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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彼岸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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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会儿也没见安之应声,何肃放下杯子:“想什么呢?”
安之抬眸,拿起一份文件问:“这个是什么呀?”
“名单吧,这里头都是复印件,线索很多但又很杂。”何肃说,“你好好看看,有不懂的就问我。”
“好。”安之低下头看着纸上歪七八扭的字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再往下细想脑袋里就是一片空白。
“那我就先走了。”何肃站起身。
“啊?”安之失落道,“不一起吃个饭啊?”
“年底了,忙着呢。”何肃摆摆手,“你工作吧,别送我了,随时保持联系啊。”
安之努努嘴,玩笑说:“我要干不好,你们新名社有岗位留给我不?”
“行啊。”何肃笑起来,“只要你愿意来,国际政治那儿正缺人呢。”
“去当战地记者啊?”安之摇摇头,“别了吧,就我这胆子。”
“那还轮不到你去。”何肃拿起公文包,“我走了啊。”
“嗯。”安之挥了挥手里的资料袋,“谢谢何编,我会好好做的。”
看到何肃离开,江帆端着水杯走进会议室。
“何主编这就走了?”
“嗯。”安之正在把资料袋里的文件分门别类,神情专注,头也没抬一下。
江帆把马克杯放到她手边,问:“这是他拿来的?”
“对,简直雪中送炭。”
江帆随手拿起其中一份:“这是……海角村?”
安之用力点头,两只眼睛仿佛亮着光:“我就说那地方有鬼吧。”
她把白板拉到桌前,对江帆说:“我感觉我还是得再去一趟。”
“安之。”
安之拿起一只记号笔,在正中间写下“海角村”三个字:“嗯?”
江帆轻声问:“我跟你说的,你考虑好了吗?”
笔尖一顿在白板上留下一点,安之用指腹擦去,清了清嗓子说:“考虑好了呀。”
江帆问:“那你怎么想的?”
安之把记号笔装回笔盖里,回头看向他。
“如果没有我妈,你还会来明生帮我吗?”
江帆没有回答,只说:“这种假设没有意思。”
“那你想去《自然》吗?”
屋内安静了四五秒,江帆轻轻点了下头。
“那就行了。”安之说,“去吧,去做你想做的,我也做我想做的,我们俩各自过好自己的精彩人生,不比总有一个要妥协的好?”
江帆看着她的眼睛,问:“你这算拒绝我吗?”
安之转过身重新提起笔:“我不是你的责任,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要不我陪你去海角村吧,做完这个新闻再说。”
“别。”安之立刻拒绝,“你再拖下去人家不要你了怎么办?快点给人家一个回复吧,都等那么久了。”
她拍拍胸口:“我自己能行,相信我。”
江帆还是不放心:“真的?”
“何编也会帮我,生活上不是还有郁医生呢吗?”安之拍拍他的肩,“你就放心地去吧,小江。”
江帆举起手指:“那我就一个要求。”
“你说。”
“把烟戒了。”
安之撇开视线:“我又不过肺,我都是闻闻味道的。”
江帆冷哼一声:“所以你戒不戒?”
“戒!”说完安之又忍不住嘀咕,“那不是郁攸说的嘛,适当的出格行为有助于排解压力。”
“她是让你尝试一下不同的生活,她是让你伤害自己吗?”
“行行行。”安之双手合十,保证说,“我知道了,我一定戒。”
“我会让小白监督你的。”
安之连连点头。
“我有空也会经常回来的。”
“好。”
“那……”
安之替他说完:“那我们就各自奔赴各自的灿烂前程吧。”
“各自奔赴。”江帆伸出拳头,“但是互相打气,一起努力。”
安之握拳轻碰上去:“一定。”
快到年底,天气预报说下周杭城将落雪。
寒潮来临之际,安之又登上了去往海角村的飞机。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来到这座小渔村,她的心境却境截然不同。
十二月的海风愈发湿冷,但这里的天气还是比杭城暖和多了。
安之脖子上挂着相机,这次没带多少行李。
天涯小屋的门口摆着一株圣诞树,屋檐下还挂满了灯串,倒是很有节日氛围。
“老板娘。”她走进屋里,冲柜台后的人甜甜一笑,“我又来啦!”
“诶呀。”沈珺正在算账,抬头看见安之,她赶忙摘下眼镜走出来说,“你怎么来啦?”
“上次没玩够。”安之问,“还有空房吗?”
“没了。”沈珺啧了一声,“你不早点说,我给你留一间。”
“最近生意很好?”
“是呀。”沈珺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比上个月好多了,估计是快过节了,大家都出来旅游了。”
“我就说嘛,我都没订到民宿,估计只能去市区住酒店了。”
沈珺眼珠子一转,说:“要不我把我女儿的房间给你腾出来?”
“可以吗?”
“可以啊,我给你换套新的被单,省的你麻烦了,她也不怎么在这里住,我们在市区有房子的。”沈珺说办就办,“等着啊,我现在就去。”
“你女儿今年上大一?”安之随口问。
“大二了。”沈珺领着她去了女儿吴玥的房间。
安之靠在门框上:“那你俩结婚得有,二十年了吧?”
“对啊,零零年结的,马上都二十四年了。”沈珺从柜子里取出一床新的被单。
“那大地震的时候,你俩在村子里吗?”
