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最是》稳重王

344、千分之八

　　摩肩接踵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街道、错综林立的高楼大厦、汽笛长鸣的蓝色港湾，古人或许不曾想到，这座位于祖国岭南地区的小岛会有一日成为繁华兴旺的国际化大都市，那个与世无争的小渔村摇身一变成为享誉世界的全球金融中心。

　　钟浅晴的飞机于正午前落地平港城。她上一次参加金维奖颁奖典礼是六年前，那时她还是一个新人，在这座城市的知名度不高，那年16岁的她凭借《如果的意外》成为了金维奖的最佳新演员。

　　六年后，一切变得不同了。

　　“您这边请。”

　　“好的，谢谢。”

　　钟浅晴在机场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了VIP通道，通道尽头有主办方安排的车辆在等待。此时，小潘在前方开路，她的身边是陈孑，身后跟着李依依、杜小禾及其他随行人员。

　　上车前，小潘按惯例检查了车辆的安全性。随后，一行人上了车，车辆驶向酒店。酒店是钟浅晴在主办方提供的备选名单上挑的，是她六年前住过的酒店。

　　【姐姐，看，熟悉吗？蓝天白云之下美丽的维港.jpg】
　　【这是咱们住过的房间，嘻嘻，我特地让主办方安排的。】
　　【咱俩还在这里吵了一架，面无表情的兔子.gif】
　　【……】
　　【我又去那家茶餐厅啦，被不少人认出来了。当年的那个服务员竟然还在，他记得我呢。与服务员微笑合影的钟浅晴.jpg】
　　【你要是在就好了，我这次点了西多士，一桌子美食.jpg】
　　【……】
　　【快醒醒，化妆师要来了，你女朋友又开始紧张了，求抱抱。】
　　【哦买噶，小心脏要跳出来了，激动的跑圈圈.gif】

　　她紧张到浑身发烫，每隔十秒就要拿起一次手机，直到化妆师笑而不语地一动不动看向她，她才老老实实地坐好闭上双眼。

　　格林尼治时间快八点了，小行怎么还不起！

　　“小浅紧张疯了，我先给她回个消息。”路行云坐在秦阳的车上。她一大早就飞来伦敦了，这时刚下飞机，二人正前往她常住的酒店。“今天金维电影节闭幕。”

　　“知道。她不是最佳女主角么？有什么可紧张的。”

　　“她哪知道啊，还等着被念名字呢。”

　　“你竟然没告诉她？”秦阳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嘴挺严。”

　　“我才不告诉她，这惊喜得她自己去领。”路行云给钟浅晴发了无数个抱抱的表情，然后无视秦阳嫌弃的目光发了一条语音。“么么哒，我在呢。”

　　与不知情的钟浅晴不同，她前几天就从秦阳口中得知了金维奖的获奖名单。秦阳常年生活在平港城，在当地商界及名流圈有一定的影响力，可以通过人脉轻松获取金维奖的获奖名单。虽然他本人对娱乐圈不感兴趣，但是面对得意大弟子的请求，他无法拒绝。

　　“下个月金鸣奖的结果……”路行云一边哄钟浅晴，一边继续瞎打听。

　　“金鸣奖你不用问我也能知道。”秦阳踩了刹车。“手握那么多资源怎么还向我打听八卦呢？”

　　“平时想不起来嘛。公是公，私是私。”路行云说着下了车，“我没利用系统查过任何私事。”

　　“这是什么意思？”

　　“呀，您可别误会，我可没说您用系统查私事。”

　　“小兔崽子。”秦阳笑着将车钥匙递给门童，与路行云一同来到酒店的行政酒廊。老规矩，一人一杯不加糖的拿铁。

　　“您为什么突然要见我？是不是邢队那边有重要的任务让我去办？”路行云开门见山地问道。她与秦阳前几日刚通过电话，对方没说要来伦敦。昨天接到对方提出的见面要求时，她颇感意外，这让她不得不取消了前往平港城的行程。

