在心底的声音简直杂乱到像是万马奔腾,还朝着的不是一个方向。

      他希望有个人能杨着鞭子,将这些万马全都赶到一起,朝着一个方向,去冲破他心里自己总也扯不掉的阻碍。

      然后就能永远抱着他,不让他再受到自己总也控制不住的暴力对他造成的伤害。

      昨晚上那么抱着他,好想…

      郁闷死了!

      而闫小山心底里没有万马奔腾,他就一个想法,想把周成川打一顿。

      边打还边要骂他:混蛋就混蛋吧,我也不怕你怎么着我,但是你总不能一下让我走,让我自己管自己,让我安好,又没事儿来打扰。

      打扰就算了,还要在我面前表现出爱而不得的痛苦,爱我你就好好爱我,爱冲不破这世界的规则,还冲不破你心里那道阻碍吗?

      讨厌死了!

      四人开车到黄河边,已经有好多人坐在边上喝酒喝茶抽烟打牌。

      仲季常找着一个好位置招呼他们过去,随后对着对岸一指:“这里好,能看见对面儿开满的山茶花。”

      四人坐下点了啤酒,瓶盖一溜被打开,嘭嘭嘭地,好像有什么喜事值得庆贺,也好像有人要借酒消愁。

      江夏说:“你们喝吧,等会儿我开车。”

      还点了烤羊腿,拌几盘凉菜,滋味丰富。

      仲季常喝酒说:“爽快不爽快!”

      “爽快。”

      江夏笑回,开始回想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另外俩人却一直没话,不看对方,低头喝酒。

      仲季常拍周成川肩膀:“兄弟,抬头,看花,喝酒啊,桌子好看?”

      “我看羊腿儿。”

      “没人跟你抢,”偷偷一笑,“小山也在看羊腿儿呢?

      “……”

      正准备接着取笑他俩,身后一人开始高谈阔论,声音响亮,衣袖挽在胳膊处,划拳的架势,却在讲故事:

      “知道吧,武城去年来了个企业家,想着造福一方,人来开了厂,解决了就业,带动了生产,还让周边的商户赚得盆满,结果水土不服。”

      “怎么水土不服?”坐他对面儿的人问他。

      “哈哈哈…钱给得太多不行,这不扰乱了本土市场经济嘛,找他谈一回话,降工资!他想,那就福利给足好了,更不行!又找他谈一回话,话说:你懂不懂?人一下给吃得太饱,干起活来就没动力,最后变得贪心,你这完全是损害人的勤劳美德。”

      那人喝一口酒继续:

      “好嘛,最后因为这样那样,竞争不过,灰溜溜走了,人走了,想说给大家一笔赔偿费用好了。”

      他一拍桌子,言语激昂还笑得开朗:

      “还是不行!你这是怂恿大家伙儿再也看不上咋们的良心企业,不准给!”

      “我不信,”对面一女子笑他胡诌,“还有这样的事。”

      “啊…”男子笑自己,“你觉得我是胡说,那就是胡说。当然,动动手指头,可能也能查到些边边角角,但你要是觉得,那些边边角角也是胡说,那就更是胡说。”

      “我看你就是个胡说的代表!”

      “喝酒喝酒…”

      仲季常听完,不禁笑了笑,拿刀叉吃几块儿羊腿肉:“真相会让你自由,但是首先会让你愤怒。”

      “哪本书上写的?”周成川问他。

      “一电影里看到的。”

      “不该是伤心吗?”

      “一个是自己看见了,一个是自己看不见。”

      周成川笑他一眼,啤酒碰撞一声,仰头就喝,闫小山也喝,江夏端坐看他们喝。

      前方小哥弹吉他高歌:“暖阳下,我迎芬芳,是谁家的姑娘,我走在了那座小桥上,抚琴奏忧伤…”

      有的人跟着唱,有的人听他唱。

      一旁阿姨卖着自己摘的水果,叫嚷:“自家摘的水果,新鲜好吃,要不要来点?”