“没,我跟吴清结婚之后就在市区买房了,也把我公公婆婆接过去了。”沈珺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只能说幸好啊,那会儿我刚生完拓尔,人躺在医院呢,就感觉天花板在晃。”
看来她对二十年前的事并不了解,安之点点头:“那是够惊险的。”
唢呐声突然在耳边炸开,她侧耳听了一会儿,像丧乐。
“唉。”沈珺不耐烦道,“又开始了。”
“有人去世了?”
“对,村里一个老光棍。”沈珺说完又反驳自己道,“也不能叫老光棍吧,他老婆和几个儿子都死在地震里了,他也丢了只胳膊,这么多年都一个人过的。”
她压低声音悄悄告诉安之:“听说他死了好两天,尸体都臭了才有人发现,他没亲人没朋友,丧葬的费用都是每家每户捐一点凑起来的,老吴这两天也去帮忙了。”
安之走到窗边,看见坡下的房屋前安了棚子,唢呐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是不是会在村口帮人搬行李啊?”
“对。”沈珺把床单铺平,“也挺可怜的。”
资料袋里有一些关于失踪案的手写笔记,应该就是何肃的那位线人记录的,安之看着窗外出了神。
沈珺说:“白天会有点吵,已经有好几个客人投诉过了,但也没办法,死者为大嘛,幸好今天就出殡了。”
“他怎么突然就……”
“谁知道呢。”唢呐声似乎要响彻整座村子,沈珺不得不提高音量,“就突然不对了,听他们说他在屋子里不吃不喝还说胡话,不知道是不是老年痴呆。”
“我出去逛逛。”安之取出手机,“房费我微信转你。”
“行。”沈珺继续套被套。
阳光晃人眼睛,安之找了处树荫歇着。
白棚子内有人进进出出,吃完最后一场席就该送死者上路了。
她举起相机,框住随风飘舞的白绸带和屋檐下用彩纸扎成的流苏。
一声唢呐打头,送葬的队伍并不长,多是左邻右舍出于同情才来送一程。
尖锐吵闹的乐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村口。
几个男人正在拆棚子,空地上放了个铁皮桶,有人用打火机点燃黄纸丢了进去,火焰燃烧,呛人的烟雾飘散开来。
安之用胳膊捂住口鼻咳嗽了声,走上前去问:“这是在烧什么啊?”
那人看了她一眼,回答说:“遗物,我们这边的习俗就是这样,都要烧过去,省的在地下没的用。”
死者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几件单薄的衣物,还有一本破旧的记事本,都被一股脑地丢进火里。
“诶。”安之来不及多想,手已经凭直觉地伸了出去。
男人被她的举动吓到:“你干嘛呢妹妹?”
“我。”手背被火烫到,又痛又痒,安之咬着下唇说不出话。
“快快快,去冲水。”看着她被烫红的皮肤,男人皱起五官,想想都疼。
安之现在顾不上这些,还好她抢救及时,记事本只被烧掉了一角,她踩灭火星,捡起地上的本子问:“这个东西能给我吗?我是记者我有用。”
“你不嫌晦气就行。”男人拽着她去水龙头边上,“你也是真够猛的,不疼啊?”
安之扯了扯嘴角:“还行。”
男人打开水龙头:“来,把手伸过来。”
冷水浇灌在手背上的一刻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猛烈袭来,安之忍不住惨叫出声。
“我去看看有没有烫伤膏,你手伸着啊别动。”
安之有气无力道:“谢谢大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地方命里犯冲,抵达海角村不到一天,她又光荣负伤了。
回到天涯小屋的时候安之特地把袖子往下拽了拽藏住伤口。
“回来了?”
“嗯。”
沈珺身上穿着围裙:“来吃饭吧,刚做好。”
“没事,我不饿。”安之朝她笑笑,“我先回房间里去了。”
不多久楼上的客人就陆陆续续下楼了,十几个人在院子里围了张大圆桌,大家有说有笑,比他们那会儿热闹多了。
安之紧闭着房门,坐在书桌前仔细比对记事本上的字迹。
上头记的应该是些日常开销,字写得太潦草了,还有很多错别字,她唯一能辨认出的只有那几个数字。
这一点和资料上提供的那本册子倒很像,但两种字体仔细看又不太一样,难道她白被烫了?
安之仰着脑袋背靠在椅背上,疲惫地叹了声气。
不对。
她猛地睁开眼睛,如果记事本上用的是左手呢?
咚、咚。
安之直起身,听见门外的沈珺说:“是我,现在饿了吗?”
她把桌上的资料摞成一沓收进包里,起身去开了门。
沈珺端着餐盘说:“我给你放桌上吧,你多少吃一点,冷了不好吃。”
“行。”安之侧身让她进屋。
“我刚刚忘了问你。”沈珺放下餐盘,“你跟小陈还有联系吗?”
安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呃,我们……”
“我懂我懂。”上次走的时候安之都没自己回来拿行李,另一个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沈珺就猜到他俩还是没能成。
安之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一个劲地假笑。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沈珺说:“那你快吃吧,我出去了。”
“好。”
房门重新关上,安之坐回桌子前,右手现在拿不了筷子,她勉强喝了几口鱼汤。
老板娘不提她都快忘了陈岩这个人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新闻社的。
不过没关系,安之拿起资料,这个大独家已经是她的了。
只是……安之从包里找出那枚粉色硅胶手环,上次也没来得及和他再见一面,他说过这可以监测距离,那应该是贵重物品。
她起身打开房门,在厨房里找到沈珺,问:“你有陈岩的联系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