　　秦阳摇了摇手指。“是我和小方要离开一阵子，所以有些杂七杂八的事要交代给你。”

　　“啊？您和邢队干嘛去？”

　　“是这样的。陈珂与赵一百的亲子关系已得到了法医的证实，他们的DNA指纹图谱匹配率达到了99.99%。另外，咱们在中东地区D酋长国的同事发现，有几笔以加密货币为支付手段的大额交易的钱包地址指向国人开办的实体。”

　　“赵一百开的公司吗？”

　　“不是。目前没有查到公司法人与赵一百的关系。”秦阳又摇了摇手指，“那家公司表面是做零售的，也就是华人超市，但背地是一个地下钱庄，从事非法跨境汇款业务。”

　　“明白。”

　　路行云对此类地下钱庄有所了解。由于外汇管制和严格的审查程序，资金来源不明的钱款或有偷逃税目的的商人会通过地下钱庄将资金转移或交易。不仅如此，部分海外务工人员也会通过地下钱庄向国内汇款。这类钱庄的汇款速度快，手续费低，汇率相较于银行更合适。

　　另外，地下钱庄在国内通常设有多家公司，员工数量也惊人。他们会在海外吸储，然后用国内账户将交易人持有的外汇相应金额转至对方的国内账户。若是公司对公司付款，一个贸易合同就可以为该笔转账做解释说明。若是个人对个人的付款，那就更没法查了。个体收款人通常是海外务工人员，他们为了更合适的汇率是不会配合警方调查的。

　　“地下钱庄和赵一百有什么关系？”路行云提出了她的疑问。地下钱庄早就存在，秦阳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指向性线索，才会亲自出马的。“莫非陈珂新电影投资公司的资金源于地下钱庄？”

　　“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我们通过调查新电影的出资款来源，查到出品团队中有代持行为。被代持人在D酋长国拥有一家旅行社，平日承接来自国内的出游团队。生意还行，另外，这家旅行社的注册时间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不会是……”路行云露出一个狡黠的目光。

　　“没错，是‘钟强’案发生的三四年前，钟浅晴出演《于音》的那年。”

　　“那一切都说的通了。”她为这个答案感到遗憾。“《于音》果然是计划内的。”

　　“没错。”

　　“那陈然在‘钟强’案中扮演的角色也基本清晰了。他是一个‘媒人’，而且可以肯定他和赵一百有金钱往来。我就说赵一百的电话怎么会准确无误的打到我妈这里。我是见过赵一百，那是很小的时候了，他和我妈的关系绝对没有那么近。另外，《于音》视镜那天我去了，一共就没来几个人。当然了，该说不说，来几个人都没关系，我家小浅肯定是最优秀的。”

　　“哈哈哈，这时都不忘夸自己女朋友。”

　　路行云得意地“哼”了一声，喝了一口咖啡。

　　“不说没用的了。这次行动，我们的目的是调查旅行社与地下钱庄的关系。我会以商人的身份前往D酋长国，B国是D酋长国的老大哥，D酋长国能有今天就是仰仗老大哥的投资。我在B国和平港城经营多年，商人身份很可靠。至于小方嘛……”秦阳挠了挠头，“他是卧底。”

　　“啊？赵一百可见过邢小方！”

　　“他不是去旅行社卧底，他是去地下钱庄卧底。”

　　“那也太危险了，不能换个人吗？调查小组那么多人，干嘛非让你们两个老……老前辈去啊。”

　　“哟，着急啦？担心啦？果然还是心疼你的启蒙师傅啊。要不让冯羽去……”

　　“……”真没溜。路行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秦阳，“那就是羊入虎口了。”

　　“所以啊，这个案子太复杂了，而且有国际刑警参与，咱们能派菜鸟去吗？再说了，邢小方对这个案子最了解，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路行云说了一句“好吧”，无奈接受现实。

　　“小行，从下周开始，你的日常报告交给冯羽，一切行动听她安排。记住，在我们没回来之前，你只能相信冯羽。”秦阳的表情变的认真，语气也很严肃。“赵一百的背景很复杂。所以哪怕是上边有人报出你的‘代号’，你也不要理，明白了吗？”

