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情绪稳定》松山人眠

1、开第15个学

　　夏天尾巴上的凌晨一点半点，涩涩的青草味道，是一种闷闷的香气。

　　虽然是还没完全褪去了热气的夏天，却有了初秋的感觉。

　　徐枫抬手覆盖在眼皮上，手心传来的温度稍微缓解眼睛的酸涩，手掌感受到眼球的颤动。

　　在赶了一个半个小时的作业后，徐枫终于把笔一丢，双手扣着枕在脑后，两条腿往桌上面一搁，腰一沉，舒坦，不一会儿，上下眼皮就已经在打架了，最终迎着从桌前半开窗户吹来的风合上了眼睛。

　　尖锐的铃声断断续续，刺激着徐枫完全没有清醒的大脑，他后脑勺不知道那一根筋突突跳着，徐枫忙伸手关了闹钟，迟钝地呆坐了五分钟，才意识清晰了起来。

　　六点半，床头柜的小绿闹钟也假期后第一天上班。

　　徐枫还在梦里，迷迷糊糊得，开学了又开学了，老子又要每天六点过起床了！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五分钟过后终于汇聚全身之力一个翻身坐起来，仰着脖子拉伸着，转眼目光越过落地窗，越过摇着的树叶，天就像翻起地的鱼肚子，一半白一半灰蓝，霎眼间，小小的一截太阳透过了粉紫色的云层，东边的一整片天染上黄色调。

　　徐枫吸了吸鼻子，有点堵，捋了一把脸，抓着后脑勺小短刺般的头发，看着旁边桌子上的一堆比较新的卷子，又呆了十秒钟，眉毛皱起来又松开。

　　他昨天晚上是他妈做梦梦到自己写作业吗？

　　三七四十一，狭路相逢勇者胜，船到桥头自然直。

　　徐枫拿起笔，笔杆子轻轻得落在在无名指的凹槽上，翻到每科作业的第一页，懒洋洋地签下大名，咬了咬牙，虔诚，阿门，把心交给上帝，结果交给命运，把书装进了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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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枫洗漱完蹭着拖鞋慢悠悠得下楼。

　　“快快快，宝贝，别慢吞吞得，我特意去松山路那家店给你们买的小笼包。”，老妈一手端着一个漂亮的杯子招呼着小儿子，老妈萧梦今年三十六，依旧肤白貌美。

　　一股浓郁的咖啡味刺激着徐枫的嗅觉，他突然感觉有点饿。

　　萧梦把咖啡递了一杯给徐正堂，一杯给了徐溪，催促在背单词的徐朝江：“江江别看书了，吃饭，喝牛奶还是果汁？”顺手把面前的一碟包子挪到徐朝江面前。

　　“二婶，我自己来。”徐朝江关上单词书。

　　“妈，我喝个咖啡。”徐枫面对着徐朝江坐下，人还很呆滞。

　　萧梦瞟眼看到徐枫那乌青的眼底，惊讶得问道：“宝贝你昨晚去偷牛了吗？”，双手抱着徐枫头给他转过来面向自己仔细端详，嘴里还嘟囔：“得拿毛巾敷一敷，哎哟”

　　老姐徐溪惊讶得看着自己弟弟那黑眼圈，笑道：“嚯！你这黑眼圈快捡一捡，都掉地上了。”

　　徐枫对着妈妈卖惨：“妈，我这是英雄的勋章。”抬手给堂哥徐朝江夹了个小笼包放碗里：“你们不知道，昨晚咱们家进了刺客，我和贼人大战三百个来回。”徐枫又开始乱贫。

　　他姐徐溪也很捧场，双手抱拳：“哟呵，久仰徐大侠大名，我说我昨晚半夜回家听到二楼乒乒乓乓得，原来是徐大侠舍身为家。”

　　徐爸正在回工作上的消息，听着耳边吵吵，抬头就看着明显气血不太足的徐枫，卡白的小脸，眼底乌青“昨晚又熬夜赶作业了吧，我跟你小子说了多少遍，你那作业要么早点写了，要么就别写了，别拖到最后一天赶活儿。”

