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最是》稳重王

420、第一选择

　　征求路行云的意见，和她出国生活，只是钟浅晴出柜前要确认的事情之一。在她的生命中，有两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是路行云，一个是她的妈妈——陈孑。

　　家长与孩子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钟浅晴深知，陈孑和很多父母一样，既希望女儿可以独立自主的生活，也希望女儿能常回家看看。

　　无独有偶，钟浅晴也和很多子女一样，既爱着抚养她长大的母亲，又渴望在外面的世界闯荡。所以，钟浅晴时常觉得愧对母亲的养育之恩，因为她把大量的闲暇时间给了爱的人，而不是自己的母亲。

　　现在，她想陪路行云出国生活了。那她的妈妈怎么办？好不容易有了向母亲坦白的勇气，却因文化与道德的约束出现了新的顾虑。世事难全，她为此感到困扰。

　　然而风云变幻，事情总是会出现转机的，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转机。

　　那是路行云在国外出差时的某天，钟浅晴去S市跑通告。那天，她想给妈妈一个惊喜，便回了母女二人在S市的家。晚上，她按陈孑喜欢的口味，为对方精心烹制了一顿菜肴。她掐着时间坐在餐桌前，满心欢喜的等陈孑到家，可惜直到夜幕降临，她也没能听到陈孑的脚步声。

　　要不要给妈妈打个电话呢？钟浅晴有点犹豫，打了电话就没惊喜了，最终她选择默默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就在她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开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等来了两个人。

　　“小浅？”陈孑明显吃了一惊。

　　“妈……秦叔叔。”当时的她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看向墙上的挂钟。这么晚了，秦叔叔为什么出现在家门口。

　　“呃……小浅在家啊。”秦阳不自在地握起双手，“你妈妈刚刚还和我念叨你呢。”他挠了挠鼻头，看向陈孑，“这不人家给你送惊喜来了。”

　　“小浅懂事。”

　　“我闻着，小浅像是给你做了饭，就不打扰你们母女团聚了。”

　　陈孑点头，转身送走了秦阳。

　　“妈，你是不是吃过了？”陈孑再次回到家中时，钟浅晴仍然站在玄关处。

　　“是的，没关系，我陪你再吃一口。”

　　钟浅晴“嗯”了一声，走向餐厅。秦阳的出现让她感到震惊。钟强去世七年多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带男人回家。她很确定，她不喜欢母亲身边出现新的男人。她本来对秦阳很有好感的，但这好感不足以让秦阳取代钟强的位置成为她的爸爸，永远不可能。

　　钟浅晴给自己盛了一口饭，一声不吭地吃起来。陈孑似乎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垂下视线。他们的关系不是钟浅晴想的那样，发展的没有那么快。

　　她年过五十了，“爱情”两个字早就离她远去。岁月余年，她只是想身边能有一个说话的人。这个人不是钟浅晴，也不是王雪，因为她们都有自己的家庭。秦阳适时的回归给她忙碌而暗淡的生活增添了些许色彩。他陪她聊起儿时的事，会给他讲述几十年来在海外闯荡的经历，她的生活终于不再只有工作和女儿了。

　　夕阳也是光。

　　她在这道光下，渐渐找回了自己。

　　这顿晚饭，母女二人各自无言，吃的很安静。陈孑本不打算让钟浅晴知道秦阳的事，所以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解释。

　　源于母女间的默契，从那天起，她们谁也没有再提起过秦阳。
　　……

　　“钟浅晴。”

　　“……”

　　“宝贝，绿灯啦。”

　　“啊、啊？”路行云的声音将钟浅晴从回忆中唤醒。

　　车后传来几声焦躁的鸣笛声，钟浅晴简直能在挡风玻璃上看见后车司机骂骂咧咧的表情。她们正要回郊区的路家别墅，等红灯时，她想起了母亲和秦阳。

　　“想什么呢？”路行云不解地看向她。

　　“没什么。”她下意识地答道。她本能的排斥陈孑与秦阳的关系，却为这样的想法感到愧疚。是不是有点自私了？偶尔，她会这样谴责自己。

　　路行云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多问。就在她准备玩手机时，钟浅晴说话了。

　　“小行，你说秦叔叔年少时喜欢的是谁啊？你妈还是我妈？”

　　“啥？怎么忽然问这个？”

　　“单纯的好奇。”

　　秦阳这老小子最近干什么了，下手这么快么？路行云在心里琢磨，想着怎么回答钟浅晴。思来想去，她决定直说。“你妈妈。”

　　“为什么！”钟浅晴的声音有点大，吓了路行云一跳。“抱歉哦……我不该这么大声。”

　　路行云心中了然，小浅大概是知道答案了。“这有什么抱歉的。我也好奇过，然后问了我爸。我爸说出于男人的直觉，秦叔叔喜欢的是你妈妈。我爸可是一个醋精，秦叔叔要是喜欢我妈，我爸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哈哈哈”，有其父必有其女，钟浅晴被路行云逗笑了。“干爸怎么察觉到的啊？”

　　“你干爸说，秦叔叔叫陈……”

　　“没关系，你直说。”

　　“他叫陈阿姨‘小孑’的时候很亲切，叫我妈‘雪姐’的时候很尊敬。另外，我爸说秦叔叔去年回胡同时，先去的你姥姥家。秦叔叔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不会拐弯抹角的做事，喜欢什么人或事，那个人或事就会是他的第一选择。很多人都这样，不限于男人……我是个女人，我也这样。”

　　钟浅晴又想笑了。“我也是女人，我也这样。”

　　“哈哈哈，对。但有的人就不这样，会因为喜欢而不好意思，从而刻意的远离。”路行云看向车顶，抿了抿嘴。“当然也可能是欲擒故纵。”