　　秦阳所说的代号是秘密工作者在安全系统里存在的证明。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一个象征身份的代号，通常是一组数字。除了小组队员和常年关“小黑屋”的工作人员，大部分安全人员不知道代号背后的那张脸是谁。唯一能证明身份的证件有两份，一份在秘密工作者本人身上，另一份在秘密工作者指定的紧急联系人手里，一般是直系亲属。

　　路行云察觉到事态的严肃性，肯定地说了两个字“明白”。

　　“好了，我这边还有些工作要交接给你。”秦阳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我先稍微整理一下。你可以看眼手机，别让小女友等着急了。”

　　“哦。”路行云回馈给对方一个感激的笑容。

　　【我还是紧张，要再抱抱，可怜巴巴的兔子.gif】
　　【人呐？】
　　【路行云，你变了，以前你会和我一起紧张的。泪流满面的兔子.gif】
　　【还有一个小时我就要出发了，啊啊啊啊！】

　　“哈哈哈”，路行云笑出声，然后被秦阳斜了一眼。她捂住嘴，不好意思地道了一声“抱歉”。

　　路行云：【刚刚开会来着，让我瞅瞅大影后紧张成什么样了？】

　　钟浅晴：【脸色苍白嘴唇上翘的钟浅晴.jpg】

　　路行云：【哈哈哈，不至于啊，咱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钟浅晴：【站着说话不腰疼。】

　　路行云：【最佳女主角肯定是你，踏踏实实等领奖就行。】

　　钟浅晴：【你是评委会主席？我踏实不了。】

　　路行云：【你之前不是挺自信的吗？】

　　钟浅晴：【是自信。但这感觉就像考试，题再简单临出成绩也会紧张，抓耳挠腮.gif】

　　路行云：【那我让你看看什么叫自信。赌吗？我赌你肯定是最佳女主角，而且张扬是最佳导演，但《源·灭》没拿最佳影片。这三项有一个错了都算我输。顺便告诉你，我赢的概率只有0.8%。】

　　钟浅晴：【？？？赌！赌注是什么？】

　　路行云：【嗯……你说吧，我好像该有的都有了，并无所求。】

　　钟浅晴：【那我得想想，你先一边玩去吧。】

　　路行云：【哈？】

　　钟浅晴：【别打扰我。】

　　路行云：【不可理喻的女人.gif】

　　“咯咯咯”，钟浅晴趴在床头笑出声。打赌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内心的紧张。小行是不是傻，0.8%的概率也敢赌。在钟浅晴看来，她有99.2%的概率能赢，四舍五入，这相当于百分之百。

　　她走到房间一侧，打开迷你吧台，挑了一瓶产自苏格兰高地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三分之一杯，举杯走到窗前俯瞰外面的世界。

　　远处，城市灯光已渐渐亮起，如晴朗夜空中的繁星点点。近处，繁星点缀下的港湾灯火通明，邮轮、货船拉响汽笛，或是排队进港，或是孤独离岸。

　　世界很大。她望着一艘满载集装箱的货轮小酌了一口，那艘货轮正缓慢驶离无风的港湾，伴随夜幕的降临奔赴远方的大洋彼岸。

　　威士忌甘甜醇厚的口感让她感到舒适，随即灵光一现，她忽然知道赌注是什么了。

　　她激动地放下酒杯。

　　【小行，我想好了！】

　　对方回的很快。

　　【你说。】

　　她迫不及待地回复心中所想。

　　【如果你赢了，我就陪你去海外生活，到时你可不许轰我走哦。】

　　如果路行云输了呢？她没想过。她期待对方赢，期待获得影后的桂冠，期待远航，也期待开启生活的新篇章。

　　所以，这是一个没有对家的赌注。

　　是早就决定好的赌注。

　　也是有关人生的赌注。

　　她想输。

　　而且，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