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最是》稳重王

307、西方

　　“别的礼物可以空运，但是红绳不可以。”钟浅晴将路行云右手腕上的旧红绳摘下，给对方戴上了新的。她想亲手为路行云换每年的子弹红绳，所以紧赶慢赶，她在对方出国前编了一条新红绳。只是，子弹壳的形状又与往年不同。

　　“没事别摘。”

　　“好，听你的。”

　　“到了那边一定按时吃饭，你的胃不好，不能饿着。”

　　“好，听你的。”

　　“我在网上看，有人说那边大街上会有传教士，他们看见外国人会上前传教。你要是不信教的话，就不要跟他们走，万一给你洗脑了就不好了。”

　　“好，听你的。”

　　“还有，你晚上没事不要自己出门，那边足球流氓挺多的。尽量少去夜店，除非有人陪你。当然，陪你的人不能是好看的小哥哥和小姐姐。”

　　“好，听你的。”

　　“我在你的护照里夹了一张卡片，那上面有当地的紧急求助电话和领事馆的地址及联系方式。如果遇到什么危险，要及时求助。国外不比国内，人生地不熟的，千万不要莽撞行事……你是女孩子……”

　　“好，听你的。”

　　“咱们会有时差，以后可能就不方便视频了，但如果你想我的话……”

　　“不会不方便，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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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icken、tuna or beef?”

　　空姐温柔的声音将路行云从回忆中唤醒。她抬起头，面前的空姐看上去四十多岁左右，个子很高，一头金发，平易近人的长相。她升起座椅，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Beef, please.”

　　“Any drinks?”

　　“Red wine，thanks.”

　　很快，她面前的桌板铺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牛排配西蓝花、新鲜水果、酸奶、小零食和迷你红酒，摆盘讲究，看上去诱人且精致。可事实是，即使有红酒和水果，也掩盖不了预制牛排那股独特的塑料味。

　　这是路行云在本次航班吃的第二顿饭了，她不喜欢吃飞机餐，只是不得不吃，因为首程航班长达十二个小时，然后再中转，全程将近二十个小时。

　　她吃了一口西蓝花，也是塑料味，还是小浅做的炸酱面好吃，虽然她最近一周都在吃炸酱面。

　　“炸酱放微波炉里热30秒就行，不然就干巴了。”钟浅晴关心的表情浮现在路行云的脑海里，“而且，会弄的微波炉到处都是酱，干了很难擦，小心干妈说你。”

　　当时，钟浅晴说完这句话就坐上了那辆属于她的黑色商务车，她要进组了。路行云清楚地看到，对方转身的瞬间抹了抹眼角。

　　在路行云眼里，分别前夕的钟浅晴与往日不同，罕见伤心难过的表情，更没有像路行云那般大哭。平日喜欢耍性子的她反而表现得很坚强，她只是帮她收拾行李，以及不断地叮嘱她。

　　路行云心里了然，作为留守的那个人，钟浅晴是在隐忍，对方不想给她带来压力。

　　分别的那一周，她和她每晚都视频，有时会视频到深夜，甚至在某个晚上，她们聊到几近天亮。

　　从今天开始，每晚固定的视频时间没有了，很难过，小浅一定也很难过。路行云收回思绪，看向眼前的食物，心情不好吃什么都是苦的，更何况是预制菜。她吃了一口牛排，味同嚼蜡，不由得皱了皱眉。

　　“还好吗？”空姐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对方的视线落在她面前没怎么动的餐盘上，露出一个关切的笑容。她的英语很标准，完全听不出口音。

　　“还好，只是……”她看了看周围，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可以告诉我。”

　　“我想我的未婚妻了。”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左手中指，出国前，她将右手上的戒指换到了左手。

　　“Oh, my dear.”空姐蹲到她的身边，安慰了她两句，随即转身离开。再回来时，对方手里端着一个小碟子，上面有一个精致的小蛋糕。

　　路行云接过蛋糕，感激地看向对方，说了一句谢谢。甜食可以让人感到快乐，这是钟浅晴告诉她的。显然，空姐也是这么认为的。

　　蛋糕还不错，不甜不腻。她尝了一口，惆怅的心情缓和许多。她戴上耳机，划了划娱乐屏幕，准备找个电影。不多会儿，她的嘴角上扬，点开了那部心仪的电影——《源·起》。

　　电影开始前，她看向机窗外。

　　小浅一定很忙吧，她在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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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不错、不错！”张扬摇了摇手中的喇叭，示意钟浅晴可以了。

　　众所周知，张扬对演员表演的细节性要求非常高，但凡一个动作不协调，一个表情不到位都要重来。所以，在片场能听见他夸人的次数并不多，反而骂人比较多。哪怕对方是和他关系比较好的演员，他也不会因为关系降低标准，说一些有的没的的客套话。

　　“这就行了？”钟浅晴走到张扬身后，看向监视器上的回放。在她看来，这条并不行，因为表演时她有点走神了。

　　“挺好的啊，你看你这冷冰冰的表情，一看就是带着仇恨。”

　　画面里，钟浅晴饰演的女主向然双手抱胸，站在沙漠边缘。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天边尽头，巨大的“城市幻影”倒映于空中，那是AI的世界。

　　此时，她已得知男友的死讯。男友不是为了人类战斗死的，而是因人类的背叛而死的。长老们公开了叛徒的名字，但她知道，那个名字是假的，真正出卖男友的人就在那几位长老之中。

　　早晚要清算。她抱着这样的信念走上沙漠战场。

　　“如果你想再拍一条，我肯定不会拒绝。就算下一条没有这条好，也可以留作备用。”张扬扭头，饶有兴致地看向钟浅晴，“不过，你是对自己哪里的表现不满意？”

