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定要做草履虫是吗》洛觞泪

67、繁星10

　　随着最后一声话音的落下，博物馆陷入寂静，连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可被听闻。

　　历史的记忆安静的躺在玻璃盒中，透过手电筒昏暗的光芒，遥望着来着未来的人们。

　　夕岚蜷缩在晏秋辰怀里，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襟，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晏秋辰放下书，双手楼住他，“还好吗？”

　　夕岚摇了摇头，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衣服上，渗入布料的缝隙中。

　　“我不知道……”他说，“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没事。”晏秋辰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想哭就哭吧，只要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

　　“嗯……”夕岚把脸埋进他胸口，眼泪沾在对方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琢磨不透自己此刻的所思所想。

　　走入博物馆后，无尽的悲伤如雨水般从天空坠落，将他淋湿。

　　他仿佛穿越数十年的时光，与建造博物馆的人四目相对。

　　那人的眼中，有悲痛，有孤独，有喜悦。

　　没有断绝。

　　人类的历史没有断绝。

　　时至今日，学生们依旧能在课本上见到人的过往，依旧能在影像资料中一瞥盛世的辉煌。

　　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吧……

　　[“我的感情就像扎根于大地的榕树一般，无可救药。”]

　　…

　　……

　　…………

　　回到第八基地后，晏秋辰来到防污染中心参与会议。夕岚没有上楼，只是在楼下的大厅里等。

　　云霄也在会议室里，以地下博物馆发现者的身份。

　　“第九基地的博物馆在建立之初便留下了许多空位，足以容纳上万藏品。”屏幕上，第九基地的研究员说，“但我们无法保证为文物提供最佳的温度和湿度，你们知道的，想做到这一点需要花费巨大的人力和物力。”

　　“我赞成增加对第九基地研究院考古部的拨款。”第六基地的一位议员说，“这次发现的地下博物馆对人类来说意义重大，我们不能让那些文物们永远尘封于黑暗中。”

　　“如果第九基地放不下，我同意在第八基地建立藏馆。”第八基地的议员说，“虽然在文物保护方面，我们的人才和器械没有第九基地那么完善，但胜在距离近，且基地安全性高。”
　　第八基地可是才经历过一次污染物潮，并以最小的损失获取了胜利，就武装力量而言，确实是所有基地中最强的。

　　“相比这个，我们更在意的是，建立地下博物馆的人是谁。”第一基地的人说，“他是否已经成为污染物？如果是，是否会对人类造成威胁？”

　　“不会。”晏秋辰突然开口。

　　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但他并不因此而紧张。

　　“根据我们在那里发现的书籍，对方在建立博物馆时，已经是污染物了。”晏秋辰说，“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将文物留了下来，并使用一个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幻境作为保护措施。”

　　“没错。”云霄接着说，“那个人对人类没有恶意，否则，我们不会活着出现在这里。
　　“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如何尽快将文物转移到安全的基地内，地下博物馆已经暴露，将东西继续留在那里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第九基地的人点头，“如果资金充足，我们会在最快的速度下准备好仪器和场地，迎接他们的到来。”

　　“我们不能从有幻境的入口进入，出口是异能设置的单向通道，如果想要进去，我们需要挖掘新的隧道。”

　　“这个可以交给第八基地，我们有机器。”

　　“还有运输，要避免磕碰和挤压，第一基地可以提供飞机。”

　　“途中的安保同样不能落下，虽然污染物通常对无生命的物件不感兴趣。”

　　议员们激烈地讨论着，这是他们少有的意见统一的时候。

　　在末世已经开启百年，基地生存有了保障的前提下，人们逐渐意识到了历史的重要性。

　　哪怕会很艰难，他们依旧愿意将那近八万文物都带出来。

　　因为那不只是没有生命的物件，更是记忆与文明的寄托。

　　……

　　会议结束后，晏秋辰从会议室出来，回到大厅，却没见到夕岚的踪迹。

　　他打开通讯器，发了消息。

　　——[在哪？]

　　——[等等。]
　　——[在收容所，没事。]

　　“……”晏秋辰微微皱眉。

　　没有多说，他便离开防污染中心，朝隔壁的收容所走去。

　　不过他刚刚走到门口，夕岚就出来了。

　　“有人为难你吗？”他问。

　　“没有。”夕岚摇摇头，“就是有个熟人说想见我……已经没事了，我们走吧。”

　　“……好。”

　　晏秋辰知道，夕岚在隐瞒。

　　但他选择了沉默，只要是对方不想说的，他便不会过问。

　　“他很信任你，妈妈。”识之殿堂在夕岚脑海中说。

　　‘我知道……’夕岚握紧了爱人的手。

　　…………

　　十分钟前。

　　夕岚来到收容所的一间屋子里，问里面的人：“你好？是你要见我吗？”

　　“是我，坐吧。”研究员指了指地上的座椅。

　　“哦。”夕岚坐下，“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你去过研究院地下七层吗？”研究员开门见山。

　　“……？！”夕岚一愣。

　　“地下七层只有一个正在使用的实验室，我们在外部的门把手上发现了你的指纹。”研究员平静道，“你见过那里的人了，是吗？”

　　“……如果我回答没有，你也不会信吧。”

　　“当然，我们的人从来不碰门把手，也从不光着手过去，不可能有指纹残留。”研究员说，“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很厉害的异能者，基地会保护你的相关信息，指纹被窃取盗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好吧，我去过。”事到如此，夕岚也只能承认了。
　　“住在那里的人邀请我过去，42也没有阻拦，我不知道那里对研究院的重要性，请问是要补签保密协议什么的吗？”

　　“……确实有保密协议需要签，但不是全部。”研究员拿出一叠纸，说，“我们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你是“7号实验”的实验体后代，对吧？”

