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定要做草履虫是吗》洛觞泪

79、大梦3

　　“军人？”教官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来。
　　“你一个小萝卜头，毛都没长齐，武器都拿不稳，凭什么敢说自己是军人？！”

　　“报告！我会变强！”傅星回咬牙喊道，“终有一天，我会成为能够保护基地的强者！”

　　“变强？那你要怎么变强？！”

　　“报告！我会训练自己，用比别人多两倍三倍的努力来训练！”

　　“呵，那你去训吧。”教官大手一挥，转身离去。

　　“是！”年幼的傅星回捂着胳膊向器材架走去。

　　而离去的教官走到操场边缘，对一个正在休息的后辈说：“你看好这些小萝卜头，我去叫军医。”

　　“那是校医。”后辈在军校里的时间比他更长，更习惯用学校里的职位来称呼别人。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迟早有一天会上战场。”教官不以为意，“你看好他们就行了，尤其是胳膊脱臼的那个。”

　　“知道了，倒了就直接上担架——你快去吧，可别到时候还没他倒的快。”

　　教官锤了下他的肩膀，离开了操场。

　　而傅星回依旧在训练，右臂脱臼，他就用左手拿武器，不放过任何提升的机会。

　　“……他好倔。”夕岚歪头，说。

　　这个时候的顾笑寒很弱小，比他的同学还要弱一些，可能连最低级的污染物都打不过。

　　可是他好倔啊，比寻找他的顾笑寒还要倔一些。

　　如果最后没有觉醒异能，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士兵，死在不知名的地方。

　　……但是，现实中的傅星回，即使曾是能以一敌万的将军，他最后还是死了，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来说。

　　夕岚叹了口气，继续看下去。

　　他对顾笑寒的话不置可否，唤醒傅星回需要刺激他，但不一定要用“杀死梦境中的顾笑寒”这种方式。

　　他对傅星回的了解基本都来自顾笑寒，所以他也无法判断，顾笑寒在傅星回心中的重量到底是多少。

　　过轻刺激不够，过重容易把污刺激成疯子……哎，还是再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不其他能够刺激傅星回的事物。

　　就是不知道这个梦境会不会跳时间，他总不能一直看着人家长大吧……

　　还好，没有出现要等很久的情况，梦境很快开启了时空大法。

　　一眨眼，夕岚便来到了几年后。

　　这时的傅星回已是十六岁的少年，体质依旧比同级同学弱一些，但还是通过了军校最后的毕业考试，成为了一位军人。

　　军队里的管理和军校区别不大，但，他们要离开基地，真正意义上面对危险了。

　　“这是你们第一次出去，都给我听好了！”他们的上级凶狠道，“跟紧大部队，不准单独活动，上厕所都要打报告，知道吗！”

　　“知道！”

　　“精神呢？！”

　　“知道！！！”

　　五人小队硬是喊出了十个人的气势，夕岚开始好奇他们要去做什么任务了。

　　才进入部队的新兵，应该不会出太危险的任务？

　　结果等人上车出发，他靠近一听，是野外植物采集任务。

　　这是一个长期任务，因为这种植物是制作净化药剂的原材料之一，不是必须，但能提高净化效果。
　　它有一种奇怪的娇气，在实验室中难以成活，但却能在充满污染的荒野上野蛮生长。研究院认为，它更喜欢污染程度高的环境。

　　模拟荒野的污染浓度对研究院来说并不算难事，但经费不够了，要把钱用在刀刃上，所以干脆把收集这种植物做成任务交给新兵锻炼去了。

　　夕岚：……

　　好吧，任务本身是没有危险的，危险在于来回的路上和采集过程中可能遇到的污染物。

　　所以，新兵们并没有因此而小看这个任务，毕竟，每年总会有一两个人会死在这项任务上，折损率约为5%。

　　他们很紧张，当越野车开出基地的大门，荒野的风吹在他们脸上，他们端武器的手都快要僵硬。

　　直到几小时后，这些初次离开基地的年轻人才稍微放下心来，但精神依旧紧绷。

　　夕岚看着他们的状态，摇了摇头。

　　这些人都是收过系统训练的，而且手上有武器，加起来的话，或许能应付C级甚至B级的污染物。

　　可是，他们太紧张了，这样的状态会消耗他们的精神，使他们在面对污染物时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甚至直接精神崩溃。