      对岸山茶花朵朵盛开,黄河水从眼前流过。

      老板烧烤不停,顾客吵闹不停。

      江夏听见身后的人在谈论:“黄河之水到底从哪来?”

      总有人开心附和:“天上来!”

      其实源头在青海,碗口大的水坑,却是这波澜壮阔的黄河水的源头,四季都保持着生机,也是神奇的事情之一。

      吃饱喝足赏够回酒店,一切才得以安静。

      闫小山自己洗澡就躺床上睡了,拿背对着他。

      周成川洗完出来摸他头发,可能是因为习惯,看他有没有吹干或者借着机会道个歉,却被他打了手。

      “闹什么又。”

      闫小山坐起来,一副认真决绝模样。

      “我不想跟你闹,我也不想跟你在这样拉扯。现在就问你,要么就天天能看见,要么,就永远不要再见,你自己选!”

      “你以为我不想天天看见?你当我喜欢看你跟别人…”

      “我说了我没有!”闫小山发起火,“我走,不是为了看你在那自以为为了我好,独自在那伤心,你什么圣母?恶心!我怕吗?我怕你手重,怕你伤害我了?”

      “你不怕…”周成川坐他床边手开始打着抖,“我怕还不行吗?”

      “你怕什么,难不成还能哪一天被你打死,反正都决定抛弃我,死和在你以外的地方活着有什么区别?”

      “你在别的地方好好活,和死能相提并论?”他开始察觉到自己心里有了异样,两手搁膝盖上,控制住手的抖动,忙制止说,“小山,你停下…”

      “为什么要停下,我活得好不好根本不重要,反正你又看不到…”

      “别说了…”

      那两只手在膝盖上已经捏成了拳头,越捏越紧。

      闫小山才感受到他的不寻常,收了声,关心问他:“你怎么了?”

      “我不喜欢…你说这些…”

      语调开始失重,呼吸开始困难,好像周围的空气不够,却不敢去大口呼吸。

      “成川…?”闫小山伸手握住他捏紧的拳头,“我…我不说了。”

      “你听不见那些声音…”

      “什么声音?”

      “在耳边…在周围…”

      周成川抽出手,手肘柱膝盖,身体前倾,望向地板,眼眸开始浑浊,陷入了自己的困境里。

      闫小山开始后悔,立马乖乖坐好,跟他并肩,保持沉默。

      许久后,声音轻巧:“对不起…我说多了…”

      “你没错…”周成川依旧盯着地板,声音开始变得脆弱,“是我摆脱不了…一旦我想好好拥抱你…那些声音就会跑出来问我…我回答得不好…声音就越来越大…你…不要对我吼…我同时回答不了那么多问题…”

      闫小山有些绝望,抬眼将他那复杂痛苦的神色看了看,落寞说:“我不在…它们就不在?”

      “就算你不在…只要一想到你,想靠近你…”

      周成川貌似不想再说了,把眼睛闭了,好让那些声音离开。

      “没办法…是吗?”

      “对不起。”

      “那…你以后不要再管我了,”闫小山低头望前方的地毯,“就算住得不好吃得不好…也是我自己的生活,你也不用…费力去找照顾我的人,我自己能照顾好我自己。”

      周成川不敢抬眼看他,眨了眨眼,声音似乎渐渐开始消失,他有点儿诧异,刚刚零界点,那拳头都快要挥出去,却控制住了。

      因为什么?

      他又开始有了乱丝缠绕的思绪,因为自己立马选择了放弃吗?可当时他是在乞求它们放过自己,它们随即开始抓狂,似要扑过来撕咬…

      然后呢?

      我做了什么,它们不见了?

      “成川?!”

      一声惊呼。

      “什么?”

      “你的手…”闫小山抓起他的手,“流血了。”

      “血…”他茫然抬起手,发现有几处伤口,“哪里来的?”

      最后发现是自己指甲掐出来的,眼眸一闪,心想:难不成,伤害自己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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