　　“性格异变没有表现出来。”钟浅晴轻吸一口气。她明白个中缘由，如果不走神，她的“面无表情”可以传达出更多的情感。“导演，向然变了。”

　　“哦？说说你的想法。”

　　“以前，她很善良，会无条件的相信周围的人。可是，她的男朋友被人类出卖了，而且失去了生命。这个打击是巨大的，更何况，让她男友失去生命的人是她信任并听从的自己人。外人的伤害可能是一时的，但来自身边人的伤害可能是一辈子的。”

　　“继续。”

　　“她懊恼、质疑并且彷徨，她不再信任周围的人了。人类不都是善良、纯真的，原来人类有他恶劣的另一面，是权力的欲望，是贪婪、自私，是见利忘义。是她简单了，她终于明白，即使这个世界没有AI，也不一定是光明的。”

　　“所以，你觉得你刚才的表现不够复杂，没有体现出女主心态上的变化？”

　　“是也不是。与其说是心态变了，不如说是认知变了。黑暗笼罩大地，打败AI又如何？她的世界无光了。”

　　钟浅晴说完这句话，便走回到场景内。她轻闭双眼，做了三次深呼吸。随后，她伸出手，向张扬示意。

　　“Action!”

　　夕阳西下，向然站在沙丘一侧望向天边。

　　此时的太阳已不如白日里那般耀眼，但它仍努力地散发着光芒，让光穿透层层黄土沙墙，为孤注一掷的年轻战士们指明方向。

　　要打败AI。她抱着这样的信念，没有表情地看向远方空中巨大的“城市幻影”。只有打败AI，她才有机会找出叛变的长老，才能亲手为男友以及失去生命的战士报仇。

　　如果说，以前的她不敢对自己人出手，那么现在的她不是了。

　　她变了。

　　她要杀掉那个藏在人群中的叛徒，那是一个败类。

　　“咔！”张扬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太可怕了，他家女主的表演太可怕了。钟浅晴的表演让坐在监视器后的他感到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钟浅晴这是遇到什么挫折了么……还是和小路吵架了，这一脸的恨意，都不像演的了。

　　“哎呀，我都想让制片人给你发红包了……”张扬拍了拍身边的人，感觉不对。他抬头，坐到他身边的不是钟浅晴，而是被朋友塞进剧组的实习导演。他看向不远处的布景区，钟浅晴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行是不是快到了。她看向天边的夕阳，那是路行云所在的方向——西方。细数下来，这几年她们二人好像一直一东一西。

　　拍摄上一条时，她只要看向西方，脑海里就会出现路行云的笑脸。所以，她走神了。好在她是一个专业的演员，能在短时间内调整好情绪，剥离多余的情感从而控制表情。

　　“老婆，我要登机啦，爱你。”

　　“老婆，我在阿姆斯特丹啦，别看国家不大点儿，机场倒是挺大的。”

　　这是昨天晚上和今天路行云发来的语音。钟浅晴一直默默地算着时间，待夕阳西下之时，路行云的航班就该落地B国了。

　　“浅晴啊。”张扬在不远处召唤，“愣在原地干嘛呢？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来了。”

　　“这是……”张扬见钟浅晴摇了摇手，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怎么了？”

　　“张导，不用介绍了，我们认识。”钟浅晴笑着看向张扬身边的实习导演。“不仅是高中同学，还一起拍过戏。”

　　“对啊，你说我这记性。”张扬拍了拍脑门子，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们合作过，那电影叫什么来着？”他没想起来，“总之，你还因为这部电影拿了金维奖的最佳新演员。”

　　“是，没有金维奖，我哪入得了您的法眼呀。”钟浅晴浅笑道，“所以说，我得感谢当年的剧组。”她看向那个实习导演，“也要感谢当年的搭档，是吧？陈珂。”

　　“客气了。”陈珂没有太大变化，古铜色的皮肤，圆寸，并且从一个礼貌的男孩成长为了一个礼貌的男人。

　　“瞧瞧，四目相对，你就不怕小……咳……那谁吃醋啊？”张扬差点说吐露嘴，猛地一咳嗽还给自己呛到了。

　　钟浅晴看着张扬狼狈的样子，挑了挑眉毛。其实陈珂是知情的，而且恐怕是圈里较早知情的几人之一。这些年来，她和路行云经常出现在微博热搜上，想必对方应该知道，她们的感情很稳定。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陈珂发出了邀请，“张导一起吗？我请客。”

　　“可以啊。”

　　“谢谢你的好意，你们吃吧。”钟浅晴婉言拒绝。

　　离日落时间越近，她的心就越慌。

　　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想干。

　　陈珂没有强求，在他看来，钟浅晴也一点没变，面对不感兴趣的人或事拒绝的干脆又利落。所以，他没有多问。更何况，对方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小浅。”杜小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钟浅晴眼前一亮，赶忙回应道：“啊？来啦！”她欢快地转身，伸着手飞快地跑向对方。“快、快，手机给我，是不是有小行的消息啦？”

　　“一直在震，肯定是小行。”

　　“啊啊啊——”钟浅晴难以抑制地叫了几声。她太激动了，手机差点掉地上。“是她，是她，她到了。”她好想哭啊，但是忍住了，只是不停地滑动屏幕，路行云在落地的瞬间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

　　【宝贝，我落地啦！】
　　【老婆，外面好像下雨呢。】
　　【小祖宗，你在干嘛呢？】
　　【……】
　　【我在飞机上看了《源·起》。】
　　【我好饿，想吃老婆做的炸酱面。】
　　【我真的好想你，嚎啕大哭.gif】