　　实际上，路行云作为一名秘密工作者在海外套取别人信息时，经常使用欲擒故纵的方式靠近目标人物。但是，她不是为了真的勾引别人，她是为了防身。

　　“笑什么呢？”钟浅晴听到了几声窃笑，好奇地瞅了她一眼。

　　“没什么，我在想咱们妈妈年轻时的样子。可能和咱俩一样，一个横冲直撞，一个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

　　“你才唯唯诺诺呢。”钟浅晴笑着打了她一下。

　　“我想，男人大概会喜欢后者吧。”

　　钟浅晴没再答话。可能是吧，她心想。

　　十几分钟后，她们到了路家别墅。初一如往常一样欢天喜地的在门口迎接她们，王雪夫妇也早已做好了饭。这顿饭吃的简单又热闹。期间，王雪问路行云有没有给钟浅晴切苹果吃，还被路行云埋怨了。

　　“到底谁是您的亲闺女啊？”

　　“你是姐姐，照顾妹妹天经地义。”

　　对方一句话怼的路行云哑口无言。

　　不过，王雪的表现再次让钟浅晴确信——她知情了，不仅不反对，好像还很支持。

　　饭后，路行云被王雪抓去刷碗。钟浅晴想帮忙，结果被王雪挡在了厨房外。这不是把她看作儿媳妇了还能是什么？路行云以前说过，王雪在路奶奶家就是这样的待遇，谁也不敢主动让王雪干活，否则会被路奶奶用拐棍打。

　　“啊对，小行说的没错。”客厅里，路知远和钟浅晴聊到这个话题。“所以小雪和我妈关系特别好。她每次组织老人出去疗养，都是带四个老人一起，并没有因为我妈非亲妈而忘记她。”

　　“干妈真好。”

　　“互相的嘛。家和万事兴，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了。”路知远长舒一口气，靠向沙发背。“别人家的女儿嫁过来那是看得上咱家，理应对人家好。再者说，愿意离开从小生养的父母嫁到路家来是要付出勇气的。大家都是人，谁不愿意跟疼爱自己的父母生活呢。这样的付出是不能被忽视的。”

　　钟浅晴心中一阵感动，认可地点点头。

　　“不过你们这一代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其实从我们这代就在逐渐改变了，父母也好，孩子也罢，都有各自独立的生活。”

　　都有独立的生活……钟浅晴低头看向地面，妈妈是不是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呢。半晌过后，她鼓起勇气抬起头。“干爸，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但是你别和干妈说。”

　　“当然可以，你说。”路知远坐正身体，认真地看向钟浅晴。

　　“嗯……”钟浅晴想了想合适的措辞，“我爸爸是您的好哥们儿。若我妈妈……嗯……她找了别的男人一起生活，您会生气吗？”

　　原来是这事。路知远见钟浅晴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笑了笑。“不会生气，也不会高兴，但是会祝福。若那个男人能对你妈妈好，对你也好，那我以后会感到高兴。”

　　“为什么不生气？”

　　“我们都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的爸爸不在了。活着的人不该因死去的人为难自己，人生在世数十年，他们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且，我以后感到高兴也不是因为老钟，而是因为你妈妈是我的朋友，而你是我的干女儿。”

　　“……”话是这么说，可她还是本能的排斥别人做她的爸爸。

　　路知远似乎看穿了钟浅晴的心思，他缓缓地说道：“小浅，你妈妈的生活是你妈妈的，你是你的。她的男朋友或者未来的丈夫不见得就是你的爸爸，愿不愿意认爸爸在你。另外，有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你的亲生爸爸只有一个，他叫钟强。”

　　“干爸……”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即使你不认那个男人当你的爸爸，若那个男人真的爱你妈妈，他也会照顾她的，这与你没关系。再说了，这是一件好事呀。”

　　路知远的话如一声惊雷化解了钟浅晴内心的矛盾。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干爸，谢谢你。”

　　“嗨。”路知远挥了挥手，“这有什么。小行也经常找我谈心。”

　　“她找您？”

　　“对。”路知远忽然变得很小声，“这事别告诉你干妈，她会吃醋的。”

　　原来一家子都是醋精。“哈哈哈，行。那我问您的事……”

　　“放心，我谁都不会说，包括小行。”

　　“嗯。”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这下她彻底没有顾虑了。

　　路行云同意带她出国一起生活，母亲的身边也出现了新的人。那人看上去很可靠，能照顾母亲，这样她也可以安心的陪路行云出国了。

　　那么，既然要出国了，就要有正当的理由。如此说来，没什么比陪伴女朋友更合适的理由了。

　　晚上她和路行云回到家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老婆——干嘛呢？也不陪我玩。”路行云手里拿着个芭比娃娃，站在书房门口。这是她新买的娃娃，正在尝试给娃娃剪头发。

　　“就知道玩，多大了。”钟浅晴无语地瞄了她一眼。这事也赖她，路行云以前不爱玩芭比的。自从钟浅晴给芭比设定了自己的形象后，路行云就爱上了这种塑料玩偶。

　　“宝贝，陪我玩嘛。”

　　“诶呀，烦死了。你……你去帮我把邮箱里的剧本打印出来。”

　　“啊？不是不接戏了吗？不会反悔了吧？”

　　“没有，那些都是找我客串的剧本，大部分是主旋律题材的电影。快去，别打扰我做事。”

　　“好吧。”路行云将娃娃放回玩具屋，回到书房。

　　钟浅晴到底在干嘛啊？她一边摆弄打印机，一边偷看。对方抱着本台历坐在书桌前半天了。

　　这是选什么黄道吉日呢？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