　　徐枫挑了挑眉，一副认同自家老爸的表情：“的确也没赶完。”伸手夹了一个小笼包一口塞下，浓郁的酱肉香味在嘴里爆开，好吃得徐枫直点头：“是这个味！妈，我爱你，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妈。”

　　“快别拍马屁了，赶快吃，等会儿我送你们两上学。” 徐溪三下五乘二吃完了沙拉，甩着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上楼化妆。

　　徐溪的车子还没转过学校的岔路口就堵得动不了了，离学校还有几百米，徐溪把车窗摇下来往外探头瞧了瞧，当机立断：“你俩下车走两步，我八点半有个小组会议。”解开了车门锁抬眼看着后视镜里的两人。

　　两个人一听立马很识相得立马开门下车。

　　徐枫炸着毛，叼着一盒牛奶关上车的大门。

　　路上的车尾巴贴车头，两排的笔直的小树绿意盎然，他和徐朝江在人行道上并排着往学校走，不仅马路上堵，人行道上也人挤人，吵吵闹闹的。

　　徐枫转进小路才发现那是真堵，他都快贴着车走了，汽车的尾气臭哄哄的，前面的车头都掉不了。

　　他此刻都替徐溪庆幸没开过岔路口，也替自己庆幸，因为如果徐溪赶不上会议肯定骂他。

　　吊着两大黑眼圈的眼睛很酸涩，背上的暑假作业也格外沉重。

　　“哥，你作业写了吗？”徐枫懒洋洋得问到和他一并排往前走的徐朝江。

　　“写了。”徐朝江推推眼镜，简单两个字。

　　徐朝江一张脸上没有什么锐角，看起来完全没有攻击性长相，不大的单眼皮睫毛浓密得像是自带眼线。

　　“哥，你应该说，写了，弟弟你呢？”徐枫故意扯皮，他从来没见过比他堂哥还温和的人。

　　两年前，大伯在突发心脏病去世，不到一个月大婶火速再婚，徐枫爸就把徐朝江接到了家里。那天徐朝江阴沉沉的一张脸，拖着个不大的行李箱，一个人闷着不愿意说话，徐枫年纪小又讨喜，每天嬉皮笑脸得又哄又逗，终于在一个星期后的早晨，徐朝江主动给他讲了一道数学题。

　　徐朝江很自然地依着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写了，弟弟你呢？”，对自己堂弟这种行为习以为常。

　　徐枫不要脸得说到：“没写完，哥，把你作业写我名字吧。”

　　还没等到徐朝江开口，又一阵很突然喇叭声吓得徐枫差点跳起来。

　　“叔叔，学校门口禁止按喇叭！”徐枫一边给自己挥着握紧的拳头一边朝那个司机大叔叔喊着。

　　徐枫昂着头看着学校大门上条幅，每学期开学的第一天九中大门口一样挂满了红色打底黄色打字的条幅，上面依旧写着各种排列整齐的慷慨陈词。

　　毕竟每一个六月，都会诞生一批新的高三学子。

　　路过时瞟一眼，还是能激发大家那强烈又短暂的斗志。

　　“哥，你等我一下，我拍个照。”徐枫从裤袋掏出来巴掌大的智能手机，把手机吊了个个，横屏拍摄，尽量把那些激励人心的句子都拍进去。

　　拍完仔细得打开看，没忍住啐了一口，真的是座机像素。

　　徐枫就站大门口正中央，编辑了半天图片，锐化，增加饱和度，大致能看清楚横幅那些鸡汤后，就发给他的表哥了。

　　他老妈今早的嘱咐，你齐烨表哥又复读了，你记得关心问候一下别人。

　　记忆的某个旮旯角里面，他第一次去网吧六岁，他舅舅把他和表哥带去网吧通宵，他和表哥坐在电脑面前看了一晚上海绵宝宝，当时他舅舅还给了他买了一个迪迦奥特曼，让他回家告诉爸爸妈妈在表哥家里玩得非常开心。

　　对了，当时坐他旁边台机子的叔叔还给了他和表哥一把棒棒糖和一堆父母不让他吃的零食，他开心得差点当场认了个干爹，只是后来再见那个叔叔就是在新闻频道，拐卖儿童判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