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初恋》魏丛良

3、第 3 章

　　第三章

　　林桉松开了手站了起来，他慢慢往后退，一步步走出了这个有顾幼白存在的空间。
　　他抵在门边上，听到里面踉踉跄跄的跌倒的声音，林桉握紧了拳头。
　　十来分钟后，顾幼白拉开卫生间的门，脸白得像是一抹游魂，神色无光又黯淡，嘴唇却快要出血。
　　林桉以为顾幼白已经解决了，伸手就要拉住他，“我扶你回床上。”
　　顾幼白往后躲开，林桉皱眉，“怎么了？你这还要自己走回去吗？”
　　顾幼白摇头，他抿了抿嘴唇。林桉的视线落在他鲜红到快要滴出血的下唇上，两个呼吸间的出神，他听到顾幼白说：“林桉，我想换条裤子。”
　　林桉愣怔，目光从他的嘴唇上往下转移，看到了那白蓝相间的裤子上一滩污渍。
　　林桉立刻道：“等我，我去拿干净的衣服来。”
　　顾幼白把头低着，只是“嗯”了一声。

　　林桉很快就回来了，他手里除了拿着干净的衣裤外，身边还站着一个护工。
　　顾幼白是很听人话的，林桉让他等着，他就单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有些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幼白，你让护工给你擦一下，衣服我放在门口旁的架子上。”林桉说完，不等顾幼白反应，转身便走了出去。

　　顾幼白抬眼，失神地看着林桉的背影。直到护工走到他跟前，“小伙子，林医生让我给你擦一擦，你看你怎么方便？”
　　顾幼白瞥过护工手里的毛巾，吐出一口浊气，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

　　林桉在外等着，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护工就出来了。他有些惊讶，询问了后，却听护工说顾幼白直接让他出来了，连搭把手都没让。
　　林桉听了面露愠色，推开了门直接走了进去，压着火道：“顾幼白，你在逞什么……”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林桉顿在原处，目光停滞在了两只雪白的大腿上。

　　顾幼白上半身的衣服丢在了一边，瘦削的身体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宽松的裤子挂在胯间，听到了林桉的声音，他抓着裤子的手稍一松开直接掉在了地上。
　　顾幼白睁大眼，像受惊了的林中麋鹿，他往后退，脚步却是错乱，身体撞在了洗手池边缘凸起，倒抽一口气，人歪着往一侧倒。
　　林桉反应迅速直接攥住了他的胳膊，顾幼白换了个方向，林桉接住了他。
　　几乎是没穿衣服，皮肤贴着淡薄的布料，恒温的空调房里，顾幼白却打了个哆嗦。

　　林桉把他扶正，已经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拿过放在边上已经打湿的毛巾给顾幼白擦拭身体，绵软细嫩的皮肤宛如宣纸，林桉稍作用力，就会在上面留下浅浅红印子。
　　他盯着那一条红痕，下手的力度稍微收敛，可又忍不住问：“疼吗？”
　　顾幼白望着他的发旋发呆，林桉问他，他想也没想便说：“不疼。”
　　“受那么重的伤，皮开肉绽，腿断了，都不疼吗？”林桉的声音又哑又涩，掺着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
　　顾幼白没说话，林桉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给他擦干净了后站起身，却看到他蹙着眉，嘴唇抿着。这个表情，林桉很熟悉，高中时顾幼白每每遇到难题不会解，就是这种表情。
　　可此刻，只不过是一个疼不疼的问题，他为什么还要思考那么认真？真是可笑。

　　“我……”
　　顾幼白刚说一个字，林桉打断了他，“不愿说就别说了。”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顾幼白不再说话，那模样看着挺可怜的，像只被丢在马路边淋了雨的断腿小猫。
　　林桉面对着这样的顾幼白时，会有一阵错乱。整个人宛如分割成了两个，爱与恨交织，不舍与放弃纠缠，最后成了两个字“认命”。

　　林桉抱起顾幼白，把人放在床上后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裤子。
　　顾幼白没有再拒绝，林桉让他抬腿他便抬腿，让他伸胳膊他就把手高高举起。
　　一直到林桉要给他把衣服扣子系上，他的睫毛微动，与林桉对视，轻声道：“我自己来。”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林桉收敛呼吸，心跳却不可控制变得急促。他松开了手，别开脸，“行，你自己来。”

　　林桉走出房间，医院走廊里那股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浑浊的神智顿然清明。
　　正巧路过的医生看到了林桉，迎上去道：“林医生你在这啊，我正在找你，刚刚主任和我说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林桉点头说好，反射性扭身想要去和顾幼白说，手放在门上却停住了。

　　顾幼白换好衣服，等着林桉进来。隔了很久，门被推开，他瞬间抬头，看到是赵伟，慢吞吞低下头。
　　赵伟一见到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幼白，我找了你一晚上，最后还是酒店的人和我说你被人带去了医院。”
　　顾幼白不吭声，赵伟看他又是心不在焉，也见怪不怪了。他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说：“你腿断了的事，公司知道了，和我说他们会出面解决。”

　　顾幼白抬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赵伟此刻说的事和自己无关紧要。
　　赵伟看着他，以为他又会和以前一样时，却听顾幼白说：“能不能替我和公司说，以后这种局不要再找我了。”
　　赵伟神色由忧转惊又转喜，最后拍了一下大腿，“幼白，你总算想明白了，以你的外形，认真起来，还会缺人气吗？”

　　本来这种饭局也落不到顾幼白头上，只是放在别的艺人那里会拒绝，可到了顾幼白这，却像个提线木偶，人说什么他都说好，且还不要等价值换的资源。
　　公司没那么多良心，逮到了可压榨的便一个劲变本加厉的欺负。
　　赵伟以前总想不通，哪有正常人能忍受这些。
　　直到后来，是在冬天，下着大雪，在旁人眼中也就是一个特别稀疏平常的下午，顾幼白用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把整个洗水池染红，他人被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
　　赵伟以为顾幼白自杀是因为公司给他的饭局，可顾幼白却告诉他，只是因为那天的雪下太大，窗户玻璃上的雪雾一直消散不去，让他很难受很痛苦。
　　从那天之后，赵伟知道了，顾幼白应该是和他们普通人不一样的。他是已经碎掉了的千疮百孔的玩具木偶，留在人间，也许只是想看看，自己还能稀碎到什么地步。

　　“能给我换家医院吗？”
　　赵伟正出神，听到顾幼白的话，愣了愣，面露困惑，“这医院不好吗？”
　　顾幼白摇头，“医院没有不好，是我自己不想呆在这里。”
　　赵伟难得听到顾幼白的要求，也不多问了，直接答应，“好，我这就给你去办转院手续，我知道一家私人医院，隐私性比较好。”

　　科主任把林桉叫到办公室里，聊起他发表在医学刊物上的一篇论文，聊了大概一下午，林桉从办公室里出来，天都快黑了。
　　他快步往住院部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顾幼白坐在轮椅上，身后还有一个人推着。

　　医院走廊的灯光明亮，林桉的手从白色大褂里抽出来，缓缓站定，凝看着由远及近的顾幼白。
　　顾幼白侧头，目光投向他，眼神交错，微微张开嘴，想要说话。
　　林桉撇过头，从他身侧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