　　紧张……是因为队伍里没有异能者和前辈吗？哎，他们的教官也真是心大，直接放五个新兵出城。

　　对军队不熟悉的夕岚并不知道，每个新兵都是这样过来的。如果在初次遇到污染物后精神崩溃，基地不会让他们继续在军队里留下去。

　　所以，这其实是一场试炼，对他们心性坚韧度的试炼。

　　为了让这种试炼安全进行，基地会定期清理植物采集地和沿途的污染物，不让C级以上的污染物出现。

　　↑以上，是夕岚所不知道的事，当然，作为没怎么带过新兵的人，傅星回也不知道，所以这一点并不会出现在梦境里。

　　新兵们紧张地来到任务目的地，井然有序地安排工作，有负责植物收集的人，也有负责望风的人。

　　实力足够的人尝尝会在做任务时完成更多的指标，比如，如果任务只是收集植物，那他们可能会把附近有用的低级污染物也一起打了带回去。

　　但是第一次出城的小队明显没有那个实力和胆量，他们能完成这次任务就已经足够。

　　夕岚在旁边看着他们，待日光消散，夜幕降临，他们终于完成了植物采集量，回到车上准备过夜。

　　夜间行车的灯光和声音会引来污染物，所以在荒野上，人们通常会在车内过夜而不是连夜赶回去。

　　但植物采集地的树木比较繁茂，危险性也更高，所以他们还是往旁边开了一段距离，远离最危险的树林。

　　当车灯关闭，一切都寂静下来，藏蓝的天空撒满了星辰，像翻在桌布上的白砂糖。

　　傅星回是第一轮守夜的。

　　夕岚看见了，在熄灯之前，他们猜拳决定守夜顺序，傅星回输掉了。

　　他们说，猜拳连输三回，傅星回的运气肯定不好，那就守第一轮吧，万一有污染物来袭，他们睡得也不是很熟，能更快休整过来。

　　输掉的傅星回没有话语权，所以被安排上了最简单的第一轮守夜。

　　就算是最简单的时间段，他也没有放松紧剔，目光死死盯着车上装备的红外线感应仪，附近的所有风吹草动都被他看在眼里。

　　夕岚知道，既然梦境来到了这里，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出意外了。

　　果然，在即将换班时，污染物出现了。

　　一开始只是一只，但很快，密密麻麻，无数只发光的眼睛将越野车包围了起来。

　　每一对眼睛都是一只变异鬣狗。

　　其他新兵也都醒了过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污染物，他们额头上冷汗直流，但训练多年的手没有打颤。

　　鬣狗头领揭开了战斗的帷幕。

　　众人以特制的越野车外壳为傀儡，以专门放枪的窗口为枪架，以子弹和准心为唯一的武器，开启了对死亡的反抗。

　　这些鬣狗几乎都是c级污染物，头领应该是b级，看起来还是前两天刚刚进化的，处于b级的最下层。

　　但太多了。

　　多到数不过来，多到喘不过气，多到……连窗外的全部视线都被鬣狗占据。

　　这种生物，金头铁骨豆腐腰，但在数量过多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打到鬣狗的头，至少要三枪才能击杀一只。

　　夕岚看得皱眉，他这才察觉到这可能是十年前甚至更久之前的时候，新兵出第一次任务能分到的装备，甚至还不如现在基地普通人能买到的武器。

　　他抬起手，想要帮帮他们，但又想起这是在梦里，这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就算他任性干涉，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而且，这次任务很可能是傅星回觉醒异能的那次，一旦插手，后续的梦境可能会直接崩塌。

　　他不能干涉。

　　少年眼睁睁看着面带稚嫩的新兵在越野车中奋战，在鬣狗群中求生，就算最后车辆报废，他们被鬣狗拖去，撕下四肢，开膛破肚，他们也从未想过逃跑。

　　但是很疼，真的很疼，夕岚看到了，有一个被鬣狗咬开肚皮的新兵正在流泪。

　　胜利的猎手在享用它们的猎物，而猎物至此依旧保持清醒。

　　不，这不是夕岚看到的，而是傅星回看到的。他不光看到了，还记住了，所以才会将此具现到梦中。

　　“……”夕岚不想再看了。
　　他默默偏过视线，手指微微颤抖，脚下的影子正在翻涌，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他不能干涉。

　　“啊！”又是一个人被拖入犬群。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那人哭喊着，涕泪横流，“我不想当兵了，我想回家，我想帮妈妈一起开饭店……啊——”

　　“……”

　　他不能干涉。

　　生命这种东西太脆弱了，只是一眨眼，这些十几岁的年轻人全都如薄瓷一样破碎。

　　傅星回是最后一个被拖出去的。

　　子弹已经用完，他便用枪托砸，用短刀刺。

　　可是没有用。

　　他的皮肉被撕开，鲜血像瀑布一样涌出，疼痛与冰冷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在这一刻，他也感到了绝望。

　　但也是在这时，他偶然间和那个大哭的战友对视了一眼。

　　那人已经停止了哭泣，双眸没有一丝光泽，因为他的脑袋已经被咬下来了，脸颊上的肉也都被啃食掉。

　　傅星回突然平静下来。

　　在这生死存亡之时，他在想什么呢？

　　或许是自己的过去，或许是自己的信仰，又或许，什么都没有。

　　什 么都没有。

　　“噼…咔……”

　　极寒的冰原突然展开，在夏日的荒原绽放无比瑰丽的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