　　“……？”
　　这下夕岚完全听不懂了。

　　研究员看出他听不懂了，便说：“看来你的长辈将你保护得很好，没让你知道有关“7号实验”的事。但为了以防万一，接下来我会将相关事宜告知于你，并要求你保密。”

　　“……好。”夕岚点头，“我会保密的，你说吧。”

　　“在和污染物抗争的过程中，人类发现，裁决者后代对污染的抗性，比普通人后代要高一些，不多，但足以引起注意。”研究员说。

　　“基地对这个现象进行了研究，发现受污染与否会受到基因的影响，有人天生拥有能够抵抗污染的基因。

　　“我们希望能够找到这个基因，并基于此进行了“7号实验”。在实验中，我们通过基因编辑成功地培育出了一群天生能抵抗甚至免疫污染的人，但他们呈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基因缺陷，只有大约三个实验体活过了成年。

　　“后来，“7号实验”被强行叫停，实验体们也回归社会，不再受研究院管辖。但他们离开前都签署了保密协议，不得透露任何有关“7号实验”的事。”

　　“……我知道了，我会保密的。”夕岚说。

　　…………

　　“妈妈的运气就像海面的波浪，时高时低。”识之殿堂说，“幸好有“7号实验”这种东西，否则妈妈接触ss及污染物却没事的事情就说不过去了。”

　　‘……’

　　“妈妈？”

　　‘小识，“7号实验”为什么被叫停了？’

　　“这个啊，因为发现没有意义。”识之殿堂回答，“基因编辑是从胚胎时期开始进行的，他们废掉了上万个胚胎，也只做出不到十个成功品。

　　“他们发现存活与否具有很大的随机性，哪怕所有变量都是一样的，也可能呈现出不同的后果。
　　“批量创造天生抗污染的人类，成本太高了。基地几乎用光了基因库里的卵子，才勉强弄出一万个胚胎，后续的研究和批量制造成本完全不是人类能负担得起的。

　　“而且，能够抵抗甚至免疫污染，就代表了不会觉醒异能，因为异能本就是污染的产物。
　　“训练有素，持有武器的普通人最多只能打打B级的污染物，再高一点就不行了。目前的人类无法失去异能者。

　　“所以，哪怕这个实验最终达成了目标，也无法实施，因为，如果人类的新生儿都能够抵抗污染，异能者的数量会直线下滑甚至出现断层，那人类也离灭亡不远了。

　　“没有意义，所以实验被叫停了，就这么简单。”

　　‘……’
　　真是高傲啊，人类。
　　试图改变生命的构成，来抵抗污染，最终却发现没有用……

　　只能说，幸好实验没有进行下去，也没有消息泄露出来。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污染抗性和基因有关，而且基地有办法编辑后代基因的话……
　　会出现很可怕的事。

　　毕竟，免疫污染的诱惑力实在太强了，总会有人去愿意去赌那千分之一。

　　说起来，地下七层的教授，居然是污染物吗？她看起来和人类几乎没有差别哎。

　　“别乱说话，会被别人听见。”晏秋辰捂住夕岚的嘴。

　　“……”夕岚眨巴眨巴眼睛。
　　啊，他又双叒叕把想法说出来了啊啊啊——
　　他怎么就这么管不住嘴呢QAQ

　　回了旅馆，晏秋辰锁上套间的门，对身旁人说：“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嗯。”夕岚放小了声音，“晏先生，地下七层的老婆婆……是污染物吗？”

　　“……她是浮光。”晏秋辰回答，“异能序列002，永恒。”

　　“是…唯一保留了人性的那个污染物吗？”夕岚睁大眼睛。

　　“应该不是唯一一个。”晏秋辰看着他的眼睛，说。

　　“……”
　　夕岚先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听懂了他的意思，脸颊逐渐变红。

　　“你又欺负我。”他把人推开。
　　“也不怕42听见。”

　　“它相信检测仪的结果，你的秘密不会被发现的。”晏秋辰并没有被那没什么威胁性的一推推开，反而拥抱了对方。
　　“不，应该是我们的秘密。”

　　“你也知道你在包庇啊，明明一开始就觉得我不是人，还从来不说。”夕岚把头埋进他颈侧。
　　“你……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你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晏秋辰声音放缓。

　　“那时，我在想，祂不是人，可人类死去时，祂眼中的触动，不像污染物。
　　“于是我没有开木仓，而是递给祂一块手帕。
　　“我动摇了。”

　　“……不信，你才不是那么容易就动摇的人。”夕岚轻轻捶了他一下，“污染物那么多，总有几个会和我很像吧，难道你次次都动摇吗？”

　　“不会……”晏秋辰抱紧他，“没有其他动摇，也没有任何人和你相像。

　　“我很庆幸，那天，我没有掏出木仓。”

　　没有人知道，那天，晏秋辰是准备回基地后便申请停职的。

　　手上沾过太多的鲜血，他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至少两年内，他都做不了裁决者了。

　　但就在那一天，他看见漆黑的夜里，有一颗从天上坠落的星。

　　鬼使神差的，那份停职申请，最终还是没有提交上去。

　　“谢谢……”晏秋辰小声说。

　　谢谢你，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一次又一次地，将我从深渊拉出来。

　　“什么？”声音太小了，夕岚没有听清。

　　“谢谢你的出现，还有，我爱你。”

　　这次，夕岚听清了。

　　他像只发呆的仓鼠一样愣了一会，然后红着脸移开视线。

　　“嗯……我也是……”他小声说。

　　真是的，为什么要把谢谢和爱放在一起说啊。

　　他都不知道该回答那个了，所以才不敢看人的，才不是害羞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